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中旬, 平西王府请的媒人就上提亲了。
上个月姜若皎才操持完妹妹定亲的事,于提亲流程倒不陌生,妹妹与裴家交换的草帖细帖都是她拟写的, 此时倒是不必烦恼了, 直接抄写份就成。
两家交换的帖子比之科举时要拟的考生名帖差不离, 要在上头写明家中代的情况、家中田产屋宅几何、家中人有何官职等等。
姜若皎与族人恩断义绝, 她与姜映雪等同于新起家, 往上就只能数到她爹娘代了, 名帖写起来倒简单。
反观平西王府那边写来的帖子, 不管是代关系还是田产屋宅都长得叫人看得眼睛生疼。
姜若皎并不是为了些东西嫁去平西王府的, 看着并不觉得如何惊喜,只从泼天富贵里头窥出外面是怎么乱起来的。
么多藩王、么复杂的姻亲关系,满天下的权贵几乎都连成气, 即便是平西王种不太爱奢靡享乐, 手头拥有的田产屋宅数都数不清。
只要平西王想要,西南任何片地都能是他的。
并不是所有权贵都能够像平西王样克制自己。
她只拥有小小的食肆尚且想要牢牢它抓在手里、想让它生意好些赚钱些, 那些拥有多的人又怎么会不想?
天底下没有那么多圣人。
权势和欲/望旦没了以拴住它们的缰绳, 带来的就是民不聊生、哀鸿遍地的惨况。
姜映雪见姜若皎看着平西王府送来的细帖出神, 不由好奇地凑过去看上面长长串名目。她本来觉得裴家那细帖就长得够叫人头疼的了,没想到王府是王府, 上头列出来的代姻亲关系都能印成好几本书了。
“阿姊,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姜映雪看不出个所以来,所以偎在姜若皎身边好奇发问。
姜若皎收回跑远的思绪, 摇着头说道:“没有不对劲,王府怎么会在种事上出差错?”她抬手轻抚着姜映雪细软的乌发,与她分析起外面的形势来,“我只是想到连平西王样不去横征暴敛的, 家中都已经有几辈子都用不完的财富,那些贪婪好享乐的藩王家中不知该是何等的豪富。你现在开始读史了,知道每到种百姓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会发生什么?”
姜映雪如今确实读了许多书,她本是聪慧过人的性格,闻言立刻坐直了身子,脱口而出道:“天下要乱了!”
百姓日子过不下去了,还谈什么安守本分,自是揭竿而起、改朝换代!
百姓安分守己、勤恳耕作,为的就是过太平日子,如他们再怎么低头哈腰、再怎么含羞忍辱,依免不了被人夺了田地、抢走妻女,那他们还忍什么?真当有人喜欢当孙子吗?既横竖都活不下去了,还不如反他娘的,烂命条谁怕谁!
姜映雪过去只觉外头世道不好,百姓日子不好过,没往天下将要大乱方面想。如今听姜若皎么问,她就知道姜若皎为什么答应嫁去平西王府了。
比于别处正在受苦受难的百姓,西南的百姓还能有现在的安稳日子是多么难得。
要是再让寇世子样胡作非为下去,西南会乱起来的。
至于喜欢不喜欢,倒成了次要的。
姜映雪心里还是有些不踏实:“要是太妃娘娘她们食言了,阿姊你嫁过去她们不给你撑腰,那不是你骗进火坑里了?”
姜若皎道:“哪里就火坑了?”她将平西王府那份长长的细帖收了起来,思及寇世子些天来的表现,不免替他开脱了句,“好好与世子讲道理,他还是能听进去的。”
姜映雪觉得不像,婚事都定下来了,她不好再多说什么。
姜若皎又去平西王府送来的八坛子好酒放入地窖收起来,每个酒坛子上都别着朵鲜亮夺目的大花,瞧着格外喜庆。
从定亲之到成婚之,两亲家间已经要开始走动了,到了年节就要备礼送过去。未婚夫妻没那么多约束,只要不闹出什么婚珠胎暗结的丑事来,平日里是以名正言顺地约出去游玩的。
姜若皎已经从平西王太妃那边拿到汪家的情况。
家人从上梁到下梁都是歪的,上梁只是有点儿没用,少时靠着家里出去胡混,来又靠着岳家快活度日。
借着岳家的帮扶,汪家捏住了很重要的生意:漕运。
因着重,汪家便与京城那边往来密切。
汪家时常西南的消息递到京城去不说,汪鸿才个“下梁”竟还故意接近寇世子,见缝插针地想寇世子往歪路上带。
平西王太妃起初收到姜若皎的信时还有些不太信,查到些事时简直震怒比,怎么都没想到她都带着儿子会西南了,京城那边竟还能对她孙儿故技重施!
种下作的哄骗手段,不就是当年平西王遇到过的吗?
若非平西王太妃几年修身养性,很久没再大开杀戒,说不准现在已经派人去抄汪家了。不过她在信中表示已经让平西王着手整顿漕运,找个由头汪家削下去。
等她们将老虎拔了牙,正好以给寇世子练练手。
姜若皎得了些消息,心里踏实了许多,每日仍和往常样教清平做新菜。
寇世子在走完定亲流程就时常跑来找姜若皎,不时拿些新鲜棋牌拉姜若皎起玩儿,简直跟找到个新玩伴似的。
姜若皎不拒绝。
她每次都让着他些,只在最以微弱优势胜他筹,给寇世子种“我努力努力就能赢”的错觉。
寇世子每次都输得抓狂,好几回差点想直接耍赖掀了棋走人,偏姜若皎还在那慢悠悠地说什么“些博戏要讲谋略讲洞察力讲计算能力,你没跟老师学过输了很正常”。
寇世子回去越想越气,跑去让他娘给他找老师教他下棋,他读书没姜若皎厉害就算了,怎么能连玩都玩不过姜若皎,他非得赢姜若皎次不!
卢氏还是头回听寇世子动说想要找老师,心里惊了下。
要知道以她们给寇世子请过不下个老师,个个不是被他气走就是被他赶走!现在外头的人听说要给寇世子当老师,大多数都摇着头表示自己才能浅薄当不得样的大任。
就算有人为着各种好处答应了,旁人会劝他思而行。
以说寇世子个学生当真是谁都不乐意收。
现在寇世子动提找老师,卢氏怎么能叫他失望?她不提过去那些糟心事,口答应下来:“好,娘给你找。”答应完卢氏又有些纳罕,忍不住问,“你怎么突想找老师了?”
寇世子便气呼呼地姜若皎次次赢他的事给卢氏讲了。
“每次都那样,每次都那样,差点我就能赢她的,偏就是赢不了!准是她以学过两年的缘故,我没学都快赢她了,等我跟人学肯定赢她个落花流水,再不让她那么得意!”寇世子就是气不过姜若皎每次只赢他那么点点,痛定决心决定非赢她次不。
卢氏没想到姜若皎还没嫁过来,竟就能让儿子有样的转变。
不管怎么样,都是件好事。
她想儿子快快活活长大,同样想儿子能有大出息。
卢氏佯怒撵走儿子,忙去寻平西王说了此事。早夫妻俩因为儿子的事生了些嫌隙,不过眼看儿子现在长进了不少,夫妻俩自又和好如初。
得知寇世子终于觉得自己需要个老师了,平西王语气又冷硬起来:“次我豁出脸去给他请个老师回来,你和他说清楚,要是再敢人气走看我不打断他的腿!”
卢氏知道平西王人说到做到,不敢替自家儿子说话。
平西王又问起寇世子怎么突转性了。
卢氏五地事情原委和平西王说了遍。
知晓是输给姜若皎不服气,平西王说道:“我和你说了母妃的眼光不会错,你还嫌弃别人出身不好。”
卢氏道:“她出身确实不好,有头有脸的人家哪家愿意娶?”
卢氏出生在世家大族,从小了解到的婚配大多讲究当户对,偶尔有个例外那是看中的女婿或媳妇家中途量,姜家种连个男丁都没有的绝对不在选择范围内。
她并不觉得自己挑剔姜若皎的出身有什么错。
平西王是不喜世家些规矩的,不再继续些话题。他说道:“你准备准备,我中个好儿郎想收为义子,到时我带回来让他参加个家宴,算是让他过个明路。”
卢氏下子变了脸色,拉着平西王的手紧张地问:“瑞哥儿他已经有长进了,你怎么还要收义子?”
平西王说道:“你别瞎想,我就是单纯觉得小伙子挺不错。瑞哥儿没兄弟姐妹,以有什么事都没个人能帮手,有个义兄不好吗?小伙子叫樊延,本是忠烈之,来在姜家借住过几年,算是儿媳妇姐妹俩的义兄,且还是个骁勇善战的猛将苗子,日他们人肯定能互帮扶。”
卢氏听了还是很不踏实。她说道:“王爷既般夸赞,那肯定是个好儿郎。就怕瑞哥儿受不了,别看他平日里老和你犟嘴,实际上他很想好好表现给你看。上回你说要夺了他的世子之位,他知道伤心极了……”
平西王当时盛怒之下心里的打算说了出来,事是悔过的。
只不过本就是儿子犯了浑闹出那样的闹剧,难道还想他照顾他的心情不成?
平西王冷哼道:“我爱收几个义子便收几个义子,轮得到他受不了?点心胸都没有,还能做成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