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有多少孤儿?
成百上千早就数不清了。那些孩子们的父母因病患,或是暴雪压塌暴雨冲塌房屋等原因离去,生活艰难衣不蔽体。若是年岁大些,多少还能走到城外等待别人施舍,试着保全性命;若是年岁小没有求生的本事,便只剩等死一途了。
但燕北不让他们死,派孙轻带着斥候四处收拢孤儿,不分大小男女,豢养在离燕北城外府邸不远的小孙里。派去能为他们开蒙的先生与善用武器的老卒,教习他们保命的本事。
孤儿是干净的白纸,燕北没有太深远的想法,只是觉得这些孤儿或许能够为他还未出世的孩子在将来保驾护航。
“将军,中原来消息了!”
在冬雪中幽东三郡都像是瞎子一般,失去了对整个北方庞大情报的掌控能力,令人心感不安。而当道路重新通畅,借助商贾或是旅人身份的辽东间使将情报重新汇聚在沮授案头时,无疑令人振奋。
这个冬天,对辽东郡来说就没有什么坏消息!
沮授带了整整一车驾的案牍拜访燕北,同行的还有作为幕僚的郭嘉、徐庶、石韬。
郭嘉如今仍旧是燕北身边的幕僚,而徐庶与石韬,遵照他们二人的意愿,徐庶在沮授手下处理政务,石韬则接任了襄平县丞……二人身负不俗学识,即便平日里时常前往辽东书院进学,却也将政务处理地有声有色。
要说起来,郭嘉着实是很有意思的人。
这世上有些人勤勤恳恳地能将事情做好,是贤才;但有些人终日游手好闲,却也能将事情做好,是慧才。
郭嘉,显然是后者。
至辽东后,燕北为他在多闻里准备了一处清幽的宅院,本以为这颍川士人应当喜好那般学风浓郁之地。怎奈何没住上几日,郭嘉便向燕北告罪,凭着在中原时的些许赏赐,在襄平城西购置了一块地图,兴建起宅舍。
你想得没错,郭嘉购置的那片土地的时间,就在他们在郡府议定来年事务,定下要在城西兴建乐府之后。而郭嘉用很便宜的价格买下那块屋舍之地,就在既定的乐府隔壁。
城西在将来是闹市,乐府是今后伶人乐者聚集之地……郭嘉住在隔壁,倒是近水楼台。后来燕北专程派人问过郭嘉,为什么要在那个地方购置宅院,郭嘉说将来城西会汇聚所有他感兴趣的事物和人。
才子佳人、伶人乐者、闹市百态、幽地美酒。
燕北琢磨着该给郭嘉一个正经官职了,还要是那种俸禄多、管事少、有闲暇的官职。
“怎么说,都是什么消息?”
沮授等人到访时,燕北正在前院溜着高句丽侯,狗子长得飞快,这才堪堪满四个月,便已快长到二尺长,天天在宅院里撒欢乱窜,正是精神头最足的时候。
燕北将高句丽侯撒手让它自己在回廊上乱跑,带着众人至宽敞的正堂坐定,沮授难掩心中激动道:“公孙瓒与袁绍,打起来了!”
“哦?”燕北对这件事亦为绝对上心,拉过一卷书简一行一行看下去,脸上喜意越来越浓,喃喃道:“年前就交上手了?这样颜良本事不差,居然能和公孙瓒打个平手,哦,远离他有这个淳于琼为援军。”
年前,公孙瓒自清河国向东北移动,占据各地险要关卡,与渤海郡西南的修县附近交战一场,各有死伤,随后整个冬季都在漫长对峙中渡过。
待到今年开春,虽然双方都还没有交战,不过局势已经发生明显变化。首先就是韩馥似乎收到公孙瓒的挟持与庇护,冀州开始向清河国输送粮草;关靖率军进驻安平国,另一面的青州刺史刘备亦为公孙瓒策应,挥师北上为袁绍制造压力。
这正是燕北所希望的局势,一个穷兵黩武的公孙瓒,要比经历过数次政变深谙治政的袁绍好对付的多。
“看这样子,袁绍怕是会在今年落败吧?”燕北脸上笑意甚浓,抬手将案牍磕在坐榻扶手上,朗声笑道:“若此时公孙越率部南下,袁本初顷刻可亡……不好,不能放公孙越南下!”
燕北正高兴着,突然想到此次若走了公孙越,他便不知晓能否还能擒住这个伤害三郎的仇人,正要起身筹谋,却见郭嘉摆手笑道:“将军勿忧,此事本初之幕僚已提将军做好,州府不允公孙越结私兵。”
这就是最有意思的事了,公孙越虽然带着奋武将军部下校尉的官职,可他终究还是要在幽州行事,受刘虞节制。看着郭嘉递上的木牌,燕北神色一片轻松。
公孙越只有募兵练兵的权力,却不能统帅兵马离开辽西……除非他想与州府撕破脸,否则各地亭里县界郡境设下的关卡都不会让他的军队通行。
可就算他撕破脸,幽州兵照样会进攻他,执掌幽州兵数年的鲜于兄弟可不是吃素的,他们忠于幽州忠于朝廷,公孙越若不尊号令,恐怕都不用燕北有任何动作,他们便率先发难了。
“公孙与袁的冲突,于我等是好机会。”几人都见到燕北眼中的火热,“准备粮草辎重吧,我们先夺辽西,取公孙兄弟之首!”
沮授点头道:“公孙氏于辽西有兵马三千余,分散郡中各地,若战时征召,其宗族交好之大氏豪强,亦能为其供家兵两千余,这大约为公孙氏全部战力。”
“辽西四族的家兵不足为虑,他们十几年积攒的老卒都在几年前毁于阳乐一战,就算让他们再为公孙越召集两千人也不过是新卒而已。”燕北抬起手掌缓缓翻下道:“一战可克!”
新卒难打硬仗,而燕北的军士最熟悉的便是浪战,莫说运用战阵之数,便是单纯的两军对垒,辽东军随便拿出一营,对阵辽西军都是有胜无败!
“主公,还有东夷。进来高句丽与扶余国都派遣使者来襄平,两国于辽山一带再启战……”沮授尚未说完,燕北猛然抬头问道:“这条消息是谁送来的,孙文台死了?”
中原的间使传信,去年秋天,孙坚克定豫州后前往荆州,作为袁术军先头大将南下进攻荆南的朝廷荆州牧刘表,刘表派遣黄祖于樊、邓之间迎击。大小数战,孙坚击败黄祖,随后统帅兵马渡过汉水,围困襄阳。刘表不敢出城迎战,派遣黄祖夜间出城募兵,于襄阳城下再战,再度以黄祖兵败而告终,逃向岘山。
数次大胜,视荆州于无人之境,何等武烈。
岘山之中,孙坚率先追击,丧于黄祖军士于林间射出的暗箭……天下第一战将孙文台,殒命荒山林间。
“何等讽刺?”燕北的心情无比复杂,那般性情强韧之人,却死于暗箭之手,“我与文台临别曾言,三五年后再见,当时以为是再难相见,却不曾想,却是永别!”
天下之大,即便他们俱是武功显赫,却也并不认为五年之后燕北能称霸北方渡过黄河,也不认为孙坚能坐断东南……他们离得那么远,又如何再见?
可他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孙坚居然会战死!
“这件事麹义知道了吗?他与孙坚私交甚密,在中原时惺惺相惜,派人去告诉他吧,江东的猛虎,被杀了。还有来辽东购马的韩当,那个辽西人是孙文台的家将,如果他无处可去,可在燕某麾下为将,也让麹义去问问吧。”
燕北与孙坚并无太深的私交,只有些许同袍之情与对其胆略的钦佩。
因而在得知孙坚的死讯后,燕北仅仅是感到些许兔死狐悲,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倒是麹义,让燕北有些担心,他猜测麹义知晓这个消息后多半会醉上那么几日。
所以他唤来府上亲随,让他们去给麹义送两坛桃县陈酿。
做完这些,他才再度对沮授问道:“公与咱们接着说,高句丽和扶余国又打起来了?”
“是,高句丽派人送来一些礼物,希望能于我们修好关系。”虽然顿了这么久,但沮授没有丝毫不愉快,接着说道:“扶余国则派遣使节希望主公作为其援军,袭击高句丽西部边境。”
扶余人很着急,他们和高句丽打了那么多年,从来都是一寸土地一寸土地去打,怎么这次向辽东郡求援了?
“我们可以帮他们的,但是现在不会。”燕北皱着眉头说道:“我们吞下辽西,需要在各县布放兵马稳定局势,单凭幽东兵力,无法一次覆灭高句丽,但若合扶余国,一战夺他们三五年国运,便是燕某的目的所在。至于给扶余人的回复,便先不在辽东给他们回复,待使者离开,派人去与之密谋……诸位觉得如何?”
三地纷争不断,哪里又不是我中有你你中有我的局面,燕北可不相信辽东郡就没有高句丽人的眼线,若是扶余使节在这里和他们达成什么事宜,不用太久便能传至高句丽。
燕北需要一个时机。
那个时机是高句丽使节离开辽东之前,向西倾兵,使其松懈边防,当平定辽西后挥师东攻与高句丽边防对峙,为水军创造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