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秋语吩咐听月帮她洗漱穿衣，镇定的用完午膳才起身前往纪雅臣的书房。
书房所在的院落从外面看似乎与往日无异，一旦进入院内就会立即发现四处皆有禁卫暗中守护。原是普普通通的一个书房，竟硬生生的被防范的全无死角。
推门进去，屋内有一年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正与纪雅臣低声交谈。那人听见开门声便回头一看，面上立时泛起混杂着担忧的慈爱。
牧秋语快步扑了过去：“爹。”
“皇后殿下……”牧天行迎了过去，扶住女儿的一双手臂，顺势就要跪下行礼。
纪雅臣上前一步将牧天行扶了起来：“现在没有外人，国丈何必行此大礼。你们也有日子没见了，亲近亲近，不用再多礼。”
牧秋语感谢的看了纪雅臣一眼，将牧天行让到椅子上，旋即一跪，抱住了牧天行的双腿：“父亲，女儿不孝，最近让你担心了。”
牧天行连忙将牧秋语拉起来搂在怀里，往昔刚毅坚定的脸如今看起来竟与随便一个平民父亲无异。
“夕儿啊，为父此生唯一的心愿也不过是希望你们能好好地生活。可如今辰儿被抓，那逆贼竟又用辰儿来威胁你与陛下，”牧天行顿了顿，“为父现在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和辰儿而两个人啊。”
牧秋语心知弟弟是与父亲一同返家时被掳走的，父亲的所受的煎熬必然不会比她少上一分。牧秋语突然显露出难得一见的脆弱，与父亲抱作一团。
纪雅臣安静的看着丞相府父女互诉衷肠，等他们慢慢冷静下来才出声安慰：“大将军不要太过悲痛。牧秋辰是秋语的弟弟，我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是的，父亲，陛下一定不会让辰儿出事的。”
吩咐下人送温水进来给二人洁面，等下人都退出去后，牧秋语深吸了一口气：“父亲你可知道今天请您来所为何事？”
“陛下刚刚已经告诉给臣知道了。”
“那您对此事有何看法？”
“臣以为，莫轻古如今羽翼被削，在皇宫内院自然是无力翻出什么花来。但是一旦出了宫，即使是尊贵如皇帝陛下，皇后殿下，恐怕也不能保证人人都会尊敬。”牧天行沉思片刻，显露出忧虑之色，“何况宫门之外，人多手杂的，如果有宵小之徒趁乱图之，恐怕禁卫们未必能保护周全。”
“牧丞相所言极是。”纪雅臣点头表示赞同。
“但是那莫轻古行踪诡秘又生性多疑，无论如何监视都不肯露出半分破绽。如今也只有引蛇出洞，才能抓到他。”牧秋语也知道自己与纪雅臣出宫恐怕是凶多吉少，但是莫轻古手里拿着她的弟弟，就是为了逼他们按照自己的阴谋走。
听闻此言，牧天行捶桌长叹一声：“唉，都是臣做事不周。如果当初臣不念先帝恩情妄想留他一条生路，将他囚禁于天牢，恐怕如今也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牧丞相不必感觉自己有罪。”纪雅臣低声道：“念在先帝之情没有将莫轻古除之而后快这件事上，原也有朕的责任。牧丞相不必内疚，事情已经发展到如今地步，我们想办法解决就是了。”
“是呀，父亲，我们解决就是了。”牧秋语撒娇的摇了摇父亲的手：“有陛下在，不会有事的。”
话虽如此，但如今确实已经陷入两难境地，一边是牧秋语的弟弟牧秋辰，另一半是自己与牧秋语的生命，甚至是整个王朝，纵然是纪雅臣，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什么两全之策。
“陛下。”
门外的一个守卫递进一张纸条，牧秋语取了过来拿给纪雅臣。
纸条上只有两行字：“莫轻古已买通礼部官员，恐不日即会有人借口天灾将至，奏请陛下或王后殿下出宫祭祀。”
纪雅臣看完顺手将纸条丢进火盆点燃。火苗跃动着映在他的眼里，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牧秋语也看到的纸条上的消息，知道再如此僵持不下，跟莫轻古这一斗便是一个死局。她整了整衣裳，眼中显露出一丝刚毅。
“陛下，事已至此，与其被动迎敌，不如我们铤而走险吧。”牧秋语主动请缨：“陛下，臣愿意代替陛下出宫为国祈福，也好担当这引蛇的诱饵。”
“朕不会同意的。”纪雅臣斩钉截铁的拒接了牧秋语的请求，原以为昔日那个冷静自持的牧秋语又回来了，不想她竟然还在动用对他来说万般重要的自己去换弟弟的心思。
“让你出宫代朕祈福与用你直接交换牧秋辰并无区别。”
“陛下说的没错。”牧天行一听牧秋语自愿出宫担当诱饵，刚刚放松的眉又紧紧的锁在了一起，“这件事，夕儿你一定要好好考虑考虑，千万不可以冲动。”
牧秋语万没想到自己的父亲也不同意，原以为牧秋辰与自己皆是父亲最疼爱的子女，原以为就算是这件事，牧天行也会看在自己与弟弟的份上帮着自己劝纪雅臣，不想，连自己的父亲都不同意。
“父亲，你听我说嘛，这次并不是交换，是女儿以身为诱饵，引诱莫轻古出洞。”
“够了。”纪雅臣出声打断牧秋语。
“这件事对于朕来说与答应莫轻古直接用你去换牧秋辰一样。”纪雅臣“如今用你来做诱饵，当初何必拒绝莫轻古的要求？”
“陛下。”
“秋语，这件事我们谈过很多次了，用你去换牧秋辰，这事朕永远都不会同意。”纪雅臣一甩手表示不想继续争论下去。
“陛下。”牧秋语微微带了撒娇的语气：“陛下您听我说完，如今那莫轻古手下也不过几个残部，如今还没有被歼灭不过是因为楚心妍家还有些势力以及他为人谨慎，至今没有露出马脚。”
“虽然莫轻古只剩下几个残部，但楚家的实力也不容小窥。”
“楚家再有实力，表面上还是忠诚于当今陛下的楚家，暗中帮助莫轻古是一回事，摆明了跟陛下作对又是另一回事。如今我们只要分出一部分兵力，随便找个由头将他们的家丁封在原地，再将祈福一事公告天下，虽然不免人多手杂，但是大张旗鼓的出宫，想必也没人有那个胆子公然跟陛下作对吧。”
“话虽如此，但是行至城外，难保莫轻古的人不会伪装成盗贼袭击卫队。”
“这就要靠陛下了呀。”牧秋语微微一笑：“臣相信陛下不会放臣一个人出宫的。陛下只要派遣手下精兵交于父亲手里。臣带人先行上路，作为诱饵，父亲可带少数精锐暗中掩护，另选忠诚可靠之人带大队人马远远跟随，一旦莫轻古发难，即刻将他拿下就是了。”
纪雅臣沉默。
“陛下，如今这局势已经是一个死局，如果我们主动出击，成功的几率反而会比较大。况且臣身后有大军保护，即使失败也未必会损伤臣分毫，我们何妨一试？”
牧秋语平心静气，条理清晰的说着自己的理由，她希望牧天行和纪雅臣明白自己并不是一时被担忧冲昏了头，而是谨慎考虑过才出此下策。
牧天行觉得牧秋语的计策还有些可行之处，毕竟主动出击，将计就计还可以更大的争取到翻盘的机会，趁着莫轻古以为他们迫于无奈只能往圈套中跳时，可以掩人耳目的安排下几个棋子。所以这一局的输赢还未可知。毕竟如果按兵不动，自己的儿子是必然要搭进去了，而莫轻古也可能继续藏匿，时不时地跳出来威胁社稷安慰。
但是一想到诱饵是自己最疼爱的女儿，牧天行的心里便又下不定决心了。
“既然如此，为何不由朕亲自出宫？”纪雅臣反问道：“朕这个诱饵，分量要比你重得多吧。”
牧秋语万没想到纪雅臣会提出自己出宫，她连忙反驳：“陛下贵为九五之尊，一国之君，陛下的安全岂能轻易儿戏？”
“你不是说没什么损失吗？”纪雅臣玩味的看着牧秋语。
“臣只是一国之后，不问朝政。自然不能与陛下相提并论。”牧秋语明知纪雅臣借此压她，有些不满道：“何况即使臣万中有一的落入莫轻古之手，陛下不是还可以救臣出来不是？”
救？纪雅臣看着眼前坚定从容的女人，如果她落入自己死敌之手，怎么可能还救得出来？如果从莫轻古手中救人那么简单，自己早就带人杀过去了结那个这么多年的宿敌了，何苦看着自己的友人重伤不醒，自己爱的女人因担心被抓的弟弟而日渐消瘦。
“陛下，您考虑清楚了吗？”
其实纪雅臣又何尝不清楚目前只有让牧秋语做诱饵才可能有机会抓住莫轻古，只有除掉莫轻古，那些有异心的大臣才会明白自己的可怕之处，即使不能安定一世，至少也给他换来了培养实力的时间，唯有如此，他才能安心的壮大父亲留下来的王国。
但是纪雅臣知道自己付不起失败的代价，在牧秋语和江山社稷中，他永远两个都想要。
想清楚了自己所求，纪雅臣心意已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