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是你..."
少女声音轻怯,眼中的惊喜之色却跃然而生。
她几乎立刻就想奔到江轻鸿身边,可脚步却还是被什么羁绊着,只敢与面前之人遥遥相对。
江轻鸿容色温和,似从少女神情中读懂了些什么,缓声问道:"姑娘认得在下?"
满含期待之色骤然一凝,炙热的眼神忽而冷却了大半,慌乱的犹疑躲闪。
"我...不,我不认得..."
少女声音轻柔好听,一说话的时候脸却先红了,像秋日里半熟的枫叶。她摇着头,不住的摇头,半晌才怯生生仰起面颊。
江轻鸿微笑走近,弯腰捡起她脚下的水瓢,放在了一边的木桶旁,就在靠近的一株花前蹲了下来。
"这花很美,是姑娘种的么?"
少女羞怯点头。
"叫什么名字?"
不知为何,江轻鸿的问话似乎让少女更加紧张,她的呼吸微微颤动着,耳根发红道:"苏壁,是峭壁的壁..."
江轻鸿虽意外,却不由轻笑。
原本他只是问这花的名字,想不到这少女竟误会了。
不知是否是少见生人的缘故,在江轻鸿面前,她越发局促不安。
江轻鸿却觉得这腼腆害羞的丫头也不乏可爱之处,于是温柔道:"苏壁...很美的名字,和花也很相配。"
少女的脸更红了,一双纤纤玉手私下挽攥着,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紧张中越发显得孩子气。
江轻鸿只好不再看她,而是认真欣赏起花来。
半晌沉默,苏壁还是忍不住好奇,半是羞涩,半是怯弱道:"公子怎么会到这儿来的..."
这里是个小小的花圃,在偌大的苏家只是一角废弃的偏院,平时甚少有人经过。
江轻鸿笑了笑。
"不瞒姑娘,我是循着花香而来。"
"花香?"
苏壁满是惊讶困惑,忍不住重复问道:"公子是说花香?"
"是啊,气味虽轻,不过却很特别。"
海棠本无香,而诗中所说的"香动全城"的蜀棠毕竟有所夸张,而且这里也只有小小一园海棠。江轻鸿却能寻香而来,这话若是别人听了,定认为他在撒谎。
但苏壁却愿意相信江轻鸿说的是实话。
"今早在别院见到的花应该也是姑娘的杰作吧,想不到壁姑娘这样的大家闺秀,竟有一手养花的好手艺。"
小小花圃便看得出主人的用心,能将花培育的如此茂盛饱满,一定也颇费心思。
但这养花的技艺虽亦是一门学问,在许多人眼中到底难登大雅之堂。
称赞之语从江轻鸿口中说出,虽是由衷赞叹,发自肺腑,但苏壁说到底也是苏家千金,未免有些不妥的。
所幸苏壁非但不介怀,反而十分高兴。她腼腆的抿唇一笑,眼中仿佛有些跃动的期待在闪烁。
"公子真的喜欢这花?"
江轻鸿点点头,"当然,不仅喜欢,在下还很好奇,此地气候并不适宜栽种海棠,姑娘是如何将花养的这么好的。"
苏壁神情中的紧张之色已稍退,莞尔轻语道:"这虽不容易,却还是可以做到的,秘诀只有两个字。"
江轻鸿谦虚道:"请姑娘赐教。"
"用心。"
"用心?"
世上许多未成之事,终究是败在"用心"二字之上。
这两字说起来简单,但要做起来却并不容易。
"其实这花也如同人一样,你用心待它,它便不会辜负你。"
苏壁甜甜一笑,声音轻快,江轻鸿却目色渐沉,不由喃喃道:"如此说来,有些人倒不如这花了..."
因为花不会辜负用心待它的人,但人却常常会被其真心相待的人伤害。
苏壁似未明白江轻鸿所指,直到很快远处有人影近了,来的竟是方才无辜被责的小丫头芳芳。
见江轻鸿,眼眶微红的芳芳忙露出笑颜,行了一礼。
苏壁回神,关切道:"参汤送去了么,墨姐姐现在情形如何?"
"送是送去了,不过..."
芳芳有些委屈的低头犹豫,似乎是因江轻鸿在面前,不知如何开口才不至让苏壁难过。
但不等她开口,江轻鸿却先道:"正巧,我便是从墨姑娘处来的,她身体已无碍,姑娘对墨姑娘倒是很好。"
只见芳芳模样,苏壁却似乎已猜出了几分,也明白江轻鸿是好意遮掩什么,垂眸道:"我知道墨姐姐不喜欢我,不过她始终是我的姐姐,我对她好是应该的。无论她如何待我,我也都不会放在心上。倒是公子,您还是和从前一样,一样的心地温柔呢..."
恬淡温婉的笑意忽然绽放,如花蕊般清纯动人,她认真凝视着江轻鸿的眼神莫名深刻起来。含情的眼波更似有千言万语,隐约中还蕴藏了一种浓的化不开的别样情感。
从前...
这似乎更加暗示了他们似曾相识,又或者应该说,苏壁是认识江轻鸿的,但是江轻鸿却丝毫没有什么印象。
苏壁似乎陷入了短暂的思绪中,直到身边的芳芳提醒道:"三小姐,是不是该回去了,霖少爷正到处吵着找你呢。"
苏壁回过神,似有些伤感惋惜,却只能对江轻鸿欠身一礼。
"公子若是闲暇,不妨在这里多待会儿,我还有事先不奉陪了。"
"姑娘慢走。"
随着苏壁离开的路上,芳芳不由心生好奇。
"姑娘是认得那位公子吗?"
苏壁性格内向羞怯,平日话也极少,她从未见过苏壁与哪位公子主动攀谈过,而方才却见其与江轻鸿相谈甚欢...
垂着眸的苏壁巍然驻足。
"芳芳,他...他回来了,真的是他,没有错的。"
她的声音有些颤抖,似乎是因为激动,喃喃自语并不真切。
"他?他是谁?"
芳芳仔细的瞧着苏壁的神情,忽然吃了一惊。
"难道他就是那个人!"
方才还艳阳高照,眨眼间雅风浮动,云顶游移,染了秋意的树叶漫天纷纷,与黯淡的日色混成一片迷蒙。
寒风中,挂在树上的叶小蝉打了哈欠,像猫一样困倦眯起的眸子半睁着,还在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屋顶。
屋顶之上,斜躺着一个人。
白衣如云,冷风动,云动,人未动。
两个时辰,整整两个时辰了,白九霄连脚趾头都没有动过一下,仿佛变成了一块木头。
叶小蝉却终于再也受不了,一抬双腿,人从树上悄无声息的落下。
今天天气并不算太冷,可惜风太大,尤其是高处不胜寒。
她用力躲了躲脚,忿忿朝屋顶瞥了一眼,飞身几个起落,影子一眨眼就没入了重叠的高墙。
躺在屋顶上的人却恰巧在这个时候醒了,他背一弯,将身后的伞拿起一打。
白伞轻撑,伞骨打转,衫摆随风鼓噪翻飞。白九霄如风中舞动的纸蜻蜓,从屋檐上不着痕迹的落了下来。
狭窄的巷子幽深,他撑起伞,拍了拍肩上的落叶,随即脚步轻快的幽然远去。
从纵横交错的巷子出来,正对着繁华热闹的街市,他东瞧瞧西看看,然后晃晃悠悠进了一家药材铺。
药材铺就在一品居对面,门面不小,店里干净整洁,一进门就闻到了各种混杂的药味。
白九霄摸了摸鼻子,四处打量。
柜台上的靑衫伙计一见来了主顾,忙热情招呼。
"客官,是抓药呢,还是配药?"
锐利的眼光在柜上扫过,白九霄嘴角一扬,笑容灿烂。
"我既不抓药,也不配药,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
"嗯,你就是小刘子?"
伙计愣了一下。
"没错,小人正是。"
"那就对了,我找的就是你。"
"哎,哎,公子..."
伙计大叫着,还是挡不住被白九霄胁住脖子从药铺里拖了出来。
掌柜正在里面算账,听见动静慌忙从里面跟了出来,可那两人一出门,转弯就不见了。
掌柜坐立不安,在门口来来回回许久,正犹豫要不要去报官。
未多时,却见伙计小刘子竟失魂落魄,呆若木鸡似的飘了回来,他赶忙迎上去揪住了人。
"小刘子,刚才是什么人,你是不是在外面招惹了什么麻烦?"
小刘子却掉了魂一般,半晌才傻笑着,嘴也合不拢了,他的手倒是一直紧按着贴身的衣兜。
"掌柜的,我,我遇到神仙了!"
"神仙?"
掌柜的打量了小刘子半晌,撇撇嘴。
"什么神仙,我看你别是撞鬼了才好。"
小刘子却直傻乐,认真的瞪了眼睛道:"真的,不信你瞧瞧!"
说完,他就鬼鬼祟祟的拉住掌柜的手,让他往自己的衣兜里摸。
掌柜的只摸到有一小片硬邦邦的东西,用手捏了捏,脸上也变了颜色,忙将东西露出一瞧,差点惊讶的大叫出来。
"呦,金叶子..."
话方出口,小刘子已紧张捂住了他的嘴,一个劲的使眼色。
"小,小点声。"
俗话说财不可露白,何况他也知道自己这钱来得莫名其妙。
"怎么样,刚才那人给的。"
掌柜的好奇道:"他是什么人,找你做什么?"
小刘子不禁得意,夸耀道:"他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就是随便打听了两句话,不过依我看,那气派倒像是下了凡的财神呢!"
而此时,那位财神早已哼着歌,心满意足的走远了。
路过街边,他就顺手打了二两烧酒,又买了几样小菜,悠悠荡荡的闲逛着,不知不觉到了城外。
城南。
一处荒废的破庙。
白九霄轻车熟路,手掌轻轻一推,就将紧闭的破门推开了半扇。
这庙不仅破旧,屋顶还露了个大洞,下雨天怕是连能躲避的地方都不大了。殿中的匾额早已破烂不堪,曾受人香火的神像如今也落魄至极,早蒙了一曾厚厚的尘土。地上到处是散落的草垛,虽乱却还不算太脏,不过也有七分像个乞丐窝了。
这里原本是土地庙,没了香火之后便逐渐荒废了,后来做了许久的乞丐窝,不过最近这儿已经换了新主人,而且还是一位财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