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
看这行书的笔势走向,以及张启山三字为落款名,免不了的想起过去的一些字。
‘小哥……有机会我就教你写书法,我的行书写得还算可以。’最后一眼看了落款,就回头跟闷油瓶说。
‘好。’
相似的对话,人虽然跟记忆中不一样,不过重新想起过去的事情,还是让我觉得有些高兴。
自己已经很久没来到水云斋,但印象中来这买东西的人应该不少,现在看起来生意有些凄凉,似乎比我铺子里的生意还要糟。
‘水爷爷!有人在吗?’走进水云斋,因为房子位置的关系,外头的光很难照进来,里头就显得有些暗。
又喊了一声,闷油瓶才给我指了个方向。‘那边有人。’
‘哪边?’往他指的阴暗角落看,在桌案之后还有张躺椅,没仔细看的话,根本不会发现那地方有个人。‘水爷爷?’
连叫了好几声,一次比一次的大声,只差没过去把人直接摇醒,最后我费劲的大喊一声,才听到老迈的嗓音,很缓慢气息拉得很长的啊了一声,似乎到现在才有些听到叫声。
‘谁啊——?’
年纪已经很大的水爷爷,不只重听没办法把人讲的话给听清楚,眼力也变差了,不然他以前可是位很有手艺的裱画师傅,在那时许多大家族的字画都交由给他负责,水云斋所卖的东西也在那时打下口碑。
‘是我,吴邪。’
水爷爷动作很迟缓的拿出油灯,点燃照亮屋子后,提着灯往我的脸上照。‘——你谁啊?’
黄色的灯油照在满脸皱纹的老脸,还很缓慢的靠过来,他的眼皮跟脸颊皮都垮下来,勉强撑开的眼皮,里头的眼珠子也有些浊了。
近看有些可怕,所以我退了些。‘是我,吴邪!’
‘喔——’水爷爷像想起一样,但我实在很担心他又会接了一句谁啊。‘是那个矮不隆咚的小娃儿?’
‘水爷爷,我已经不矮了。’我苦笑的说。
‘这可长真多啊!’水爷爷坐回他的躺椅,手撑着拐杖仰着头看。‘之前明明还是个粉嫩的小矮娃儿……看来事情已经过很久,久到都让你长这么大了。’
‘平时我都是要伙计过来的,今天是想问每月跟水云斋叫得卷轴,这月初的却还没送过来。’注意到水爷爷似乎听到恍神了,不确定的又喊了他。
‘现在水云斋的事都丢给下面的儿孙去做了,只是现在我那儿子不见了。’水爷爷重重叹了口气,样子看起来又更老上几分。
耶?!不见了?
我愣住。
‘爷爷你在跟谁说话?’水家的媳妇掀开布帘走了出来,一见到是我就露出很惊恐的表情。‘小、小爷!你怎么——我相公、是找到我相公了吗?’
女子失控的冲了过来,要抓住我的衣襟,就先被闷油瓶给挡下,并顺手的把我往后拉,离水家的媳妇远些。
水爷爷则不甚高兴的用拐杖敲地。‘成何体统!’
这声斥喝,喝的中气十足,也把我被水爷爷喝声给吓着的陈年回忆给喝出来,在看到媳妇开始用袖帕擦眼角的泪,我连忙打圆场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
原来是水云斋的男丁在之前陆续的消失,差不多在我去望月村那时,水爷爷的儿子在夜里不见了,说是听到屋后有东西翻倒的声音,以为是有宵小要偷潜进来,儿子拿着棍摸黑到后头去,这一去就人就没有再回来,一直到今天都还找不到人。
接着是水云斋的其他男仆,水家的媳妇担心自己的心头肉——刚满足月的儿子——也会跟着不见,又心急着找回自己的丈夫,所以才会在外人前出现这么失控的一面。
‘没报官衙吗?’
‘报了,却一直没消息……’水家媳妇半掩着面,边啜泣的说。‘所以我才以为小爷这次是要说我相公的事。’
我抓了抓脸颊,有些尴尬,同时也想起油老头之前说城里有人失踪,应该就是跟水家这是同样的事。
‘好了,这是官差的事,别拿这事烦矮娃儿。’水爷爷说,我听了有些欲哭无泪,偷瞄身边比我高的闷油瓶,想着自己真有这么矮吗?‘矮娃儿是来拿卷轴的,去把没送出的货交给他。’
‘是。’
在等的时后,水爷爷正盯着我的右手瞧。‘你已经不握画笔了吗,矮娃儿?’
看了自己的右手,笑说:‘没事,只是受点伤而已……那笔我得握一辈子的。’就算受了伤。
等了段时间,还是没见水家的媳妇把卷轴给拿出来,我便跟水爷爷问了放东西的仓库在哪,担心是东西太多,一个女人家拿不出来。
水爷爷则缓缓的抬起纤瘦干扁的手,指了往后院的门,就眯起眼躺回到长椅上,看起来应该是累了。
觉得水爷爷也太放得下心,跟闷油瓶对看一眼后,还是决定往后院那去;一进后院就是接一个庭子,也不知道哪边才是水云斋的仓库,小时虽然常来水云斋这,却也只是跟着人待在前头,走到后面这回还是第一次。
很快的就找到水家媳妇,但她人不在仓库,而是靠着半掩的后门,似乎在跟谁在交谈,我向前走了几步,就瞄到门后包着蓝头巾的下人,只看了几眼门就关上,水家媳妇转过身,见到我们出现在后院,更是狠狠吓了跳。
‘呃、抱歉——’
我话还没说完,水家媳妇立刻反应过来,便说着要带我们去仓库,但她头低低、快步走在前头,让我想到自己的举动对一个妇道人家似乎太惊扰了。
在水家媳妇指着架上一大箱的卷轴,闷油瓶就很主动的将那箱东西给拿下,同时我也注意到,这媳妇似乎相当怕闷油瓶,只要闷油瓶有稍走近些,她便马上退得远远的。
是因为闷油瓶脸上没什么表情吓着人了吗?
‘小爷……我家相公。’水家媳妇吞吞吐吐的说着,刚才被水爷爷给喝过,现在问起话来就多了些楚楚可怜,说着的同时眼眶还红了。
‘如果是我的份内事,我会去做的,但现在还是先等官差那的消息。’
‘……嗯,小爷说的是。’
我抓头,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闷油瓶适时的插入,才让我有了能快些离开的机会,一走出水云斋,我立刻松了口气。
‘小哥,分一半给我拿吧。’
‘不用。’
想跟闷油瓶说,自己右手受伤,又不是整只手残了,并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搬不起来。
但看闷油瓶连分一点给我的意思都没有,我也不想在大街上跟他拉拉扯扯的,拿下最上头的卷轴,解开绳子,边走着路边慢慢的拉开来看。
以往工都做的不错的卷轴,似乎因为水云斋里头出了不少事,纸裱的有些糟跟匆忙,有几处还都浮起没平顺,对拿笔写写画画的人来说,这些不平觉得相当碍眼。
‘算了,不拿这去烦水爷爷了……’叹口气,默默手回卷轴。‘那接下来——…’话说到一半却顿住,闷油瓶用疑惑的表情瞧着我,我愣愣的左看右看,觉得在刚刚似乎有人在喊自己,但看了看却没看到其他人。
正想着是错觉时,那声音又再一次的响起,这一次清楚的在我身后响起。
"妖绘师——″
细嗓似猫鸣的叫醒,让我浑身一麻,马上的转头看自己的身后,入目的只是一个卖各式各样面具的摊子,摊位里的老板也戴了一张尖嘴狐狸的面具,还包了一条吸汗的巾布,正在将一只面具递给来买的小孩子。
应该也不是他们在喊自己。
‘怎么了?’
‘没——…’回看向关心自己的闷油瓶,余光却瞄到面具老板脸上的面具,上头所画的红色狐嘴,像似活过来一样,对着自己咧嘴一笑。
还来不及思忖,从摊位那边就丢来一个拳头大小的东西过来,我反射性的用手去接,但东西再砸到我的右手后,我右手抓不住东西的让它掉落。
我瞪大眼,更清楚的看到狐狸面具正在笑,又或许可以说是一张真的狐狸脸不怀好意的笑了。
掉在地上的锦袋,从里头钻出一条青蛇,在它伸出蛇信张口要咬上我的脚踝前,就被闷油瓶握刀一挥,被劈展成两段。
‘后退。’闷油瓶一放下东西,就扯着我退了一步,快一步的冲向摊子。
那摊子就像个蛇窝一样,闷油瓶一冲过去,就从挂在摊上的面具里射出一条条,五颜六色、张着大口的蛇出来,就算是闷油瓶也猛煞住脚,没直接往蛇窝里冲。
‘小哥!’先不管闷油瓶是怎么用一刀砍下不少蛇头,但其他没死成的蛇要咬到闷油瓶,还是让我看的心惊胆跳,想过去帮忙,身后却多了股力量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