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是秋日里最美的季节, 也同样是零陵山最美的季节。
山里的树木经了霜, 展现出最迷人的色彩,那些浓秋晕染下的红橙黄绿紫, 令整座山彷佛披上了一件五光十色的锦。
脚下又铺满了各色的野菊花,在秋风中晃动着调皮的小脑袋,令人忍不住想掐一朵戴在头上。
这座山上最常见的植物,便是一种羽扇叶子的小草,所发出的清新香气并不输于花香。
这些小草就是这座山的标志性植物——零陵草。
一路上常能看到村里的孩子在卖一种用零陵草编就的昆虫:蛐蛐儿,蚂蚱, 蝴蝶,蜻蜓……除了青绿可爱,还散发着一阵经久不衰的香草气息。
不过几文钱一只的价格, 令游客们几乎都掏了腰包,入乡随俗似的将这只精致的虫儿戴在发间, 再从农妇们手中买上一包香气诱人的杏仁甜草糕,或是胭脂色的洛神花甜草脯。
游人们一面攀山一面不住发出惊叹:太美了!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色彩斑斓的山!简直不似人间!
笑笑一行人已经攀登了三分之一的高度, 如今正在进行第一阶段的休憩, 此刻每个女孩子头上都簪了野菊花, 又画龙点睛地戴了一颤一颤的零陵草虫儿。
笑笑晃了晃头上的蜻蛉儿, 望着不远处的小山山顶:“要是我娘她们来攀登这座山就好了, 我娘一定会喜欢这些零陵草的!”
澹台芙蓉嚼着甜草脯:“这座山这么高, 我爹我娘定然爬不到山顶,今日是重阳节,登高是要攀到顶的!”
笑笑想了想也有道理。
“再说了, 小山上现在全是野玫瑰!模煳婶儿说那些玫瑰全都活了!”澹台芙蓉指着小山道:“咱们从这儿还能看到那些玫瑰呢。”
瑞彩便向西子道:“你们温家的玫瑰都开到大王庄来了~”
西子浅浅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瑞彩的弟弟麟哥儿今日也跟着爬山,此时便问温西岫:“我不明白了,温家的玫瑰种在这里要怎样挣钱呢?难道只是卖玫瑰种子吗?还请温四哥指教一二。”
温西岫实则很感激这位一同前来的小兄弟,要不然自己一个男子跟在一群女孩子身边实在有些别扭,此刻便解释道:“只要令游客知道山上的玫瑰是来自温家便够了,有些利润是无形的。”
麟哥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的确如此,从今日的盛况看来,九山旅游的模式是极其成功的,无论是风景还是吃的玩儿的,以后都必将成为九山的标志,这些自然也包括了贵府的玫瑰。”
麟哥儿小小年纪,却是大人的口吻,令几位哥哥姐姐都忍不住笑起来。
几人正说笑着,便见几个高挑漂亮的女孩子从身旁经过:“呀?这不是素履先生么?”
几个高个儿女孩全都停下了脚步:“素履先生居然也出来游山了?真真是九山的稀客~”
这几个女孩子正是“衣衣风荷举”走秀演出的模特们,所以与大家都很熟。
澹台芙蓉这个准王妃与素履先生一比,居然直接被人当做了空气:“嗬,你们倒是眼尖!只看得到一个素履先生!”
几个女孩儿掩口一笑,那个子最高的沐芸萱便道:“我们只是在猜度,以素履先生的性子,是宁可一个人在山中寻遍香草,也不愿同这么一大群人热热闹闹来爬山的!”
这句话还真是说得一针见血。
另有一个头戴草编蝴蝶的姑娘便接着道:“真不知道素履先生此番是为了什么人,什么景,什么香了!”
温西岫依然是以往那一副清清凉凉的样子,从面上看不到一丝窘意,此刻的目光刚刚落到这位戴草蝴蝶的姑娘身上,那姑娘就半遮着面笑道:“好啦好啦我知道,像我这样的大个子,又是容长脸儿,并不适合戴这样颤颤悠悠的趣物儿~”
一席话说得大家都捧腹大笑,末了听那温西岫不冷不热的来了一句:“戴便戴吧,来都来了。”
这姑娘刚刚摘掉了草蝴蝶,听这话便又重新簪上了,且又是个十分豁得出去的顽劣性子,此刻便向大家道:“我就说么,温素履视我就是与别个不同~”
大家都红着脸笑她,她又偏偏道:“哎?唐瑛园来了么?怎么也不说话?往常我这么一闹腾,她就该催着我去排练了!准的很!”
笑笑的面色一直微微红着,此刻便打趣她:“这里的山神可灵着呢,听说要找脸皮最厚的姑娘做媳妇儿~”
这位脸皮厚的姑娘正要回敬几句,忽然听见身后一个乡音道:“赶快的!咱们还要赶在午时之前去拜月亮石呢!过了时辰就不灵了,要等还得等一年!”
说这话的竟是桂婶儿,此刻正携了一大群姑娘往山上赶,原来桂婶儿除了经营农家院,还兼顾着山中导游的工作。
沐芸萱不觉问道:“那月亮石是做什么用的?”
便有人回答道:“听说是一块弯弯的形似月亮的石头,据说像月老一样灵验呢!”
桂婶儿上前冲那位戴草蝴蝶的姑娘道:“灵验得很呐!俺们村有好几对儿都是这样拜成的!”说着又挥臂高呼:“大家伙都跟上了!赶紧上山拜月老去!良人佳婿,一拜就来!”
姑娘们受到了鼓舞,一窝蜂的往山上冲,这几个高个子姑娘便也加入到其中,桂婶儿此刻反而走在了队伍的后面,冲山路边坐着的笑笑几位道:“你们抓点儿紧,山顶上的景儿才好看呢!”
一句话说得几人也拍拍身上站起来,桂婶儿又笑着冲温西岫道:“这位公子帮瑛园拿行李吧,她年纪最小,背的却最多!”
这次大王庄之旅,大家都约好了不带丫头,所以很多东西都是自己背着的,于是笑笑便自己背了一套茶具,准备到山顶给大家烹茶喝。
温西岫果然走过来主动背起了笑笑的包袱,笑笑微微一笑,却看到桂婶儿冲自己挤眉弄眼一番,而后吆喝着大部队继续爬山去了。
笑笑:桂婶儿,咱能不能别这么明显……
桂婶儿只留给大家一个健步如飞的背影:不明显不行啊,你看看刚才那一群疯丫头,真有股子生扑豪夺的劲儿啊,要不是俺及时赶到,你连根棒子骨都捞不着啃啊傻丫头!
笑笑见温西岫望着自己,便晃了晃头上的小蜻蛉儿:“像这样晃晃悠悠的趣物儿,我适合吗?”
麟哥儿偏偏在一旁不明就里道:“我都戴得了,唐姐姐怎么会不适合?明明就戴得很好看,对吧温四哥?”
温西岫的声音清清楚楚传到笑笑耳朵里来:“好看。”
澹台芙蓉在一旁忍着笑,也凑热闹般的挤过来:“我呢我呢?我好看吗?”
温西岫望着澹台芙蓉,很认真道:“你的螽斯掉了个翅膀。”
“啊?我的螽斯?我的翅膀呢?!”澹台芙蓉晃着头开始找翅膀,又引得大家一阵笑。
……随着登山的体力不支,大家后来渐渐少了说笑,更多是默默无语地攀登。
此时位于第一梯队的是霓节与麟哥儿,两个人就像较劲似的,速度竟不比那些挑山工慢。
位于第二梯队的是笑笑、瑞彩与温西岫。
落在最后的是澹台芙蓉与西子,这两个人在半山腰的时候就一点也走不动了,最终温西岫又走下山来接过了澹台芙蓉的包袱,居然十分沉重。
温西岫蹙眉:“你这是……”——把未婚夫也打包一起背上来了?
“我这里头全是好吃的好玩的,不背上去咱们要后悔一辈子。”澹台芙蓉瘫坐在大石头上,有气无力道。
温西岫背起她的包袱:“此生无悔了。”
西子此刻本就两手空空,却还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望着四哥哥依旧步履轻松的背影:“他们怎么一点儿不累呢……我四哥哥真没白去西域寻香,果然练了一身好体力。”
澹台芙蓉在一旁与其分享掉队心得:“我胖了两斤,步子明显比以前沉了,不行,我必须得听瑛园的了,晚上可不能吃肉了!”
西子惊呆了:“你晚上还吃肉?你的胃口怎么能这么好。”
“那你晚上都吃什么?清粥小菜?”澹台芙蓉觉得那太寡澹了。
西子的声音有些低:“我最近晚上什么都吃不下,不过就刮一点粥面儿上的米油。”
澹台芙蓉:“……我昨晚上刚吃过泡椒凤爪与蟹黄包子……这个,人和人可真不能比啊!你怎么能吃那么少?晚上就不饿的慌?”
西子无声地笑了笑:“无论吃多吃少,身体康健是第一位的,芙蓉你看起来面色红润,如果遇到喜欢的东西,多吃一些也无妨。再说,以后穿凤冠霞帔,我认为过瘦了反而不好看,撑不起来那样的盛装。”
澹台芙蓉认为找到了知音,拼命点点头:“可不是么,若是一下子瘦下去,面色就会不好看,反倒撑不起大妆呢!”
西子却没有接话茬儿,此刻皱着眉头向远处望着:“你看前面那个人,是不是幼清?”
澹台芙蓉定睛一看:“没错儿,就是她!她怎么能跑得比兔子还快!我记得她那体力明明还不如咱俩呢!”
西子若有所思:“莫非……她是提前就蹲守在这儿的?要不咱们怎么会一路上都没看见她?”
“什么?!”澹台芙蓉惊呆了,天啊,还能有这种操作?守株待岫?
原以为对这两个人来讲,温西岫要接受的考验应该会比瑛园更大,谁知眼前的事实却是这样……老天爷这是在试探我们瑛园的手段么?!
被两人关心着的笑笑此时却无知无觉,与瑞彩前行了一段路,见温西岫还未跟上来,便不觉慢下了脚步:“是不是行李太多,温四哥拿不动了?”
瑞彩却未想太多:“这条路是从北面上山的必经之地,我们不妨就在这里等他。”
笑笑与瑞彩在一棵灿若紫云的槭树下坐了一小会儿,见人还不上来,便有些坐不住:“要不去瞧瞧?半天了怎么还不上来?”
瑞彩却靠着树,看自己的手心:“我这手上不知何时扎了个刺儿,你下去迎他,我趁这会子把刺儿挑出来!”
“好,我先下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