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过洛玉影的状况,女孩子才放了心,小心替她盖好棉被后,发现门外的男子还在。
"没什么的,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男子口吻懒气悠悠。
"我也知道,这是姐姐的老毛病了..."
女孩子叹了口气,稳了稳心神,走到门边。
"你到底是什么人,刚才不声不响的站在这里,差点把我的魂吓掉。"
她本来就是乖巧又大胆的女孩子,此时已恢复镇定,不再那么慌张。
男子的身体斜倚在门框边,他向床边瞧了一眼,反问女孩子:"你不怕我了?"
女孩子似已看出这男子并无恶意,也不像什么坏人,于是揣度道:"你不会是玉姐姐的朋友吧..."
她刚说完,又将头摇得像拨浪鼓。
"不,应该不是,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个..."
男子眨了眨眼睛。
"我什么人也不是,不过是个过路的。"
"过路的?"
"我经过门口的时候,她就躺在地上,看到大门开着,我便把人抱了进来。"
可是他没有想到,这院子里竟然连半个活人也没有,所以不得不留下,直到女孩子回来。
"原来是这样。"
女孩子长长舒了口气,终于露出笑颜,对男子行了一礼。
"是你救了玉姐姐,怜儿在这里多谢了。"
男子懒懒一摆手。
"算了。"
他站直身,弯腰捡起地上的伞,拿在手中转了转。
伞面残留的小水珠均匀散开,轻轻打在怜儿脸上,她才发现这把伞与普通的伞有所不同。
精致的白伞面是一种很特别的材质,在雨意映衬下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淡金色,怜儿并不认得。她只看出伞柄与伞骨皆是金钢所造,坚硬异常,分量应该很重,但男子拿在手中却异常轻巧。
因为这并不只是一把伞,还是一件兵器,杀人不见血。
男子撑起伞,在怜儿的注目下步入密集的雨幕,但只走了几步,他又转身走了回来。
他清了清嗓子,厚着脸皮道:"下雨天留客,我既仗义出手,怜儿姑娘应该不忍心让我这恩人在大雨天露宿街头吧。"
"嗯?"
怜儿绕着男子转了一圈,灿然笑笑。
"公子可是要借宿?"
男子自顾自道:"看这院子也不小,借一间屋子给我应该不成问题。"
"一晚是不成问题啦,不过我也是借住在这里,好吧,公子随我来。"
怜儿迟疑了一下,将男子带到长廊西侧的一间房门口。
"这里没有其余的空房间,委屈公子在书房榻上将就一晚,可好?"
男子也不客套,干脆的进了屋,怜儿将被褥铺好,门带上就离开了。
但没过多久,她又踮着脚偷偷溜了回来,行迹鬼祟。
她轻手轻脚走到门边,听见屋子里没有什么动静,才将手里的铜锁小心翼翼挂在了门上。
一夜雨意过,清晨便是晴空无虞,长风寂寂。
洛玉影醒得尚早。
看着盖在身上的棉被,还有屋子里一如往常的摆设,她轻轻松了口气,捏着发疼的胳膊缓缓坐起。
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可是她毕竟回到了这里,而且还活着。
她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失望,只有巨大的伤感袭上空落落的心头。
她刚披好衣服,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她立刻分辨出那是怜儿的声音,于是忙起身。
看着怜儿吓的失魂落魄的表情,蹲在她面前的男子笑得莫名欠打。
"喂,怜儿小姑娘,是你自己答应留我过夜的,不记得了?"
怜儿恍然,皱着眉忙从地上站起,怀里的木棍手忙脚乱的掉在了地上。她双腿麻得发僵,她一边扶着窗台,一边嘟嘟囔囔道:"是你呀,怎么总是不声不响的..."
"你一直睡在这儿,守了我一夜?"
男子撇嘴起身,怜儿立刻发现门上的锁还好好挂着,只是窗子开了,他应该是从窗子出来的。
她早就知道一把锁是关不住人的,所以怎么也不放心,思来想去才守着这里的。
男子也倒不怎么介意,只摸着下巴道:"与其在这里淋雨受冻的看着我,还不如呆着那个人屋子里,把门一关岂不更好?"
男子说的办法确实更好,怜儿知道自己的意图他已一清二楚,不自然的笑了笑。
"这里只有我和玉姐姐两个女眷,公子虽救了人,但也是陌生男子,要留此过夜,还是不得不防的..."
男子无奈摇头。
有些人总是如此矛盾。
她分明不信任他,却不好拒绝他留宿,但既答应了他留下,自己心里又七上八下。
说话间,人影缓步而近。
见洛玉影已醒,怜儿立刻喜上眉梢。
"玉姐姐,你醒啦,没事吧!"
洛玉影微微摇头。
"这位是..."
"昨夜姐姐昏倒在门口,还好这位公子出手相助。"
怜儿对男子的印象显然还不错,她虽因此人在外受了一夜的风,但事实证明他倒真并非什么心存歹念之人,否则就凭她一个人,是防也防不住的。
她又忙道:"昨夜的雨下的实在太大,我留公子在书房待了一晚..."
洛玉影空淡轻冷的灰色眼眸落在男子面上,男子对她咧嘴笑了笑,笑容灿烂迷人,露出脸颊上孩子气的酒窝。
洛玉影却微微仰面,淡淡道:"今日天气晴好,公子应该随时可以走了。"
想不到她非但连半个"谢"字也没有,一张口就要逐客,男子有些意外。
怜儿倒如遇大赦,忙一推男子的胳膊。
"公子,怜儿送你吧。"
她刚说完,洛玉影平静的眼波突然一恸,似受到了惊动,蓦然转身。
男子眼中也隐约闪过一道锐利的锋芒。
"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急促的敲门声大作,接着传来熟识的声音。
"怜儿快开门,是我!"
是叶小蝉。
微凝的神色一淡,洛玉影没有再看男子一眼。
"怜儿,送客。"
门开。
叶小蝉急匆匆冲了进来,见正准备送男子出门的怜儿,一把拉住了她。
"怪丫头呢,在不在?"
怜儿与叶小蝉早十分熟稔,笑道:"这还用问呀,一大早的,玉姐姐怎么会出门..."
她来不及问叶小蝉为什么来得这么早,叶小蝉已绷着脸窜进了院子。
男子注意到叶小蝉。
"这位是..."
"哦,她是玉姐姐的朋友。"
"原来性格这么古怪的人也会有朋友。"
男子不由轻笑,随口感慨一句。
怜儿知他说的是洛玉影,不知为何轻叹了口气。
"你说她脾气古怪,只因你并不了解她,否则..."
否则如何,她没有多说,也不用多说。
并非人人都是叶小蝉,也并非人人都有兴趣了解真正的洛玉影是什么样子。
"对了,怜儿还未请教公子大名。"
男子的背影招了招手,"我姓白,后会有期。"
屋子里。
"砰"的一声,叶小蝉一脚踩在了凳子上。
洛玉影终于抬起头,对着面前怒气冲冲的叶小蝉,还是一贯波澜不惊的神情。
"这么快就来了,看来给你的药用上了。"
她开口第一句,等于承认了下毒的事实,叶小蝉反而顿时冷静下来,没有笑容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严肃。
不待叶小蝉再质问,洛玉影道:"你不应该来的。"
"这么说我为什么来你很清楚,难道你不想交代些什么吗?比如为什么下毒。"
洛玉影不答,摆弄着桌子上铺着的东西。
叶小蝉双手掐腰,又故意挡在了她面前,阻止她再继续。
"呐,我在问你话。"
洛玉影只得干脆道:"毒是我下的,而解药就在你手里。不管你对我的答案满不满意,请你离开,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叶小蝉愣了一下,不由气上心头。
"哼,原本以为你只是性情冷淡,为人孤傲,想不到对人更是无情无义。好,我这就走,以后也绝不会再到这里来!"
她冷不丁的翻了脸,拂袖而去,出门正碰上怜儿。
"她又怎么了,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搞什么鬼嘛..."
洛玉影并不在意,低着头又开始分拣桌上的药材,见怜儿,她随口道:"那个人走了?"
"嗯,走了。不过玉姐姐你又何必如此拒人千里呢,我看那个公子也不像什么坏人。"
"这与他是什么人无关,我看你是完全把我的嘱咐抛在脑后了。"
怜儿忙赔笑着走到她身边。
"好姐姐,怜儿知道不该留他在这里过夜,但当时确实是情非得已。他毕竟帮了我们,总不能立刻翻脸,把人家赶出去吧...不过怜儿保证,绝不会有下次!"
怜儿一本正经。
洛玉影似没有听到,但也无心在这件事上纠缠,自顾自道:"我饿了。"
"对啦,我该去做早饭的!玉姐姐你等等,很快就会弄好的。"
怜儿如遇大赦,脚步轻快的走了出去,屋子里恢复了宁静。
桌上的药草很快分拣完毕,洛玉影将双手洗净,擦干手坐了下来。
她倒了一杯水,轻轻抿了一小口。
"客人已经来了多时,为何还不出来一见。"
顷刻间,一道人影不知从何而来,轻飘飘落在门口。
长身玉立的男子气度不凡,举止温文尔雅,他面带些许微笑,朗目剑眉间自带一种风流的潇洒。
洛玉影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那个对叶小蝉很重要的人。
"在下江轻鸿,姑娘有礼。"
他含笑注目,态度礼貌而谦和,不过依旧改变不了他这不速之客的身份。
洛玉影也在观察着他,观察得很仔细,没有说话。
"原本不应该这样来拜访姑娘的,可是小叶太过坚持,并不肯带我前来,所以在下只好出此下策了。"
理由也好,借口也好,他还是认为有必要解释一下。
洛玉影迟疑半刻,淡淡道:"江公子,请坐。"
江轻鸿微微一礼,款款坐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