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如果说之前还是闲人们茶余饭后窃窃私语, 那么如今,“城阳老祖被妖族余孽蛊惑”这件,愈发甚嚣尘上, 可谓满城风雨。
东柳蹲守了无数次,终于蹲到了一回城阳牧秋,忐忑太久, 见到真人反倒镇定了, 东柳二话不说,就向城阳牧秋行了个大礼。
一向对东柳礼遇有加的城阳牧秋,却没急人扶起来, “前辈这是做什么?”
东柳见状, 一颗愈发往下沉, 也愈发笃定, 直言:“城阳掌门贵人忙,在下就开门见山了,请您行个方便,让老夫带银绒,悄悄地走吧。”
城阳牧秋的脸上瞧不出喜怒:“哦?”
东柳再次一躬到底, 勇敢地说:“边都在传,银绒是妖王之,人人得而诛之,我虽老了, 耳不聋眼不花, 听说已经有不少散修到山下请愿,求您银绒交出去,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大,银绒那一发狂杀人的已经瞒不住了……都说一夫妻百恩, 与其让您左右难,不如,我斗胆提议,不如让银绒悄悄地离开,既保全了您太微境的百年声誉,也给他留一条活路。”
城阳牧秋:“你的意思是,以我会如那些庸人所愿,亲杀了银绒?”
东柳里疯狂呐喊:我多希望不是啊!快来反驳我!!
可城阳牧秋沉吟片刻,竟然一点头:“你说得不错,银绒可不止与我是一夫妻,本尊的确不忍亲杀他,如今形势所迫,总不让太微境百年基业,毁于一旦。”
东柳:“!”
东柳更慌了,原本他今这番话,就在投机取巧,并非真带银绒远走高飞,真实目的是了激将,得一句老祖的准话,若城阳牧秋愿意保住银绒,那么别说银绒是什么‘妖王之后’,就算他是妖王本人,他老人也保得住。
可现在,他高估了老祖对银绒的感情。
嗐,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飞呢,何况他们还算不得夫妻。
东柳只敢在里骂城阳牧秋王八蛋,嘴上还是要保持恭敬,他字斟句酌地说:“那,还请老祖赏个恩典。”
城阳牧秋:“让银绒同你悄悄离开,太微境对只说他畏罪潜逃,倒是不难。你们跑得掉吗?”
东柳:“……”
城阳牧秋:“免落人口实,届时太微境不便出保护,只凭你们……你可知如今妖族肆虐,多少人深受其害,破人亡,誓死要灭杀‘幕后黑’?”
言之意,你跟银绒一起走,也多半死无葬之地。
东柳急了:“可你明知,银绒他不是幕后黑!”
城阳牧秋:“三人成虎,世人只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
东柳:“那,你就任由银绒去死?”
城阳牧秋:“因一人之故,堵上太微境上下数万条人命,这不是掌门该做的。”
“好,好!”东柳气笑了,“那就不劳烦你老人,我这就带他走!”
城阳牧秋叫住他:“你真要带他走,不怕死吗?”
东柳站住,一副想骂人,却强行忍住的模样:“老看特别不靠谱是吧?吃喝嫖赌样样沾,常常饭钱都输光,害得银绒从小就跟我一起饿肚,还他带到妓院里长大,怎么看,我都不是个合格的师父,是……”
东柳神情稍稍柔下来,“那小崽那么小的时候,就被我抱回来,老一屎一尿他拉扯大,他刚会说话,奶声奶气地第一个词就是‘师父’,这么多年,他跟我亲儿也差不多,你们人族总说,人是有感情的,我看,有些人也未必会比妖更懂感情!”
说罢,东柳大步往蘅皋居走,然后才意识到,他好像没办法上去,正在尴尬时,一叶扁舟,顺悬浮在空中的奈离河翩然而下,停在他眼前,东柳顿了顿,毅然上了船。
城阳牧秋望他的背影,负而立,轻轻叹了口气。
郗鹤与景岑不知何时现,一左一右地站在城阳牧秋边,郗鹤里藏不住,忍不住问:“师尊,真让他带师娘走啊?”
景岑听到“师娘”二字,不大赞同地看了他一眼,意思也明显:都这时候了,怎么还叫师娘?
却听城阳牧秋说:“然不是,他护不了你们师娘周全。”
郗鹤:“那您这是?”该不会是无聊到想试试东柳君对师娘的感情吧?
过了好一会儿,郗鹤以师尊不会搭理他的时候,城阳牧秋才没头没尾地说:“只是不想带上他,罢了。”又说:“他在里憋了太久,出去透透气也好。”
郗鹤:“啊?什么?”
景岑实在听不下去师弟继续问这种没营养的问题,问:“师尊,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城阳牧秋:“太微境内城混入的妖族,都登记在案了?”
太微境因实在幅员辽阔,因而在太微山脚下方圆百里内,被称内城。
景岑:“按您的吩咐,全数登记在册,没有打草惊蛇。”
东柳怒气冲冲地上了山,头一次进传说中的蘅皋居,先是被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闪到眼,又被随处可见的“黑斗篷”吓到——要知,这些黑斗篷,是被城阳牧秋灵力滋养的,在就代表了城阳老祖,不长得恐怖,还曾经辅助老祖降妖伏魔,凶名在——经过这两重震惊,倒是渐渐平复了情绪,他想,不直眉楞眼地对银绒说城阳老祖不要他了,不然这孩恐怕受不了打击。
哎,我苦命的徒儿。
东柳在黑斗篷傀儡的指引下,顺利找到了银绒。
就见他那苦命的徒儿,倒在美人榻上,一边指挥凶名在的傀儡人偶替他剥葡萄,一边捏雪球玩。
哦对了,大夏天的,灵药田旁居然凭空多了一堆雪。
东柳知徒弟最怕热。
东柳突然更加说不出来城阳牧秋打算抛弃银绒的了。
就,困惑。
这样好吃好喝地养,也不像感情破裂的样啊。
银绒见到师父眼前一亮:“师父!你怎么来了啊!”
东柳:“……”
银绒:“冰镇葡萄吃不吃?”
东柳:“……”
东柳最后硬头皮说:“我是来救你的。”
银绒歪了歪脑袋,头顶毛绒绒的狐耳也跟动了动:“救我?”
东柳长叹一口气,忽然觉得这件难解释,而后又同银绒沟通片刻,又惊奇地发现,徒弟竟然对面的满城风雨一无所知。
该说城阳牧秋对他保护得太好?还是良发现,让他临死前快活一些?
东柳怀疑可是后者,毕竟老祖已经跟他说得清清楚楚了。
东柳又叹气:“起来,乔装一番,跟师走。”
银绒犹豫:“可是,牧秋哥哥不让我离开蘅皋居。”
东柳还是不忍说“你牧秋哥哥不要你了,准备牺牲你一个,幸福太微境”,含糊:“就是他让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真的吗!”银绒喜上眉梢,不疑有他,欢快地按师父的要求乔装了一番,随他一路下了山,还叽叽喳喳地问:“什么要乔装?因你徒弟我太美了吗嘿嘿嘿。”
然而,紧接,银绒就明白了什么要乔装。
路上所有人都在讨论同一件:
“他杀了那么多人,现在没人似的躲起来,被老祖金屋藏娇,还不准我们提起,这是什么理?”
“不错,越是封口,越可疑,他若光明正大,有什么不见光的?”
“妖族余孽!人人得而诛之!”
银绒:“……”
安逸了太久,他都快忘了,那一,他的铃铛掉落,不受控制,的确险些杀了无辜之人,可是,他并没有成功啊,不是被城阳牧秋及时阻止了吗?而他杀的那些,都是先挑起端的歹人,死有余辜。
修真界不成文的规矩,先挑衅者错,斗法一旦开始,死生无悔。
可关于他的讨论,随处都是:
“他会寒酥缠就是证据!一定是妖王后人!这次妖族大规模作乱,就是他在幕后指使!”
“老祖被那狐媚迷住了,不管我们的死活啦!”
“我们还得去讨说法,城阳老祖一不见我们,我们便一不走!”
“不错!他一不给说法,我们一不走!誓要杀了那狐妖!”
这般群情激奋,银绒都听傻了,不过,他没蠢到跟这些人对峙或是解释,反而更往低拉了拉兜帽,“师父,快走。”
可就在此时,人群里猛然窜出数十只妖族,街化出原形,对银绒纳头就拜,口中高喊:“恭迎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