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凡?他来做什么?"
叶小蝉脱口说出了名字。
轻歌姑娘微微凝思,附在她耳边低语。
叶小蝉眼睛一眨一眨,听完后惊讶道:"什么,姓吴的死了?"
"嗯,我也是听说的,好像就是那位吴令吴先生,人似乎是昨晚死在外面的。"
相思楼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消息也十分灵通,只是很多消息半真半假,要打听的人会听罢了。
所以叶小蝉学会了曲子之后,偶尔也会来转转,时常会收获许多意料之外的消息。
外面的意思当然指他并没有回到双拳门,人就已经死了。
事情的前因后果总算捋清了些,只是惊讶过后,叶小蝉心中困惑愈浓。
她早知道双拳门有个声名远播的吴令,不过前晚慕容世家和苏家的人都在灵云庄的邀请之列,所以她实在没想到双拳门的人也会去。
而这倒提醒了她另外一件事。
能请到此地三大势力的人同坐一桌,姬灵云这个人确实如江轻鸿所说的深不可测。
叶小蝉摸着下巴思索,片刻才问起江轻鸿。
"那小飞雁呢,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雨未停就走了,去了哪儿不得而知,不过他有留话给你。"
叶小蝉似乎早有预感,只道:"说吧。"
"他只留了一个名字。"
"谁?"
"慕容瑾。"
深宅大院,所见之处只有望不见的层层叠叠围墙。厚厚阴云积压垂幕,仿佛时时刻刻都会掉下来一样,压得人喘不上气。
房门开着半扇,慕容瑾安静坐在桌边,手中飞针不停,在绢上画出一朵朵美丽的七彩图案。
窗边的架子上挂着一只鸟笼,笼里圈着一对黑尾画眉。
凉风一吹,画眉争相晾翅,鸟笼便叮当作响。
慕容瑾神情恹恹的放下针线,起身走到窗边,像往常一样,准备亲自替鸟笼更换水粮。
但笼门一开,一只机灵的鸟儿便顽皮的钻了出来,叽叽喳喳的绕着主人满屋子乱飞。心不在焉的慕容瑾忽然慌了神,正手足无措时,一条人影窜进了屋。
身影灵动如风,追逐着画眉,一起一落间,慕容瑾惊叫道:"小心!别伤到它!"
鸟儿已落入掌中,来人拿捏的力道十分恰当,鸟儿未伤片羽,便被捉回了笼中。
慕容瑾却紧张的出奇,只顾围着鸟笼仔仔细细打量几圈,确定活蹦乱跳的鸟儿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帮忙捉鸟的是个锦衣少年,苹果般的脸颊上镶着一对水灵灵的眼睛,一脸蓬勃的朝气,正对着慕容瑾灿然微笑,仿佛一道晴朗的阳光驱散了窗外未散的阴云。
慕容瑾则小心护着鸟笼,半晌才逐渐注意到少年,戒备的上下打量。
"你是什么人,我好像从未见过你。"
"慕容姑娘吧,果然天生丽质,好生的俊秀端庄。"
少年抿唇轻笑,眉眼处自带风流之色,审视的目光在屋子里转来转去之后,才溜到了慕容瑾身上。
未施粉黛的慕容瑾一脸素容,衣衫懒理,唯独鬓边插了一朵小小的绒花是白色的,与白皙的肌肤相映,透着的疲倦与病色越甚,她的声音也弱弱的,甚至连眼神中的戒备也黯淡无神。
她的模样相貌并不差,只是骨子里透着病恹恹的无精打采,还有那对一切漠不关心的沉郁与清冷让人觉得死气沉沉,与面前少年的活力对比鲜明。
这哪里有半点待嫁新娘的样子,所以叶小蝉又一次证明了自己的猜测,这桩可悲婚事的主角并非佳偶天成,而是注定怨偶。
对于一个女子而言,尤其是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深闺小姐,婚姻大事也许便是主宰这一生的轮盘。
而对于一个已心有所属,爱而不得的少女,现在要被迫嫁给一个门当户对,却完全陌生的人,即便是如苏霆那般性格样貌、人品家世俱佳的少年侠士,若非心中所爱之人,她的内心也定是痛苦而绝望的。
叶小蝉感同身受,心中一时感慨翻涌,也无心再与面前少女打趣,直言道:"你就是慕容瑾?"
慕容瑾将鸟笼关紧,放回远处,坐下淡淡道:"趁我还没有叫人来,快走吧,一旦被发现擅闯慕容家,你少不了麻烦。"
不知是否念在此人帮她抓回了画眉,这话并不是威胁,只是提醒。
即便她没有承认,叶小蝉也自信自己没有找错,所以还是不慌不忙的四处打量。
屋子里已是处处可见弥漫的正红色,屏风的花鸟绣上遮着一块盖头的喜帕,而柜上整齐的叠放着一件红袍,看袍尾上绣的锦绣鸳鸯,款式倒像一件喜服。
叶小蝉缓了语气,温和道:"姑娘不必担心,在下小飞雁,是来帮助姑娘的。"
"我不管你是谁,再不离开我便叫人了。"
慕容瑾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又心不在焉的泠泠收回目光。
叶小蝉也不着急,负手在她面前里踱了几步。
"姑娘要我走,那是因为还不知道在下的本事,在下一向喜欢抱打不平,而且像斩断恶缘这样的事也做过不少,这么说姑娘可明白。"
她刻意提到"恶缘"二字,不想慕容瑾却未见什么太大反应,只是拿起桌边的刺绣,不冷不热道:"敢将慕容世家的大喜事称为恶缘,原来公子就是来找麻烦的。"
叶小蝉笑了笑。
"都说慕容世家的大小姐与苏家公子是天作之合,男才女貌的一对儿,在下却偏偏不这么看。若是想听好话,外面人人倒是都说得,但姑娘的心中究竟是如何以为呢?"
她顿了顿又道:"人生短暂,姑娘青春芳华,难道要眼见自己一生幸福断送?"
慕容瑾默然良久,清冷的神色始终看起来有着难以掩藏的悲伤,终于缓缓道:"这位公子错了,能嫁于苏霆本就是我心中所愿,而且无论何人干涉,都绝不会改变心意。"
叶小蝉被慕容瑾斩钉截铁的回答噎了一下,但她并不丧气,继续道:"姑娘如此可有什么苦衷?"
慕容瑾冷冷看着叶小蝉。
"不管你为什么到这里来当说客,请速速离开。顺便告诉派你来的人,我心意已决,他最好接受,否则便是要将我逼上死路,我慕容瑾言出必行。"
叶小蝉才听的云里雾里,慕容瑾却已起身,将她连挤带推的赶出了门。
"慕容姑娘,等一下,你听我说..."
叶小蝉只好扯着嗓子喊叫,慕容瑾却全不理会,只失魂落魄的将身体压在门上,用力捂住耳朵,态度决然而冷漠。
这里是慕容山庄,叶小蝉到底不敢太放肆,她刚收了声,就听到不远处有脚步声渐近,忙一个闪身躲上了房顶。
来人不少,其中一人的脚步尤为轻健矫捷,显轻功不弱,隐藏了身形的叶小蝉小心抬起头,就看见那人正是昨晚见到的慕容瑜。
他身边有一位携带药箱的郎中,不是本地熟脸,余下的都是些下人。
门中的慕容瑜像也是听到门外异动,止住了激动的情绪。
看来这次是没什么戏唱了,叶小蝉正准备要走,忽听慕容瑜屏退了所有人,走到门口唤道:"阿姐,是我。"
慕容瑾很快将门打开,只低声问了一句话。
"东西呢?"
慕容瑜面色迟疑,终于还是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小的纸包,慕容瑾忙去拿,慕容瑜却又立刻握拳将东西攥住。
"东西可以给你,但是阿姐总要先让大夫瞧瞧你的伤..."
伤?
慕容瑾受伤了?
她不是自幼体弱,旧病复发么?
叶小蝉心里冒出一串问题,只见慕容瑾收回了手,面无表情道:"好,你既肯帮我,我便绝不会让你为难。"
慕容瑜神情却没有丝毫轻松,反倒越发沉重,他只好将纸包递给了慕容瑜,"不只是瞧大夫,总之,阿姐答应我的一定要做到。"
接过东西,慕容瑜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接着慕容瑜才召进了大夫,下人也开始忙活,中途叶小蝉注意到有一个鬼头鬼脑的小丫鬟,她抱了一小团东西,从屋子里鬼鬼祟祟的跑了出来。
叶小蝉眼波流动,径自跟了上去。
小丫鬟转来转去,来到了后院下人活动的一间小厨房,然后将抱着的那团东西塞进了灶里,又神色匆忙的走了。
这一切都被叶小蝉瞧的清楚,所以丫鬟前脚离开,她后脚就溜进了厨房。
此时早饭时间刚过,厨房里空无一人,灶也是凉的,所以叶小蝉很快将东西翻了出来,竟是一件质地精良,袖上染了一大片血迹的衣衫。
看这衣服的做工和样式,十有八九是慕容瑾的。
一件袖上带血的衣物本没有什么大不,但此事发生在慕容瑾身上,又想到慕容瑜的话,看来非但慕容瑾身上有伤,而且不便让外人知道。
此外便是慕容瑜与慕容瑾神神秘秘的对话,还有那一包小小的东西,但不知那药粉又是何物。
叶小蝉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炉灰,看来这慕容山庄自己是要多来几次了。
从慕容山庄出来,叶小蝉却没有打算立刻去找江轻鸿,而是准备先独自再去一趟城外土地庙。
昨晚到现在,她思前想后,虽觉得找到人的可能性不大,总归还是应该确定一下洛玉影的下落。而去土地庙之前,她打算顺路去一趟洛府,至少先安抚一下那个叫怜儿的小丫头,别让她一个人瞎担心。
但前脚刚走到路口,眼尖的她立刻就注意到路边的茶棚里坐着的一个人,脚步不由慢了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