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以为在我头接客上船的会是刘姥姥,没料到会是琴师解语花站在外头,还撑了把油纸伞,他见到我们几人走近,就先对我们露出好看的笑容。
‘怎会是你在外头接客,刘姥姥她人呢?’我问。
‘刘姥姥在船上忙,我在上头待不住,就自愿出来透气帮忙了。’小花说。
‘那你没风没雨的在撑这伞,不会是因船的光太过刺眼?’我打笑的说。
小花愣了下,没反驳我的话的浅勾起嘴角。‘会撑,也是我不想雪落在我身上……请尽快上船吧,爷叨念几位很久了。’
‘喔、好……小哥?’走上木梯几步,就发现身旁的人还在下头站着不动,喊了闷油瓶几声,他才从明河水面移回目光。‘水里有什么吗?’
我望了下,却什么也没看到。
黑瞎子走过我身边,低笑两声后拍了我的背。‘记得跟你的护卫小哥说,对这条河,别想太多。’
‘啊?’我不解的皱眉,就连闷油瓶跟上时,也有些疑惑的低喃说应该是看错了。
船上升了不少的火盆,走上甲板就觉得暖烘烘,先上来的客人都先进船舱,里头已经先传出歌舞声跟姑娘伺候,而老痒还待在甲板上指挥手下做事。
除了不断挂上红灯笼,不少人搬出毛毯子铺在地上,看着搬出来的东西,老痒应该是想把甲板这布置成能招待客的地方,数着摆出来的位置,能坐在这的客人似乎只是少数。
黑瞎子对忙碌的老痒吹了声口哨。‘我家小家伙使唤起人来真是威风好看。’
‘别说是你家的,真让老痒飙起来,就算是他家的他也照打不误。’觉得黑瞎子在某方面真的相当不怕死。
不过老痒真的很威风,挥着手臂把人唤来唤去的,这又是在船上,撇开他穿的衣服,气势上真挺像个海盗头子。
‘你们几个!’看到我们,就指着我们走过来。‘要嘛就是进去别在这挡路,要不然就是先去那坐好。’
老痒的拇指往自己的身后比了比,在甲板主位的地方,铺好厚毯子跟软枕,两边摆了几个正烧着炭的火盆,毯子上摆了张小矮桌子,上头放了酒跟食物。
‘你这摆法是哪学来的?’没摆上椅子会有些不习惯,但坐在毯子上,背靠着软枕,身体很自然的舒展出轻松的姿势。
‘新买来的船员中有色目族,我听了后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学来这上头试试了。’老痒笑说。‘觉得怎样?’
‘是有些让人想睡的地方。’太过舒适,就忍不住抱着枕头懒了下去,但我看向闷油瓶,他还是规矩的正坐跪姿,而另一边的黑瞎子倒是挺嚣张的卧着。
见黑瞎子抱着几颗枕头嚣张的卧着就罢了,还举起一手对老痒频频招揽,像希望能把老痒拥在怀中,在我以为老痒会像以往一样直接狠踢黑瞎子的心窝一脚,他却回眸一勾,对黑瞎子笑一下,什么也不说的转身继续去忙。
我看的是目瞪口呆,黑瞎子的手也顿在半空中。
‘老、老痒他是吃错药,还是他只是披了老痒的皮……他居然没对你恶言相向、拳打脚踢!’不敢相信的说。
黑瞎子盯着老痒的身影顿了好一会,才露出得意的笑意。‘怎不说小家伙他终于心喜我了?’
老痒的确在一些事上怪怪的,但自己也说不上来。‘算了,老痒怎么想我是管不着,只要你别害着他就好。’
我倒好三杯酒,一杯送到闷油瓶的面前,老痒挑的酒不似一般那样涩,喝起来比较甜,不过不知道这酒的后劲强不强。
喝过几轮后,甲板上忙碌整理的人变少,不少贵客已经入席,也开始私自闲聊喝酒;老痒把位置排成ㄇ字型,我们被安排在顶的位置,能把中间甲板跟侧边两排都一览无遗。
老痒不知忙去哪,等了许久都没看到他再出现,在大家疑惑怎么人主持时,目光都往坐在主位的我们这飘,解语花静静的走上甲板中间,没发出半点声音,却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
他姿态优雅的向所有人行礼,就漫步走到摆琴的位置,拨动琴弦流泄出乐声,让原本浮动的情绪都静了许多。
‘不介意我坐这吧?’
我听琴听的有些入神,有人突然这样一问,一时间让我反应不过来,我身旁的闷油瓶就先开口说:‘介意。’
听起来就像有人侵入他领域一样,我抬起头看到戴着半张面具的凌寒,扯着笑容的站在我面前,他脚边的白狐不断的对闷油瓶龇牙,闷油瓶也握起刀,一人一兽谁也不退让。
一股寒意从胸口窜起,呛的我猛咳,连忙放下杯子,省得一不小心摔翻了。
‘行吗?’
‘这的位置不是我的,我也不好占这么大。’我看向黑瞎子,他手一挥,表示不介意。‘你也接到老痒……我是说迎月楼的老板,他的邀帖吗?’老痒从哪认识到他?
凌寒笑一声。‘我只听这有美人能看,这次果然不虚此行。’
所以是偷混上船的?
凌寒的目光只落在半垂着脸庞弹琴的解语花身上,专注的让我觉得他眼中似乎只有一个人,我看着凌寒只露出的半张脸,跟小花标致的模样,明明不是同一人,但给人的感觉却如此的相似。
而且今天的凌寒似乎跟之前不一样,光是笑就觉得他现在是打从心底的在笑,而且还相当开心,虽是这样,我身边的闷油瓶还是没松下半分戒心,一直扯着我,打算把我护在他身后。
‘放松点,我会小心的。’我的手搭着他的手,轻说。
‘没想到会是琴师……’凌寒笑着摇头低喃,独饮下好几杯酒。‘如果能下点细雪就更美了。’
天像应了凌寒的话,开始飘下细细的飞雪,在月夜下,细雪静静地落在解语花的发上身上,让红粉的衣裳上像开出几朵白花,煞是好看的景色。
也是在突然下雪的那一刻,我在小花的脸上看到只是一眨眼无奈的淡笑。
我还不解着小花跟凌寒两人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有一批拿着鼓,穿着黑红相搭服装的男子出现,各站在小花的两侧不远处,一齐敲出整齐有力的鼓声,几乎要盖过独奏的琴声。
拨琴的手法一变,琴声顿时变得又急又快,也高上尖锐许多,在有节奏的敲鼓声中,相当的突显出来,所有人也被这两种相对的声音,给搅得有些坐立难安,全紧盯着演奏人,心被悬在那,不知下一刻会有什么事发生。
接着有更多的人出来,穿着像卫士的装束,脸上都戴了面具挡住面容,但看身形知道全是穿男装的姑娘家,而她们的出现无疑更激起场面的混斗。
她们和着的舞,不是平常扭动四肢带有挑逗性的动作,而是比较像武功套路,打出行云如流水的套招,却因是姑娘来施展,刚硬的武动多了不少柔媚感。
在混乱之际,穿着红色华丽舞衣的人从后方走了出来,四周的动静对这人来说好似没半分影响,有些旁若无人的漫步往前走。
红衣佳人也戴了面具,不过是半张的鬼脸,瞪大的鬼眼,还长了一对凶恶的角,露出的半张脸施上了妆,与凶丑的鬼成了强烈对比。
目光不自觉得全停在红衣佳人身上,看着他轻缓的抬起手,微曲的手指靠在唇前,气息有些拉长的嘘了一声,几乎同时,琴与鼓的相争静了下来。
仵作一昏倒,他没做完的事就全落在我身上,也确定我不会上吊、想死跟逃掉后,王二的他们那群官差,休息的去休息,职勤的去职勤,留下一两人守在这。
看着仵作放尸体的屋子,在记录上都是近一两天的,却已经放了十来具,而翻阅之前所做的整理,找到身份的死者都写上了名字,在上头没找到水爷爷他儿子,让我有些松了口气。
不过…十具啊……
‘我决定了,’闷油瓶疑惑转过头看我。‘我要写信给陈四爷,要他分些人过来。’
在桌那铺平白纸,准备执起毛笔的右手顿住,抬起头望向正盯着我手看的闷油瓶。‘小哥……会写字吗?’
‘好吧。’甩了甩右手,使劲的握住,勉强写出几个字后,最后还是换用左手把要写的字给画出来。‘以陈四爷的性子,大概会被他讨些东西,但要是他肯帮的话,我也不用在这耗时间。’
闷油瓶皱起眉。‘我能帮忙。’
‘嗯,但还是懂这方面的人来做会比较好。’
画画写写完之后,将信给折起来,在桌上画了个符咒,便跟闷油瓶讨了小毕方,要它对着图样喷团火;很神奇的,火就只在桌上画的符里烧,没烧出去也没摔坏桌子,把写好的信丢进去,火在纸完全的烧成灰后便消失无踪。
‘现在就看陈四爷肯不肯帮了,不然这几具真的都会落在我头上。’看那十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忍不住叹口气。
写符的地方被烧出一块黑出来,我看了看就拿几本书盖在上头,一移开就发现下头压了个盒子,心底挣扎了一下便好奇的打开。
盒子拿起来出奇的轻,里头只放些许的褐色动物毛,凑近闻一下,原本还很淡的味道,那种腥臊味就灌了上来,我立刻拿得老远,让闷油瓶顺手帮我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