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我徒弟怎么可是幕后黑手?谣言传得也太离谱了!”东柳气得连骰子也不摇了, 破口大骂,“简直是无稽之谈!”
“不错,你胡说什么呢?还着东柳道君的面。”奉命侍奉东柳的执事, 也帮着呵斥。
不小心话传进来的小弟子有点委屈:“不是我胡说,大家都在传,街上说得夸张……”
“还敢说!”执事被气得脑壳疼, 粗暴打断。
打发了小弟子, 东柳却忧心起来,被那执事弟子安抚一番,还是放不下心, 乔装一番, 下了山。
他准备看一看, 听一听, 所谓的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微境治下,不说歌舞升平,也算海晏河清,东柳换了一套体面的衣裳,自在地混入了太微山下一家生意会火爆的茶馆。
此处没人见过他的男身, 没人起疑心,何况东柳混迹江湖久了,打探起消息来轻车熟路,很快就跟小二混熟了。
店小二整日听客人们的交谈, 消息应该最灵通。他收了东柳的灵石, 便知无不言地最近听到的传闻,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
大家都在传,那位传说中的妖妃胡银绒,生得倾国倾城, 美艳绝伦,墨发红衣,冰肌玉骨,心思深沉,媚.术登峰造极,一个眼神就来太微境议事的各界翘楚,都迷得三魂丢了七魄,就连城阳老祖那种级别的大,亦逃不出他的魔爪……
东柳忍不住掏了掏耳朵,银绒?媚.术登峰造极??心思深沉???那傻孩子的媚.术顶多算入门!可见传闻大多不可信。
小二继续唾沫横飞:“老祖都受了他的蛊惑!大庭广众之下,替他剥葡萄吃!替他遮阳!”
东柳忍不住说:“这不是他们伉俪恩爱吗?”
一旁的客人忍不住了,插嘴:“这位老哥,听你口音是外地的吧?可不了解太微境的情况,咱们城阳老祖最喜洁,某有幸见过一回他出,他老人家下榻的地方,就连地砖,也提前擦洗,一点灰尘也不见的!他竟会给人剥葡萄?一定是被妖妃蛊惑了!”
“不错,胡银绒生得那么妖.艳,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可见妖妃银绒是个热门话题,加入讨论的人越来越多。
东柳有点无语,但还是耐着性子,想听多。
“他是真的会妖法!你们还不知道呢吧,”有人压低嗓音说,“那一日,胡银绒血洗街,七八个修士,被他一招打成烂泥,哎呦,可上偏偏不让说。”
“那阴狠的招数,和年的妖王魅一模一样!”
“听说他是妖王遗孤,专程回来报仇的!”
“他是妖狐,魅也是妖狐,传寒酥缠是血脉继承的,很有可啊……城阳老祖杀了魅,他子回来勾搭老祖,他迷得五迷三道,骗了他的身子骗他的心,再趁机报仇,哎呦!话本子里都是这样写的!”
东柳:“…………”
“少看些话本子吧!那只狐狸精是专门回来报仇的,你忘了,他险些杀了整条街的人!”
“嘘,小声些!”有人做了个手势,“老祖明令禁止谈这个,你不命啦?”
那人禁了声,却还是小声咕哝:“悠悠众口,堵得住我们也没有,现在整个修真界都传遍啦!”
“小声些吧,别说了别说了。”
“……”
东柳在外打探一整天,听到的说法都大同小异,大伙虽不敢明目张胆地高谈阔论,可大部分都信了那捕风捉影的说法——认为银绒与已故的妖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并对城阳老祖的偏袒不满。
这还是太微境治下,大家不敢太过畅所欲言,听说此事已经传遍了整个修真界,还不知道外边怎么说呢!
哎呀,‘三人成虎’,现在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早晚说动城阳老祖的呀!
东柳越想越慌,现在他们两师徒是在城阳牧秋的地盘里讨生活,倘若城阳牧秋也听信了谣言,他们师徒二人赶出、过不上锦衣玉食的生活是小,现在到处都坚信银绒是什么妖王之后,若是碰上想除妖证道的“正义之士”,那才可怕!
而依着如今的情形,恐怕到处都是想银绒除之而后快的人族修士了。
东柳刚回太微山,就直奔雾敛峰,在双.峰另一,焦急地翘首以盼,对着蘅皋居的方向,站成了一块望夫石。
原来,老祖不喜旁人打扰,所以只有几位亲传弟子,有进入蘅皋居屏障的入门符。
东柳不好意思求众位峰,所以等在这里,预备将匆匆写的拜贴,随便交给一位傀儡仆从。
他心乱如麻,东柳看得出来,城阳牧秋对自家徒弟好得没话说,捧在手心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但前提是天下太平!想想古的帝王,基业不保的时候,哪一个不是‘妖妃’献祭出,以保江山?
城阳老祖一世称雄,一个只剩下空壳子的太微派重振旗鼓,苦心孤诣多年,才有了今天的成色,换做是谁,都不会留着可危及基业的枕边人吧?他是出了名的冷心冷情,谁知道宠爱银绒多久呢?
银绒还不知道外边的满城风雨,百无聊赖地啃秋千。
祖宗也不知从哪本杂书里看到的,认认真真地记了“道侣之间必做的十件事”,第一件就是推秋千。
城阳牧秋做起事来很周全,不但在蘅皋居做了一架秋千,还在玉絮峰做了一架一模一样的,可惜银绒不是浪漫的闺中小姐,对坐秋千没什么兴趣,反倒一眼就看中了这玩意的材质,上等的无患木,很适合磨牙。
于是,城阳老祖的“浪漫十连”,出师不利,迅速折在了第一轮。
银绒此时化作原形,甩着大尾巴卡兹卡兹啃秋千,啃出一串牙印,才无聊地舔舔鼻子,暂时放过了可怜的木板。
后在天珠草丛中打了个滚,仰八叉地翻出毛绒绒的白肚皮,忽看到自己的尾巴,他歪了歪小脑袋,大软的狐耳立起来,咧开嘴,吐出粉色的小.舌,像是因为找到了新玩法而开心。
城阳牧秋找到他的时候,就见银绒正在追着自己的尾巴玩,毛团肥噜噜胖乎乎,大尾巴蓬松柔软,自己追着自己绕圈圈,几乎快出了残影,而后忽停下,像是埋伏猎物似的,一个突袭击。
还是没咬到。银绒发出一声委屈的“嘤”。
城阳牧秋不知看了多久,脸上疲色渐褪,终于开口唤银绒的名字。
银绒愣了一下,歪了小脑袋看过,一只耳朵直立着,另一只向前卷下,有点呆,城阳牧秋竟从他的呆样里,看出了几分羞赧。
银绒觉得自己好丢脸。
谁想到追尾巴的样子,会被道侣瞧见呢?他甚至都没脸变回人了。
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太无聊了啊!城阳牧秋最近也不知怎么了,突花样百出地不准他出蘅皋居,为了让他度过炎夏,居在灵药田旁凭空弄出一堆雪来,耗费灵力维持着低温,甚至冻死了一片聚灵藤,简直丧心病狂。
但城阳牧秋始终不肯说为什么执意他留在此处,银绒问不出来,便也不再问,他对城阳牧秋有种近乎本的信任,他既不喜欢,他照做就是,总归是为了他好。
银绒这般无忧无虑地在蘅皋居蜗居了十数日,对他来说,不过是甩着尾巴刨雪的悠闲日子,外边却已经风潇雨晦,早变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