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玄仙尊所建立的这个完世界, 仙人掌控凡人生死,要做到绝对的公平,首先就要割舍掉自己的七情六欲。
被他选的继任者叶疏白,自也不例外。
上玄仙尊将目光落在温云的身上, 分明成了阶下囚, 而这女孩眼却始终冷傲,连头也不愿低, 一看就不是愿意屈服的性子。
这样的人, 必须由叶疏白亲来斩断他的牵扯才行。
上玄低沉而又平和地说:“杀她证道, 你将踏入真正的主宰之路。”
主宰之路,这四字仿佛带了无穷的蛊惑力量,几乎能将所有修士拽入这场梦之。
修行的目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变得更强,获得真正的自由, 掌控自身命运吗?
即便是叶疏白, 也不例外。
他清隽的面上闪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眸的光似乎亮了亮, 即便是很隐晦, 却还是被上玄给捕捉到了。
果, 世人皆如此, 在大道的诱惑面前, 割舍掉情爱是再简单不的事。底下那个完世界的修士们对于此事早就习以为常,千万年传下来,他们都理所当地认为仙人就该清心寡欲,哪怕是没有天雷的威胁,在情爱长生大道之间,他们依会义无反顾地选择后者。
杀妻杀子,乃至父母兄弟, 都有人选。
包括上玄仙尊自己也是如此,精心抚养教导数千年的徒弟,也是由他亲抹灭魂。
上玄仙尊注视着叶疏白,上轻描淡写地一动,却见微光略动,原束缚着叶疏白的源力顿时烟消云散。他是仙境大能,弹指间就能操纵生死,并不担忧叶疏白敢趁机逃跑,上玄既能囚他第一次,自也就能囚他第二次。
叶疏白只觉得原丝毫源力都不能运行的身体又恢复了正常,他低眉垂眸,凝着的那把剑。
身后,上玄的音似层层编织的梦境,充满诱惑力地将他往下拉。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何况是一道侣呢?修行之路为孤寡,斩断羁绊执念,方可成就自在大道。”
上玄在感应到叶疏白领悟出生死法则后,也曾观察他一段日子。
他道,叶疏白自幼时便无父母疼爱兄友亲和,被养得冷心冷情,到后面又历诸多背叛以至身死,虽不道这道侣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但是对于叶疏白这样的人来说,恐怕也只是个不值得执着的道侣罢了。
不是一个道侣罢了。
叶疏白注视着温云,却忽地想其实细细算来,他她连正式的道侣都不算,先前计划的盛大婚礼没有,也没有对天结契,更无亲友共贺。
她此刻就站在叶疏白对面不得动弹,眸没有半点畏惧和怀疑,似乎是笃定了他绝对不可能为了大道而伤她,也似乎是忘记了,叶疏白这个名字也曾沾染无数鲜血,背负了成千上万条的人命。
叶疏白握紧了的凤凰木剑,背对着上玄仙尊,腰脊挺直得似一株修竹。
他动了动唇,冷冷清清道:“你说得没错。”
竟承认了上玄的说法。
上玄仙尊面上情镇定自若,并未因叶疏白的选择而惊讶,因为这才是再正常不的抉择。
叶疏白深深地看了温云一眼,唇角忽地弯了弯,露出无奈的笑容。
他想,明明是个极聪慧的女孩,怎么偏偏就近乎愚钝地相信他,听到这样的回答都不生出疑心呢?
那把木质细剑被修长的紧紧持握,上面映出微微炙热的气息,似有凤凰在剑身萦绕长鸣,正是生死法则的力量。
这把出自温云之的木剑,今日划破长空,直直地朝着那道纤柔的身子斩去!
此刻温云早被上玄仙尊所缚不得动弹,面对这道暗含生死法则之力的一剑,逃无可逃!
上玄仙尊正欲出言认可叶疏白的果决,忽猛地一皱眉,闪身朝着后方避开那突蹿出的那只金红色凤凰。
那持木剑的男子仿若身一道皎洁的月光,火红的凤凰飞袭上前,的剑气纵横激荡,剑剑皆刺向上玄的致命处。
叶疏白此刻早不管不顾地拼尽了全力,毫无保留地奋而向前,招招皆是威力最大的清云剑法最后一式,任由自己的命门暴露在外也要同上玄相争!
上玄仙尊的眸只剩一片冷:“原来你也是冥顽不宁的愚民,既是如此,你的法则之力就成为这天道的一分吧!”
他面向那年轻剑修的重重攻势却是不避不让,悍相迎,属于仙境大能的浩荡威压如山一般朝着叶疏白镇去。
“死吧!”
上玄仙尊伸将凤凰木剑捏得粉碎,而另一只则再不留情地自叶疏白的身体穿透而!
他毫不费力就从丹田寻出那团熟悉的法则之力,残忍地将其自叶疏白身体内剥离而出。
那团闪耀着金红色光芒的生死法则之力出现的瞬间,天地间的光似乎都被衬得黯淡了许多。
而叶疏白身上的气息顿时变得微弱,腹的那个血洞似泉涌般往外喷出鲜血,几乎将他一袭白衫染成血红。
“啊——”尖利哀恸到极点的凄鸣骤自温云口爆发。
她的唇角溢出鲜血,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这一幕。
但是哪怕温云拼了命地想要挣脱上玄仙尊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飞升境仙境的差却犹如天堑不可逾越。
她只能眼睁睁地望着着眼前的那男子被血色蔓延开的背影。
目睹上玄一点一点地将叶疏白体内的生死法则夺取。
一瞬间,温云的脑海变得一片空白,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从未历的痛楚似海浪般袭向心口。
就在这时,那只即将消散的火凤却忽猛地转向,直直地朝着温云飞来!
那双金色的凤眸不似平日那般冷漠,而是带着些许温和,像极了叶疏白往日无可奈何却又任由她作弄时的目光。
扇动着巨大的羽翼将温云笼住,仿佛在匆匆地拥抱她最后一瞬。
一股强大的生死法则之力骤自火凤身上爆发,此同时,原束缚着温云的源力竟生生地斩断了,刹那间,源力顿时重归温云体内!
原来叶疏白竟将绝大分的法则之力在火凤之内!
原来斩杀温云是假,想要趁机偷袭上玄仙尊也是假,他苦心孤诣拼上性命,只不是为了救她走!
叶疏白没有回头的力气了,此刻没了生死法则庇佑,他的修为意识都开始随着身上的那道重创而逐渐消散,如同指间细沙飞快流逝。
哪怕明无用,叶疏白仍艰难地抬,用最后一丝修为去阻拦上玄仙尊。
在察觉到火凤将温云解救出的瞬间,他嘶喊出最后一句——
“空间,逃!”
温云通晓时空法则,只要她能从上玄仙尊的束缚挣脱,这转瞬的功夫也足够让她施展法则之力逃走。
在仙境大能的,叶疏白能低头服软活下来,可是温云活不下来。
那他,便永远不会低头。
叶疏白眼前的画面变得朦胧而又虚幻,好似有无数个画面闪现,最后,只剩下一张笑意吟吟的脸。
他这寥落的一生,前几百年未曾窥见几许天光,直到那日,她向他伸出。
于是,似孤身行于长夜时,忽有世上最烂漫绚丽的烟火绽在头顶,点亮他的世界。
从此,长路不再孤寂,他这后半生也有光相伴了。
所以他无数次曾向天道许诺,要护温云一生,护她顺遂,护她长乐无忧。
他要做那守护烟火,让她安盛放之人。
为了这个誓言,如今他甘愿以性命做价。
他微微侧着头,眸子仍睁着,似乎还想回望她最后一眼。
他的身体早气息全无,而身躯却始终挺直,直至最后一刻,都还是一个真正的剑修,不曾低头。
就在这时,原平静的空间骤间被撕裂,一道超乎想象的力量骤自温云身上爆开。
一道玄奥至极的法阵在温云脚下缓缓亮。
那不是先前的空间之力,其还混杂着另一股连上玄仙尊都从未见的至高法则之力。
上玄仙尊丢开毫无气息的叶疏白,持着那道生死法则谨慎地凝着温云脚下的法阵,那其传出的可怕气息,即便是他也生出微微的忌惮,隐约间他有种预感,如果触碰到那东西,恐怕会有极不好的事情发生!
他冷冷道:“他死了,你还要枉费力气耍什么花招,难不成还想杀我替他报仇不成?”
温云的脸色变得雪似的苍白,唯独那双幽黑的眸子深得骇人。
她冷冷地看着上玄仙尊,音虚浮得没有半点力气,语气却坚定。
“他不会死,死的人是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天光倏忽间变得刺目般明亮,温云脚下的阵法爆发出一股属于明才能掌握的力量。
那是——
时空禁咒。
上玄仙尊冷哼一,修为尽数释放朝着温云攻去,杀心毫不掩饰。
就在这时,天地间似乎响一低沉而又苍老的叹息。
温云的拇指上不何时竟戴上了一枚古朴无奇的戒指,而这叹息正从戒指传来!
须臾间,戒指爆发出一道强光,竟将上玄仙尊的生死法则抵消了!
而此刻,上玄仙尊脸色剧变,惊疑不定地注视着那道光,击杀温云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就在对方停顿的间隙,温云的身影消失在了此处。
只不这次温云并没有选择用空间法则逃走,而是义无反顾踏入了时空乱流之!
这里曾是她内心隐藏的最畏惧之地,即便重活一世,她仍记得自己被弄得粉碎的躯体,也还记得在那漫长又无边的虚无寻常方向的绝望,强大如温云,也有梦魇的往。
若是有得选,其实她这辈子并不想迈入这道禁咒。
可是她还记得方才的那股源自灵魂的痛楚,几乎将她整个人撕碎。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他好好说最后一句话,在红绳系下的那一刻,她原想告诉他,翠羽在他们做大婚的礼服了,要不要去看看她穿红裙的模样。
她还想告诉他,心怀不轨的绝非他一人,她也一样。
很久很久以前,有人问两人的关系,温云想两人身上的主仆契约,自己死了叶疏白也活不成,便笑称二人是“生死之交”。
彼时,叶疏白也只是不言不语,唇边盈着浅淡的笑看着她,又或是无奈地温和一句“闹”,便又将剑递给她,故作严肃地让她老实去练剑,而自己里则捧着一晦涩的魔法书,目光却悄悄地落在她身上,被抓个正着后,虽故作正,却又悄悄地红了耳朵。
年岁安好故人在,当时却只道是寻常。
温云的鼻子忽酸涩得无法呼吸,泪水失控地往下掉。
叶疏白,你道什么是生死之交吗?
生死之交,不是你为了让我活下去而牺牲自己性命,而是……
要生一生,要死一死。
生死是世间至高的法则,能改变的唯有时间法则。
“若生死为天道,那我便要为你,逆了这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