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清辞马车是从宫里带出来, 又宽又稳,在官道上疾行如风。
到禁城门前,他一露脸, 守卫便立刻放行。
云晚一步, 拦在宫外。
他探头,道:“我是随君后一起来, 他已经进去。”
守卫一脸迟疑。禁城重地, 哪怕是云这样老臣, 想要进去也是需要通报, 这么多年来, 宫外人允许自由出入皇宫,只有当年尚未与天子成亲云清辞。
那是当今圣上一登基就开先例。
也仅他一个而已。
云也不好为难他, 只能请求帮忙通报, 耐等在外面。
宫中马车不得快, 故而一进去, 车辆便立刻慢下来。
云清辞忽然听到一阵哭闹音,推门一看,几个宫妃正太监往外驱赶,云清辞记不得宫里所有人,这些人多只是与他只有一面之缘。
“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不是他云清辞?!!”有宫妃在嘶喊:“陛下把所有人都赶出去, 把他留下来,他能为李家生下子嗣吗?!”
这些宫妃当着他面儿胆子不大, 倒没想到背后居然有这么大脾气。稀罕,前世后来那八年里, 他怎么没现这里头有这样厉害角色?
云清辞自然是不能理解,她们时间最久已经进宫两年,除非个别, 哪一个进宫都不是那么好惹,只是一直蛰伏着,在等待机会。
她们是怕云清辞,不敢与他正面交手,因为都陛下不轻不重地警告,也就宁柔那个蠢货,不当回事。
陛下既然为云清辞警告下来,那就明他在意云清辞,无论云清辞怎么跟陛下闹,那都是帝后之间事,她们若再欺负到云清辞头上,那接下来必定就不是警告。
所以她们不敢。
但不敢,不代表没有,所有人都在等着,宁柔能蠢人有蠢福,把君后弄下去,等她上后位,那不是任由底下人摆布。
可现在,所有幻想全部破灭,陛下要把她们都撵出去,这刚刚完年就撵人,在是令人有些措手不及。
有些回家仍然有所倚仗也就算,那些自认为回家也不得多好,或者依旧留恋宫中地位,自然就不肯干。
宁柔同样混在这一众宫妃里面,有人团结起来力量大,她这会儿自然得跟难姐难妹们在一起。
忽然有人看到云清辞,“是君后,君后在那里!”
马车缓缓行来,众人暂时压下吵闹,都仰着脸看他。云清辞靠在车门前,目光扫面前一张张娇美脸蛋,漫不经地缩回车内。
他懒得管这些人,也懒得管这些事,这回进宫是为跟李瀛清楚离事情,至于他要撵谁出宫,跟他有什么关系。
忽有一个宫妃扯宁柔一下,她懵逼地回头,那宫妃小道:“我们也就算,你可是我们这里最好看一个,陛下怎么能容得下一个男子容不下你?”
宁柔有些畏怯地后退一步,她也害怕云清辞。
“你母亲此前不是为你求送子符?你若是出去,这些日子药白喝,符也是白请……着可惜。”
“不能让他,他就是故意,一旦我们离开,这个后宫就是他一个人天下,朝廷也是他云家一言堂!”
宫妃们轰然上前,宁柔一看大家都动,当即生怕自己抢不到位置,疯狂地冲到云清辞车前,比谁都嚣张:“云清辞!你我下来!!”
马车停下。
云清辞瞥她一眼。
宁柔大怒道:“你怎么这么贪?霸占陛下不够,你要霸占他后宫他权势他身体!如今你连朝廷都要霸占,云清辞,你凭什么这么霸道?”
宫妃纷纷附,你一言我一语,像是几百只鸭子在耳边闹腾,云清辞直接伸手拉车门,刚要关上,宁柔就冲来一把拉住车门,道:“遣散后宫,云清辞,你配吗?!你又不喜欢陛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到处乱跑,也不肯侍寝,对陛下冷言冷语,你如此恃宠而骄,根本不配为后!”
云清辞稳稳拉住那一扇门,又听宁柔道:“云清辞,你自己吃肉,至少得我们一汤吧?你把我们逼至绝境,你图什么呢?”
“逼你们不是我,是陛下。”
“如果不是你逼陛下,他会逼我们吗?”
“我已经与他离,你们如何,与我半分关系都没有。”
“离?!”
宫妃之中一阵骚动,有人不信:“你若是离,为何在宫中?”
“你们信不信,又能奈我如何呢?”
“……”一阵寂静之后,宫妃中议论更大起来,云清辞冷笑一,一脚蹬在宁柔肩头,把她踢远,关门道:“。”
不。
她们拦在马前,一定要他一个。
他又能出什么?
云清辞本就恶劣情越恶劣起来,这一切在李瀛音出现之后,逐渐蔓延到顶点。
“把她们拿下。”车外,那音冷酷至极:“各大五十打板,抬回家去。”
车外一片哀嚎,而后远去。
一阵轻咳传来,有人来到车前,隔着车门唤他:“阿辞?”
云清辞捏住手指。
没有等来他回复,李瀛便清楚,今日之事惹恼他。本来宫妃闹事他是不准备问,但没想到她们会遇到云清辞,他看一眼对方车头朝向,中微微一沉,然后瞥一眼柳自如。
后者哆嗦一下。
不妙,他只怕要好办坏事。
李瀛上前几步,又喊一:“阿辞……”
他伸手来拉云清辞车门,那门却倏地从里面推开,大敞车门狠狠怼在他手上,然后重重撞在头顶。
李瀛猝不及防地晕眩一下。
柳自如惊叫一,伸手扶住他。
一阵急促脚步传来,终于放进来云匆匆赶到:“臣,参见陛下!”
李瀛额角本有一个淤青,是那日夜明珠砸,尚未好全,这次门撞得更狠一些,鼻间当即微微出血。
云来时候恰好看到这一幕,当即吓得不轻,柳自如取出帕子李瀛按着鼻子,后者沉默地抬眼,只看到云清辞略显慌乱神情。
他没想到会弄伤李瀛。
飞速看一眼父亲,云清辞想,完,要骂。
云果扭脸来,眉目一寒,他手臂李瀛按住。
天子淡淡道:“无碍,清辞不是故意。”
云清辞中更气。
他一点都不领李瀛情。
这个男人是好深机,一边怂恿父亲来骂他擅自离之事,一边在他这里装好人,以他机谋略,不定方才来时候就预料到他会突然开门,所以故意撞上来。
他忍无可忍:“你装什么装?!”
云清辞跳下马车,怒道:“李瀛,你若不满我先提离,直便是,该怎么解决就怎么解决,你找来我爹干什么?我们那一摊烂事,有必要把别人扯进来?!”
柳自如呼吸一紧。
李瀛道:“……什么,离?”
“听不懂?”云清辞伸手抓云袖子,从里头抽出一封离书,直接丢在他身上,道:“别告诉你没看到,我提出离是为保住彼此最后体面,你那一套自尊又犯?又受不住?只能你废我,我连离都不能提?”
薄薄信砸在他胸前,又缓缓飘落在雪地里。
云伸手来拉云清辞,后者一把将他甩开,“你不要再为他话!他有苦衷,我难道就没有苦衷?他要面子,难道我就不要面子?他不容易,难道我就容易?他是皇帝,你们一个个都要宠着他,我呢?活该做他陪衬?活该……”
活该我连命都搭进去,什么都得不到。
最可笑是,他们都已经离,李瀛遣散妃子能欺负到他头上来。
前世他为李瀛甘情愿忍受,现在他不甘情愿,他也不想再跟李瀛牵扯不清。
更不想为他去敷衍那群爱慕虚荣女人!
李瀛艰难地把目光从离书上移开,柳自如已经噗通跪下去,道:“君后,陛下不知道,昨日他吐血,又染风寒,太医吩咐不可再行刺激,所以臣才自作主张,将此事通知云,想待陛下身子好一些,你们再好好谈论此事……”
云也立刻反应来,道:“是是,是为父错,方才忘记与你,这件事陛下不知道……为国事,你就先……”
“关我什么事?”云清辞冷漠地道:“你们都是为这个宠着他,为那个宠着他,我可不想宠他,他若是个合格天子,就该跟先帝一样,提前准备好一切,若是身体不好……”
他盯着李瀛,道:“早日立太子才是正事。”
李瀛仿佛没有听到他这些话,他定定道:“为何,要离?”
“不喜欢不爱不想干。”云清辞:“不行吗?”
李瀛喉结一阵滚动,他低下头,仿佛在忍受什么极大痛苦,眉头深深拧起来。
柳自如慌乱道:“陛下,陛下……”
云看出他脸色惨白,也立刻伸手来扶他。
他全身肌肉都绷起来,手臂硬如钢铁。
远远音响在耳边:“倘若一切顺利,自然都好,可若此次回去,一切与陛下执念悖,只怕会受到咒反噬,这一切,陛下也都准备好么?”
“不论如何,朕都要试试。”
李瀛手克制地穿入自己间,死死抓紧。
咒反噬,执念越深,反噬便越重。
喉头涌动,大片鲜血喷在雪地上。
云清辞猝然后退一步,纯白衣摆溅上星星点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