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头在林中走了很久,空气中带着淡淡寒意,从每一个毛孔之中往身体中窜,白九霄松了松面巾,焦虑的向四下眺望。
直到眼前忽然一亮。
只见一方树后,那突起的地势似乎瞧着有几分眼熟。
或许是这岛上所见之景,到处都是一模一样的,觉得眼熟也并不奇怪。但是很快,他便知道自己错了,大错而特错。
他信步上前,只见原因地势起伏蜿蜒而就的一片雪帘之后,一道石门赫然出现在眼前。
他脚下一滞,心也跟着抖了一下。
果然。
那夜所发生之事并不是一场梦。
因为那梦中的第二个洞穴赫然出现在眼前。
此处洞穴与之前的洞穴不同,单单从门口的修饰便可窥一二,而且由一道石门紧闭。
地上足迹凌乱,除了有人来往,看来这岛上还有鸟兽出没。
他正犹豫是否应该摸索一下,查探石门上是否有机关,一些细细索索的声响似乎正是从石门中传来。
白九霄忙推开。
不消片刻,石门缓缓打开了。
一件黑色斗篷罩于身,有人款款从石门后走出。
帽檐宽阔,除了一身黑衣,什么都瞧不出。
此人出门后,在石门上一阵摸索,石门随即轻轻关闭。
这黑衣人并不防备四下有人,不过行动依然谨慎小心,动作也很利落,一转眼就走的不见踪影。
待其走远,白九霄才走了出来,走到了那石门前。
石门上的机关还算精巧,若不是亲眼看那女人启动机关,他也许不会这么容易发现。
从方才那人离开的足痕,他已瞧出那是个女子无疑。
若非要进到石门之中一探究竟,他倒一定会冒险跟上去,必得窥得那女子真容不可。
现在,没有任何人任何事比那石室之中更吸引白九霄,他所关心的便是洛飞烟带来的药是给谁的。
可是结果,却令人大失所望。
石室之中并没有其他人。
这是一间很宽阔的石室,石室里却空空荡荡,简单的布置并无精巧。
桌上摆着一只药碗。
药碗已空
看来他想错了。
这药并不是送给洛玉影的,因为他很肯定方才从这间石室里走出去的那女子并非是她。
他果然是该跟着去的,至少能弄清楚那人的身份,说不定到时一切谜团都会迎刃而解。
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将空了的药碗放回原处,正准备立刻离开。
突然之间,寂静的石室之中发出"咚"的一声,脚步一停,白九霄豁然回首,眼神落在了一堵墙上。
这是一面很干净的墙,干净的出奇。在一间很干净的石室里,显得并无任何特别之处。
白九霄却转过了身,走向了这面墙。
"咚、咚、咚..."
断断续续的声响正是从这面墙后传来的,白九霄很肯定。
幽暗如深渊,没有半点灯火,黑暗使人窒息。
直到石门缓缓打开。
淡薄的光明从缓缓升起的石墙下蜂拥而至,潮湿之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淡淡的霉气,陌生而怪异。
石门打开的声音掩盖了石门后发出的声音,白九霄点起火折子,向幽暗深处走去。
白九霄一边走,便发现在石门打开之后,那种像是什么东西撞击的声音突然消失了。
手中微弱的一星火光如豆,偶尔闪烁若鬼火。白九霄的手心有冷汗渗出,屏住呼吸,与幽深的黑暗越来越靠近。
又是"咚"的一声,火光骤灭,白九霄身形一闪,黑暗中袭来的一掌便落了空。几乎在同一刹那之间,非但这一掌落了空,出手之人的腕脉已被白九霄一把扣住。
"住手!"
伴随一声嘶哑而渺远的微弱急呼,白九霄心神一定,赶忙亮起了火折子。
一张阴沉沉的脸出现在眼前。
冷丰。
黑暗中对白九霄出手的赫然正是他,方才疾呼之人自然就是早已与之一同失去行踪的江雪。
白九霄心中惊讶,一时忘记放手。
冷丰狠狠一把抽回了手腕,身形踉跄,险些倒下。
他依靠着墙壁,喃喃道:"原来...是你..."
这话本应是白九霄说的,他一直对着二人行踪不明感到有些困惑,但未想到此时此刻,他竟会在这里看到他们。
江雪的神情也很憔悴,她盘膝坐在角落里,此刻已扶墙慢慢起身。
看此两人行动踽踽,便知其中有不妥。
白九霄反倒松了口气。
若非冷丰的力道所剩无几,方才自己还不一定能将其制住。
白九霄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冷丰的脸色很不好,他只是盯着他,白九霄转念一想,道:"难道你们是被人困在此处的?"
冷丰冷冷道:"你...要杀便杀,不必装模作样。"
听其语气不善,白九霄道:"你以为是我困住你们的?"
冷丰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不是他。"
这次说话的人竟是江雪。
她说话的声音有气无力,听来极为虚弱。
但她的人虽然虚弱,头脑却并不糊涂。
白九霄反而又道:"你怎知不是我。"
若是别人误会他,他当然不会承认,但别人若是改变主意,说他是清白的,他也要别人说出个缘由来。
这也是冷丰想知道的,于是江雪缓缓道:"是气味,他身上带的气味与那人不同,那,那是个女人..."
此言一出,白九霄立刻知道她说的是谁。
江雪所说的大抵就是方才从石室中走出去的女人。
白九霄还是问道:"原来将你们困在这里的是个女人。"
"不,那个女人只是在负责看着我们,是谁将我们困在这里,你应该想得到。"
白九霄已经想到,也很容易想到。
洛飞烟。
原来他们并不是逃走,而是被他关了起来。
白九霄叹了口气。
"这里不便久留,有什么话,先出去再说。"
密室自然是可以从里面打开的,有了白九霄的火折子,要从其中逃出来并不难。
可若只是着两个浑身无力的人,要从漆黑一团,外面尚有人看守的密室中逃脱,就不容易了。
白九霄虽然有伤在身,搀搀扶扶也终究带这二人逃了出来。
骤然见到阳光,眼前一阵眩晕,江雪与冷丰相继伏身在地上,缓慢的喘息着。
他们已经逃得筋疲力尽,再也走不动了。
白九霄觉得就算那女子回来,一时半刻也不见得追来,于是便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来。
等江雪二人片刻调息之后,追兵依旧未至,白九霄心里不免是有些遗憾的。
他有种私心,他希望那个女人能追来。
等她回去,定然会发现江雪二人已逃走,她要追踪而来也不是难事。可是她大抵是不会来了,而且已很有可能不会再在那洞穴中待下去了。
不过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白九霄默默握拳。
不过片刻功夫,江雪与冷丰的脸色已恢复了血色,看起来恢复了不少。
"白公子,多谢。"
江雪拍了拍衣衫上的灰尘与雪痕,拱了拱手,神情恢复了先前的那种镇定与从容。
她身上穿得还是那件劲装黑服,一条黑黝黝的麻花辫斜斜搭在肩上,眉梢扬得很高。
有时候,别人会忘记她是个女子,只因她自己也时常忘记。
一个女人能稳居一堂之主的位子,付出的定然是比一般人要多得多。
白九霄淡淡道:"不必谢我,我去哪儿并不是为了你们,放你们出来也是顺手而已。"
沉淀过的目光对着白九霄上下打量,江雪道:"那白公子为什么会出现在哪儿,难道也是为了找人?"
白九霄毫不避讳,只道:"我是跟踪洛飞烟而来,想不到会遇上你们。"
江雪心知他们被关了这么久,外面一定发生了许多变故,遂道:"这些日子,白公子与其他几位,过得可还好?"
白九霄明白她问的是什么,道:"都说同人不同命,我们这几个人虽是一起来的,可是遭遇就相差很大了。有人下落不明,有人身陷囹圄,还有人成了飞雪堂新堂主的座上之宾,不过唯一不同的是,每一个人顺心如意。"
听此言,便知外面的变化比预料之中还要复杂得多,江雪不急不慢,道:"白公子难道不想问一问,为什么我二人会出现在这里。"
白九霄想也不想,道:"内中实情如何,我不得而知,不过在飞雪堂下属的眼中,二位如今可是丧家之犬。"
江雪的唇角微微一抖,心底隐隐升起的愤怒被轻易克制。
白九霄忽然微微一笑,道:"洛飞烟此人性情冷漠阴沉,手段毒辣,就算对二位用出什么手段也不奇怪。不过奇怪的是,他竟然没有要二人的性命。"
这一点她不是想不到,她落在洛飞烟手上,洛飞烟却连一次面都未敢露过,必然是因为外面有太多的事要忙。
他一定会忙着收买人心,忙着排除异己,忙着巩固自己的地位...
江雪道:"也许他还来不及,白公子消息灵通,可知这位新堂主近来有什么大动作。"
白九霄道:"自从二位下落不明,洛飞烟便总揽大权,成为了跺跺脚别人都要抖三抖的人物,他所做的事也没有一件是小事。"
他迟疑了片刻,道:"就拿飞雪堂来说,如今已几乎是全军覆没,所剩无几了..."
此言一出,冷丰似乎受到了刺激,怒吼道:"姓白的,你胡说什么!"
白九霄站起身。
"是不是胡说,你们现在已自由,可是亲自去查。不过老八那几个人就不用找了,因为如今他们已没有一人能开口说话。"
听他提起老八,冷丰着实吃惊。
江雪微微一笑,道:"看来几日不见,白公子是将我们飞雪堂全都摸清了,也罢,如今我们虽非朋友,但也不是敌人。老八是冷丰带出来的,洛飞烟急于除之而后快也不难预料。"
白九霄道:"老八并不是死在洛飞烟之手,飞雪堂中大部分人同样也不是他亲自下手的。江堂主应该听过火驹这个名字。"
江雪果然未有惊讶之色,缓了口气。这几日被困之时,她想了许多,也料到先前那些人行事作风定是有组织的。
此时听白九霄有此一问,她心中便一清二楚了。
她道:"这个名字当然不陌生,飞雪堂从前虽未与他们交过手,但听说别的堂也曾在他们手底下吃过些小亏。"
白九霄想笑。
如果江雪知道如今飞雪堂的状况,不知还能否说得如此轻巧。
不想江雪道:"他们的人出现了?"
白九霄道:"他们早就出现了,不对,应该说,他们一早就在你们身边了。这次你们飞雪堂可是损失惨重,二位一定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个人二位应该见一见。"
"哦?"
"凌承,这个名字二位是否听过?"
江雪皱了皱眉。
"他?白公子见过他?"
一提到凌承,气氛好像有些改变。
江雪与冷丰对视一眼。
白九霄道:"不只是见过,他现在正到处找你们,为了对付洛飞烟,保住飞雪堂。我看你们还是找个地方躲一躲,等见了他,你们自然就明白了。"
白九霄原本以为如此说便省得自己多费唇舌,不想冷丰突然道:"还要请教白公子,老八他们是怎么死的。"
白九霄自认没有什么需要隐瞒,只道:"老十是死在火驹的圈套里,至于老八与胖子,我怀疑他们是被看守你们的那个女子所杀,这些凌承会给你们交代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二位该如何落脚,以便我能够找到你们。"
冷丰还想问下去,被江雪制止。
江雪思索道:"如今我们定然是不能露面的,不如我们便约定个时间,在某地碰面,如何?"
白九霄同意。
"那就今晚子时,在什么地方见?"
江雪想了想。
"先前你们住过的那座宅子还是空着的吧,不妨便在那里。"
"也好,那便如此约定,到时再见吧。"
白九霄走得很干脆,他并不想再过多的纠缠下去。现在他还要急着回去,因为洛飞烟早已回去。
待白九霄走远,冷丰突然忿忿道:"堂主,果然是他,我一早便知道他有问题。"
江雪眯着眼睛,放眼四望,心情似乎很沉重。
她已从白九霄的言谈之中预感到某种不妙,不是关于别的,正是关于飞雪堂。
"早知如此,堂主当初便不该心软,宁杀错不可放过..."
冷丰还在说,她一摆手,制止了他。
"好了,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一切等我们见到了人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