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巫城堡。

对于地广人稀，又十分不适宜居住的女巫城堡来说，一个拥有几百人口的，建在沙漠中的土城已经算是一个颇具规模的城市了，而这样一个土城之中，作为管理者的女巫通常也只有十几个而已，剩下的常住人口，大多是奴隶，而来往的人流，大多是来冒险或者历练的闲着蛋疼的过路人，以及为了利益完全无视危险境地的商人。而那些奴隶之中，有触犯了女巫城堡法律的人类，有因为战争被俘虏的人类，也有犯了错误的女巫，但更多的，则是以上那三种人作为奴隶身份生下来的后代——如果按照人数来算，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这些“奴隶”才算是女巫城堡真正的居民。

这些褚一在迈入这一片熟悉又陌生的沙漠之中好几天，途经好几个类似土城观察到的结果。与上次来女巫城堡经历的残酷战争场景完全不同，现在的景象甚至还有点歌舞升平的味道，女巫城堡那些所谓的“奴隶”，与他在钻石王国的小村落里见过的贫穷的农户并没有什么不同，虽然他们的房子、牲畜、田地，工作的收入，甚至包括他们本身，在名义上都是属于女巫的财产，但是只要上缴规定份额的劳动成果，比如农作物，食物，雕刻好的岩石，做好的陶罐等奇奇怪怪的东西，以及按照女巫的指派做一些活，比如修缮城堡，开垦沙地之类的事情之后，剩下的东西和时间他们完全可以自由支配，甚至也能拿去找过路的商人换钱，换来的钱也能拿去买东西。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性命确实是掌握在那些女巫的手里，女巫们可以毫无理由地杀死任意一个奴隶，不必承担任何后果。

正如刚刚所说，这些“奴隶”也许才算女巫城堡真正的居民，而不是女巫。褚一甚至觉得，女巫城堡现在还保留着的所谓的“奴隶制”，并不是真的将那些人都当成真正的奴隶，只不过是那些女巫刻意保留的——报复？以报复她们在人类社会里遭受的唾弃与痛苦，报复那些试图将她们架在火堆上生生烧死的无知人类，以“奴隶制”这样赤裸裸的野蛮称谓，嘲笑那些自诩秩序文明，却与她们没什么两样的人类社会。

“滚！该死的异类！”突然，街角一声暴喝吸引了正在这个小小土城里歇脚的褚一的注意，他微微皱了皱眉头，抬眼看去，发现一个女巫正用脚狠狠将一个衣着褴褛的瘦弱女子踹倒在地。

而那个被女巫踢倒在地的长发女子毫不吭声，蜷缩着身体，似乎在死死保护着怀里的什么东西。

“谁把这个异类放进城里的？谁？”那个女巫将那疑似奴隶的女子踢到后还不罢休，冷着脸朝四周吼道。

周围看热闹的奴隶们和过路人都不敢吭声，毕竟在女巫城堡，女巫才是主宰者，围观的人群大部分因为女巫发怒而产生了些许惧意而散去了不少。

没有得到回应，那个发火的女巫似乎将火气发在了那个瘦弱的女子身上，她狠狠地用脚踩着那个倒地的女子，嘴里不停骂道：“该死的异类，女巫城堡的耻辱，你就应该活活被饿死……”

恶毒的话语让褚一略微感觉不舒服，但他还并没有想去插手多管闲事，毕竟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更何况，他也管不了。但就在他暗自叹口气准备离开的时候，又一个声音响起，再次吸引他的注意力。

“喂，够了吧？”略带懒散的女性嗓音在那个发火的女巫身边响起。

“克丽丝？你干什么？”见到另一个女巫上前，怒火冲天的女巫略微缓和了一下语气，问道。

“是我问你在干什么才对。”那个被叫做克丽丝的女巫用手点了点蜷缩在地上的女子，问道：“就算是你的奴隶，要处死要打骂也带回家里好么，跟泼妇一样在街上表演，真的好吗？”

“不是我的奴隶，她也不配当奴隶。”那个发火的女巫摇了摇头，接着恶狠狠地说道：“她是个该死的竖瞳女巫，一个该死的异类。竟然让我发现她偷偷地跑进城里了。你来的正好，今天是轮到谁的奴隶看守城门的，去把他们处死。真是该死，神圣的女巫城堡可容不下这些异种。”

听到她的话，差点转身离开的褚一硬生生地收回了脚步，他猛地回头看着那蜷缩在地上，死死地捂着肚子，披散着头发看不清脸的女人，心中冒出四个字：“竖瞳女巫？！”这是他来到这里第一次听到竖瞳女巫的名字，而他也才猛然惊觉，竖瞳女巫，是这个在女巫城堡中，异类的存在。根据前面几世了解到的一点点关于她们的资料……褚一才发现，或许女巫城堡真正能够称得上“奴隶”的人，也只有她们了吧……而这个时候，她们也还没有遇见她们的救世主，那个叫夏尔的红帽女巫吧。

“竖瞳女巫？”那个叫克丽丝的女巫皱了皱眉头，接着转过头，居高临下地命令道：“露出你的脸。”

地上的女子一动不动，仿佛听不见人话。

“克丽丝大人叫你，你听不见吗？”之前发火的女巫再次火冒三丈，猛地一脚踹向地上女子的脑袋，将她踢地翻了个身，让她那苍白瘦弱的脸，以及那一双竖瞳从杂乱的头发中显露出来，同时那死死被她护在怀里的东西也滚落出来——那是一个说不清楚是沾满了污迹还是已经全部发霉的饼子。而见到那个被她保护在怀里的……勉强称为食物的东西掉落，这个竖瞳女巫楞了一下，便突然像发了疯一般扑了上去，将那个已经发黑的饼抓住，重新抱入怀里。

“该死。”骂骂咧咧的女巫又踢了她几脚。

而褚一也看清了那地上竖瞳女巫的面容——他并不认识。并不是他前几世熟悉的任何一个竖瞳女巫，但是却隐约让褚一有些说不上来的熟悉感。也许是那双竖瞳让褚一想到了玛蒂尔达和艾琳她们？褚一暗自摇头，抿了抿嘴，犹豫了一下，做了个决定，抬起脚步准备上前，但是突然，那个叫克丽丝的女巫拉住了那踢打着地上女子的女巫。

“好了，别浪费力气了。”克丽丝懒散又冷漠的声音响起，“还嫌不够丢人吗？我把她拖城外去处死就行了，你可以回你的岗位了。”

“脏了你的手。”那个发火的女巫皱了皱眉头。

“要不你来？”克丽丝冷眼看着她。

“算了。”那个女巫冷哼一声，转身离开，最后还丢下一句：“若是下次让我再看见这个异类，可就是你的问题了。”

“呵。”克丽丝微微摇头，接着看向那个依旧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身影，皱了皱眉头，一弯腰便抓着她脏兮兮的手臂，然后朝城门口走去。

褚一看了看被克丽丝抓着的那个竖瞳女巫，她的脸上无悲无喜，美丽的竖瞳中透着一股浑浊的绝望，但是她依旧一动不动，就好像已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一般。

褚一看了看四周，发现人群已经全部散去，也没有人在关注自己，便握了握手中的断罪，摸了摸背上那把埃布尔给的猎弓，低头跟了上去。

太阳逐渐落下，天边挂上一道耀眼的红霞，克丽丝如拖着一块破布一样拖着手中的竖瞳女巫已经离开那个小土城很远了，她望了望天边的晚霞，将手中的竖瞳女巫随手丢在一片沙地边，低声道：“走吧，别回来这里了，顺着旁边的路，去中心的城堡，那里不会乱杀人，你……至少不会死。”

听了克丽丝的话，那个竖瞳女巫的身体动了动，她似乎有些艰难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克丽丝的脸，良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您，不杀我？”

克丽丝蹲了下来，与那个竖瞳女巫平视，轻声道：“我们都是可怜人，我何必要杀你呢……只是……这里对于我这种普通的女巫来说，尚且算得上是一个避难所，但……对你这种……相比之下，你更可怜。”

那个竖瞳女巫艰难地挤了挤嘴角，低声道：“谢谢您，我，不会忘记您的，恩惠的。”

“你谁都不需要谢。”克丽丝摇了摇头，似乎欲言又止，良久才继续说道：“我也没有帮助你什么……”接着她也说不出话来了，勉强笑笑，突然问道：“你叫什么？”

“谢丽尔。”那个竖瞳女巫低声道。

“好的谢丽尔……你等一会儿。”克丽丝沉声道，接着她在空中写了一个魔法阵，凭空消失不见。

躲在不远的褚一隐隐约约听清了克丽丝与谢丽尔的对话，原本想要做什么的他似乎又不准备做什么了，他这是才突然发觉，那个叫克丽丝的女巫，似乎她的容貌也让褚一有一丝熟悉的感觉——但他依然是想不出来在哪里见过，这让他有些苦恼。

而见到克丽丝突然消失的谢丽尔，似乎也有些恍然，但她却很听话——也许是被痛打了许久，根本无法行动，她并没有从沙地上站起，而是用颤抖的手捧起她护在肚子上的那个沾满污迹的饼。她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接着狠狠张嘴，一口一口地咀嚼着那个……肮脏的食物……即便顺着竖瞳流下的眼泪随着那肮脏的饼一同吞咽进肚也毫不知觉。

而在见到那个竖瞳女巫笑容的那一刻，一股遥远的记忆瞬间在褚一脑中炸开——没错，他见过这个叫谢丽尔的竖瞳女巫，也见过那个叫克丽丝的竖瞳女巫，因为他无法忘记这个笑容……那个笑着面对死亡的，笑容。

【作者题外话】：这章的章节名与之前的某一章重复了。但是，这是计划的一部分。

我说过会把所有的一切全串联起来的，而克丽丝与谢丽尔的故事，还有女巫城堡的故事，还有......小红帽的故事，开始回收。

希望你们会喜欢（笑）

如果忘记了克丽丝与谢丽尔是谁，嗯。。可以回头找找与这个章节相同名字的章节

另外要记住，我是不会给路人取名字的，因为取名字很麻烦，所以任何我书里有名有姓的，都是配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