‘老板,伞拿来了。’
我吓了一跳,一瞬间清醒的感觉让我整个背都凉了,外头的雨还是下着,小巷的存在变得很模糊,我却觉得那条路还在那并没有消失,但巷里头对我招手的人却不在了。
‘顾好那些东西,一样都别少了。’我撑开伞,提醒着王盟。
‘哦,没问题!不过,外头真的下雨了吗?’
‘大概下了吧。’
步行出去,雨打在伞上的声音跟感觉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着,而雨在我出来后开始变大,视线变得不清不楚,身边来去的人跟摊子都让雨给打糊,像会消失在雨中。
原本热闹的的声响都被雨声给吞,走着走着有种只剩我一人还在街上的感觉,虽然时不时会看到白茫的雨中有人影走过,我却直觉得没去拦下任何一个人,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伞柄,小心的不让身体淋到雨。
我走了两步就停下,因为后头有更加沉重缓慢的步伐在靠近,像怕被对方给发现,我一动也不动的屏息以待,以为对方可能会直接撞上时,那沉重的步伐却停了。
没有转身回头看,我努力的往下瞄,明明已经感受到有个人停在我的身后,浑身被那种异样感贴近而绷紧的感觉不是假的,我却怎样也瞄不到后头站的人,或者该说我根本看不到对方。
这情况僵持了一会,我听到后头传来似有若无的一声叹息,瞬时一股凉意让我后颈发麻,在雨声里我听到有人在说找不到路、找不到路,随着那沉重的脚步声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等对方感觉已经走远,我才垮下肩,松了口气。
来呀。
轻轻的唤着,穿过雨声让我清楚的听到,我反射性的就转头过去,看到在远处一个很模糊的孩童身影向我招手,但在下一声来呀的轻唤时,嗓音变得像近在耳边,而我的衣角就被一拉。
一个全身白、连眼珠子也白的小孩,扯着我的衣服,仰头咧嘴笑着的对我招手。
来呀,在这里。
一个激灵,我从发愣中清醒过来,扯回被抓住的衣服,另一手已经握住画笔,原来已经准备好要出手应对,但在看清楚小孩的样子后就停住。
‘你是吴家的?’
服侍吴家的小童样子都长的差不多,最大的特色就是一身连同肤色和眼珠子都是白色的模样,是负责在吴家拥有的鬼道里当引路人,同时吴家的仆役几乎都是这种白色小童。
没有人知道吴家用了什么法术跟办法才唤出它们,只知道它们与鬼道有切不了的关系。
‘小爷,许久未见。’白色小童拱手欠身,做足表面功夫。
白色小童提着丧家的白灯笼,摇曳的火光照黄了它的身驱,同时光影晃过它那张白纸般的笑脸,竟多了点阴森、死气的感觉。
‘你在这……这里是鬼道?’
‘是的,小爷。’笑意不减,像那道笑容是用刀刻在他的脸上。
‘那把我引入鬼道是为何事?’于公没接着吴家的请帖,于私没有油老头的出面,其他时后与吴家使唤的小童可以说是没有交集,所以眼前的白色小童或许是因其他的事才牵扯上我。
‘虽说是受人之托,但小爷轻率的就行动,实在令小的困扰。’
白色小童是这么说,似乎希望就算他招到手断掉,也不想看我随便就踏入,虽然从他不变的脸孔上很难找到困扰的神情。
‘说教的事就免了,我就直接问了,是谁想把我引入这?’最好快些把事给解决,在闷油瓶开始找人前快点回去。
没有回话,小童往一个方向迈开脚步,我看他至始至终都提着灯笼淋雨,便追上他,将伞过一半给他。
‘这里是那人向吴家借的路,但现在这又有些不一样,因为那人将这给封住,为的是让踏入这的人走不出去,这是吴家的爷也没料到的事。’
‘封住?’想起刚那见不着东西的声音一直说着找不到路。‘是因为这场雨?’
‘不愧是小爷。’
‘……所以连你也走不出去?’
‘不、我出的去。’白色小童摇头。‘而小爷是吴家庇护的人,理所当然也能跟我出去,至于其他人就与我无关。’
我因他的话蹙起眉,那句话里的其他人着实的让我不安,也就是说,也有其他的人被引入鬼道之中?
事情也像要应证我的念头,我在白色小童引领的路上,看到茫然走不出去的闷油瓶。‘小哥?你怎么也会在这?’我立刻偏头看向带路的白色小童。
闷油瓶回头见到我后,脸上也露出跟我一样的惊讶,甚至想要马上来到我的身边,但一个分心就让暗伏在一边的东西给缠住身体,他手里的刀应声掉落。
‘小哥!’
我奔到他的身边,才想要出手帮他,就被猛然袭来的蛇信的给逼回手;一条臂粗的长蛇绕住闷油瓶的手脚,后者也极力的想挣开不让长蛇缠死。
光是一眼就知道它不是一般的蛇,就连样子也不似蛇,因为它的蛇身上长了跟山猪一样的黑毛,头顶的地方还长了一对短短的茸角,对我发出的警告声听起来则像梆子在敲打的声音。
‘我、没事…’闷油瓶在用劲咬牙的同时,还分了些心思看向我,像想让我放心的硬是开口说话。
‘我马上救你!’既然被那种蛇妖威吓的无法靠近,我当下立刻摊开卷轴,沾墨挥毫画下那长长的蛇身。
蛇妖的反击出乎我预料的是张口咬上闷油瓶的肩,让原本与蛇拼劲的他,身形一顿,突然没了全身力气的跪倒在地上,蛇妖更是趁机缠住闷油瓶,看着蛇眼似在笑的立起蛇身而没做其它举动,只是静静的等着我绘完它。
‘小哥……’看着半垂着双眼,还硬撑着没倒下去的闷油瓶,无法更靠近的确认他的状况,只要我往他那挪动些,蛇妖才会做出要与闷油瓶同归于尽的警告。
明知道该画完蛇妖帮他脱离束缚,但我却无法再多绘下一笔,因为蛇牙里有毒,如果绘了就可能无法替闷油瓶解毒。
‘它是种叫长蛇的妖,来自于某座山的害兽,虽然毒不自于死人,但也足以弄废一个人,解药自然是在它体内,只要小爷肯动手杀了它。’静候在一旁的白色小童开口说。‘所以要是小爷打算舍弃这个人,请尽早绘完,免得意外伤着你。’
‘……这妖跟让你引入我们到这的人有关吗?’我冷声问。
‘有关。’
我放下画笔,另一手捧着才绘一半的卷轴,白色小童举起白灯笼,照亮的那个方向出现了一条路,一行队伍缓缓的从黑暗之中走到用灯笼照出的昏黄道路。
为首的人是一名身穿华服的女性,水色的衣裳,在衣袖跟裙摆的色调变成五彩色泽,而她似乎在行走上有困难,行走时不只会一顿一顿的慢行,同时还一手搀扶在身边仆役的肩上,会如此难行的原因,在我看到她穿着八吋高的鞋,并划着特殊的步伐在前走就确定。
在她的后方还有名仆役替她掌大伞,没让一滴雨水落在她身上,打湿她脸上艳丽勾人的妆容。
‘奴为伏蟠,愿妖绘师能同意这门亲事。’她半垂娇容,双手收在衣袖里,向我欠身。
‘亲事?那些礼品就是你带来的?’
‘是,那是一族尽心办理,奴听说您是他的主人,所以愿您同意,让奴的主上能早日迎娶张起灵。’
伏蟠带笑的双眼不似一般的人,金色的眼珠子中,黑瞳仁又细又长,几乎要将眼珠子一分为二。
我看向闷油瓶,不知是不是淋太久的雨,他的面色看起来有些惨白,刚白色小童没把蛇毒说清楚,也不知道闷油瓶还能撑多久。‘既然要我们同意,为什么又要毒伤他!’
‘毕竟这是一族皆希冀的亲事,所以奴不愿听到拒绝。’伏蟠笑道。‘只要同意,奴定会让您们平安离去,也会解他身上的毒。’
‘那为何是他,张起灵只是个普通人。’我浅吐口气,按捺下浮躁的情绪。
闷油瓶的状况是不能再拖,而这里是鬼道,带路的小童在方才也挑明在事成之前,除了我之外不会多帮其他人脱困,也是说现在不是让同意这门亲事,就是硬是杀出去,但这最糟的结果只会是害了闷油瓶!
‘这是三足龟仙卜出的结果,奴也不得其解。’说着,伏蟠用衣袖掩住唇,目光冷冽的瞥视闷油瓶一眼,话语突然变得轻又低的说:‘否则,奴也不愿主上与低下没力量的人共结连理。’
‘这是聘书,愿能同意收下。’伏蟠的朱唇又漾出漂亮的勾笑。‘他也不能再拖了。’
看了一眼慎重捧着黑木盒的女童。‘这种大事,就算我是他主人也不能代他同意,而且我想小哥他也不会同意。’
‘这是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