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突厥人，其实在我的家乡，突厥人是有严格定义的。他们的王族姓阿史那，他们先后分为东西两个汗国等等。但在罗马，似乎一切从东方来的民族，都可以称为突厥人。四个世纪前，他们称为突厥人的那群，和今天的一样吗？啧啧。”

坐在船上，索菲闲着无聊，和侍立的塔玛琪聊起了突厥人。

的确无聊。

家业越大，越腾不出手。索菲的下属们要负责整片海洋与海岸的安全，要在杜克里亚打治安战，要在达尔马提亚清剿海盗。索菲又不放心家里的女人跟随，连娜缇娅与厄敏，索菲都不敢让她们随索菲掉进这充满陷阱的花花世界，于是只好带着替身贾玛赫、塔玛琪与四百女武士一起进城。

官位越高，领地越大，这队伍反而愈发寒酸。

“不懂，听起来就像是海边人都叫我们柏柏尔人。”塔玛琪摇头。

“没错，你这个理解已经很深刻了。”索菲拍大腿道：“人们对自己不熟悉的事物，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会笼统的给一个名字。需要时，才会加以细分。就像君士坦丁堡里的政治暗流，他们只当我是慈善家，开玩笑，我何时是慈善家，要帮他们擦屁股？还不是欺负我不懂中央政局？我比他们懂多了！”

这就更加触及塔玛琪的知识盲区。索菲说这些，她只能听懂三成。在她的生活里，酋长父亲与隔壁酋长作战，几百人互殴失败，她因为长得漂亮，就被贩卖到了海边。就这么简单。她和贾玛赫不同。贾玛赫其实不是柏柏尔人，最起码不是纯种。因为贾玛赫实际出身于西班牙，她是移居西班牙的柏柏尔军人后代。

这是一段漫长的历史。所以贾玛赫极少告诉其他人，除了塔玛琪。

这件事，还要从阿尔曼苏尔，也就是伊斯兰世界的传奇英雄胜利者阿布开始。这是一位传统的，父亲阿拉伯人，母亲柏柏尔人的阿拉伯贵族。关于他的故事可以写十本传奇故事。故而这里只介绍他留给人的简要印象。超级大权臣、辅佐两代傀儡苏丹、与王后结盟、借柏柏尔军队上位、四处征战、连续蹂躏北方基督徒领地十余年，年年掀起圣战（这就是他的绰号胜利者的由来）。

简要类比，他就像没有篡位的刘裕。可惜他比刘裕惨，他连续出征，于去年，也就是1002年8月的时候病逝于胜利返程的路上，没来得及完成篡位。

在991年，由于柏柏尔部落屡屡叛乱，于是阿尔曼苏尔将“西马格里布”（即摩洛哥），也就是丹吉尔以南的非洲领地，交给马格拉瓦部落管理。这个部落是最早皈依伊斯兰教的柏柏尔大族，在西班牙也族人众多。但也因此，马格拉瓦部落迅速膨胀，在998年，意识到不能任其坐大的阿尔曼苏尔便出兵征讨，收回摩洛哥领土，放逐马格拉瓦部落滚去了特莱姆森之地（中马格里布）。

而马格拉瓦部落的头人，许多都是混血贵族。贾玛赫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贾玛赫其实算是有姓氏的，即马格拉瓦。

塔玛琪是东马格里布山地人；贾玛赫出生于科尔多瓦，后移居非洲丹吉尔，算西班牙与西马格里布人，两地直线距离2500里。这距离可以从君士坦丁堡跑到波斯，语言不大相同，出身毫无相似，塔玛琪以前根本没拿贾玛赫当同族。

下午，塔玛琪和贾玛赫聊起索菲的话。

“哼，最好不要分辨。越分辨，越别有用心！”贾玛赫闻言，少见的冷笑起来。在西班牙倭马亚王朝，镇压柏柏尔人，最擅长的就是以夷制夷。挑唆部落斗争。都是柏柏尔人，却被倭马亚统治者蓄意挑唆，互不相认。家族的失败，令贾玛赫已经看穿分辨族群的本质。

就是分而治之！

不过当晚上换班时，贾玛赫非常习惯的穿上索菲的衣服，梳起头发，假扮索菲能扮六成像。她与索菲交换居室，沉默的又度过一晚。

赶路总是无聊，好在船只会在沿岸的城市里停靠。

而索菲的移动路线，也因此每天都会汇报入君士坦丁堡。

君士坦丁，刚刚从宴会里爬出来的皇帝陛下依然一身酒气、香气的回到新宫。

酸涩的眼睛突然看到一抹紫色，站定再仔细一看，竟然是兄长沉着脸，独自站在花园中。

心中发虚，君士坦丁转头就溜。

但巴西尔喊住了他：“走什么？有胆量流连宴会，没胆量见我？”

君士坦丁连忙憨笑，奉承道：“国家有兄长已经万幸，何必让我去添麻烦呢。”

巴西尔眼神中稍带纠结。但冷酷的政治之心，令他迅速确认，这个亲爱的弟弟，不会、也不可能阻碍自己统治帝国。为此，他宁愿君士坦丁继续这样浪荡，变成废物。

“我只希望你多理理政事。”说着言不由心的话，巴西尔迅速转移话题：“索菲要回来了。有人告诉我，索菲的战绩足以上凯旋式，就算不能，也应该在大赛车场中接受掌声。”

这...

“那就鼓掌呗。”君士坦丁的脑回路，还没转过来。

巴西尔微闭双眸，再睁开已是冷酷：“可有人又告诉我，他在克宁要塞，与匈牙利王私定异族婚姻，娶下公主玛格丽特才得以退军。这样的人，应该撤职查办。你觉得呢？”

“那就撤职...撤掉说这话人的职！”君士坦丁咬了下舌头，大脑才转了过来。

还是谣言惹的祸。

并且有两拨人，在其中推波助澜。

巴西尔眼神愈发深沉，他看着眼前的花园，突然对阉人侍者道：“这些花朵都不合我心意，全铲掉。”

......

十余天后，轻车简从的索菲来到了布库伦宫。

熟悉的牛与狮雕像，熟悉的皇家码头，不熟悉的是宫殿里走来走去的修女。

“您差点就赶在我的前面了。”前来迎接的正是斯凯利兹。

他捧着厚厚书卷，似笑非笑的提醒：“现在有了全新的谣言。人们说玛格丽特公主的儿子，实际是你的种。”

啥？

索菲直接懵逼。

加布利尔和玛格丽特公主搞出的那逼小子，今年怎么也有四岁了吧？

这么不靠谱的谣言也有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