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影儿,是颜卿!”月姬院外一声低呼,惊到厅内的月影和赫连寒,两人急急走出,看到门边走进的人,步伐停滞。
她素来的黑色素裙破损的厉害,一条条鞭痕红的刺眼,头顶显然受过重物袭击,粘稠的物质湿了头上的发,疤痕横过的脸上血染地可怖。而她抱着的,正是月影心念的凤仪。
“主子,你、你回来了...真好。”颜卿颤抖着唇,话语未完,抱着的人脱离手,自己也向前跌去。
“颜卿!”月影一声低呼,正要冲过去扶她,红缨却快了一步,一手捞过即将和地面接触的凤仪,一手稳住颜卿。月影快步走来,一看凤仪便知她只是昏迷,小心地把她交给紧随其后的赫连寒,径自扶过颜卿就要为她诊治——
“没用的。”虚弱的手拦下月影,颜卿满是血迹的脸微微抬起,往日死一般无痕的脸上,竟在微笑,“主子,我不行了,我知道的。”
“谁说你不行的!”月影冷沉道,一手拿开她阻止的手,一手快速为她把脉,瞳孔微缩。
看她如此,颜卿只是微微一笑,伸手握住了月影的手,可以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冒犯,“主子,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月影闭了闭眼,忍去眼中涩然,“你说。”
“把我葬在浅语姑娘的旁边,好吗?”向来无情的话语因为情绪的波动起伏剧烈,颜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稳下喉间腥甜,“主子,求你了,我只是想继续保护浅语姑娘...”就像过去一般,静然地守护、静然地喜欢,便满足了。
“真是个傻姑娘。”月影喉头干涩,伸手轻柔地摸上她脸颊的刀疤,这是浅语死后颜卿自己划下的,因为她痛恨自己不能救浅语,沉重地呼吸着,月影强扯起一丝笑容,点点头,“我答应你。”
那往日死寂空洞的双目在那一刻亮的璀璨,颜卿笑了,笑得极其灿烂,她仿佛看到浅语在眼前跳舞,如她第一次在桃花林见她一般,美得惊人。
“主子,浅语姑娘来接我了。”颜卿低语,双目含泪的看着前方...双目闭去,一滴清泪滑落在地,而她的脸上,是满足的笑。浅语,我答应你的事办到了,凤仪会代替我们好好照顾主子、陪伴主子的。
握着的手一点点冰冷,月影缓缓地松开手,轻柔地把它搁置一旁,对着已然死去的人温柔微笑,“去吧,浅语看到你,一定很开心的。”
赫连寒愣愣地看着这一切,望亭、颜卿,午时她们还一起商议的人,一瞬之间,再也不会出现。月朔呢?月朔去了哪里?又有谁能告诉她,这里发生了什么!
“凤仪、凤仪!”赫连寒叫着,拇指紧紧地压在凤仪的人中上,眼中是急切的慌乱,颜卿和望亭的死拉大了失去月朔的恐惧。
月影偏头看到这一幕,急忙抢过凤仪,怒骂道,“你在干嘛!”
“影、影?”低弱的声音自怀中响起,月影急忙低首,正好对上那微弱睁开的眼。
一看她醒来,赫连寒更是激动,伸手紧紧拽着凤仪的手腕,不停地摇晃,“凤仪,朔儿呢?朔儿人呢!”
月影一把扯开激动的她,护住还未完全清醒的人,斥道,“你的冷静都去哪了!我们哪个不担心朔儿,可冲动能解决问题?!”
耳边是熟悉的声音,凤仪摇了摇头,茫然地看着四周,月影、赫连寒、月姬、红缨...脑海中回想起昏迷前的画面,凤仪顿时清醒,双手紧按着身前月影的肩,激动地问道,“颜卿呢?颜卿人呢?”
喉间涩然,月影闭了闭眼,不知如何开口。
看出她神情的异常,凤仪仿佛跌入冰窟窿般冷,一把推开月影疯狂地寻找,终于,看到门边死去的血人,再无法动弹。片刻,人生生地跌跪在地上,两行泪水顺着两颊滑落,“都怪我,如果不是为了保护我,她不会受伤也不好死的...我才是该死的那个,我才是!”凤仪痛苦地哭泣,双手用力地拍打自己的头,她在恨,恨自己的没用!
“好了,不怪你。”月影蹲下身子,心疼地按住她的双手,温柔的手轻抚她的背,试图安抚下她的激动,目光无意地扫过一旁呆傻的赫连寒,双手扶上凤仪的双肩,紧紧看着她的双目,沉声道,“凤仪,你冷静下来,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沉地呼吸平复情绪,凤仪从激动中镇定下来,转头看了看死去的颜卿,再回头,眼中只有坚定。
时间回到傍晚时分,月姬从朝堂回来,和赫连寒他们说了太医一事,众人皆肯定有人暗中指使,几人合计之下决定反被动为主动,月姬四人悄然跟上回家的太医,一切按着计划顺利进行。殊不知,正是中了鬼女的阴谋。
她们一走,早准备好的花谷四小主出现在宫苑前,不到一个时辰,月姬安排护卫的侍卫统统被杀,颜卿、望亭以二对四,她们本就不是花谷四小主的对手,再加之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凤仪和月朔,情势更是恶劣。一刻钟的时间,颜卿、望亭皆负伤在身。两人相望一眼,颜卿带着凤仪、望亭和着月朔,分头躲避,试图分散地方注意力来拖延时间。
“我们和朔儿她们分开,颜卿带着我往后花园去,杀我们的人中有个手执长鞭的妖女和拿着狼牙棒的丑八怪,他们追杀我们,另外拿着青刀的男人和拿着双刀的不男不女应该去追朔儿她们...颜卿把藏在假山后,和妖女他们打起来...我亲眼看到那妖女拿鞭子不停袭击颜卿,还有那丑八怪,他发现了我...抓着我说要吃我的肉,我一直反抗,颈部突然一疼...”凤仪强忍着对记忆的恐惧,眼中泪光闪烁,哑着声音道,“昏迷之前,我看到颜卿冲了过来,那个丑八怪的狼牙棒狠狠地打在她头上,是颜卿保护我的...”
“好了。别想了。”伸手轻柔地为她拭泪,侧头望着颜卿的尸体,月影双目的温度一点点的下降。
“望亭和朔儿呢?没找到她们吗?”凤仪低声问道,因为赫连寒的神情,太沉重。
沉默,回应她的只有沉默。
月姬看了看几人,微微叹息,“望亭...也死了。”
凤仪脚下发软、头部晕眩,如若不是月影扶着她,许会跌倒在地,“我、我想看看她。”
月姬犹豫地看了看月影,却得到月影的颌首同意。“让她看吧。”月影道,松开手,让凤仪自己去看望亭,因为她知道,未来还可能发生更多,而凤仪要学会的,便是接受和面对,而不是哭泣和逃避。
呆愣愣地看着厅中平躺的望亭,凤仪移动着僵硬的腿一步步走近,三步之遥,她终于控制不住,跌跪在地,但她没有哭,泪水生生地被她忍在眼眶中,坚持着向望亭的尸体爬去,她要看清,看清那些人是怎么杀害她的朋友!
该死!这是哪里?月朔摇着发晕的头,睁开眼,除了一丝隐隐的光亮透入,依旧是黑沉,她试着挣扎,这才发觉手脚被束,如果不是她的嘴被封,她一定大骂出声,绑就绑,就不能绑的艺术点,这手脚向后束缚还捆在一起是要怎样?!把她当待宰的母猪啊!呸呸,她才不是母猪,抓她的人才是!
唯一可以动作的脑袋四处探索,片刻,月朔更加生气地意识到,自己居然被困在布袋中!!!靠!用布袋装人!那人以为自己是布袋和尚怎么着!要是让她出去了,知道是谁,她不用别的,就用裹脚布把那人全身缠起来,哼哼,还要懒婆娘的裹脚布!
等等,她怎么会在这里,发生了什么?冷静下来,月朔用力地晃了晃还有些晕眩的脑袋,昏迷前的记忆一瞬间冲入大脑,只剩呆傻,望、望亭...
“朔儿,你快跑。”已经受伤不轻的望亭把她护在身后。
“开什么玩笑,我跑了你怎么办!”月朔低吼,双目紧紧地盯着前方的青刀和鬼女,望亭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这下下去,望亭一定活不了!伸手拽下望亭护在身前的手,月朔倔强地瞪视两人,沉声道,“你们的目标是我,我跟你们走,但你们不能杀她。”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们的目标是你?”
不男不女的笑声刺耳的难受,月朔皱了皱眉,嫌弃地看了眼鬼女,扬高下颌冷笑道,“人妖同志,难道我说的有错?”
“人妖同志?”鬼女骨节分明的手指了指自己,很是不解。
“对,这名字特配你。”月朔嬉笑道,扬扬眉,“怎样,答不答应?”
“好,你跟我们走,我们放过她。”沉默的青刀开口,脸上没有表情。
“爽快。”月朔拍手叫好,心里微微安心。
“朔儿!”望亭低叫出声,哪里答应她被带走!强撑着举起手中武器,冷声道,“我不会让你们带走朔儿的!”
青刀却不理她,径自对着月朔道,“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们过去?”
“我过去。”月朔扬颌道,臂膀被望亭紧拽着,她微微侧目,给了望亭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的,我会保护好自己,等你和寒她们来救我。”拍了拍她的手,月朔拿开她的禁锢,走向青刀。
“鬼女,把她绑起来。”
“喂,我都自愿和你走了你还绑我?”月朔低骂,很是不满。
青刀冷冷地瞟了她一眼,讽刺地掀了掀唇,“即使你不自愿,今天你也逃不了。”说着,竟举起长刀对着望亭。
“喂,你要干嘛?!”看到他如此动作,月朔惊叫出声,不心中愈发不详。
青刀机械地转头看她,“三公主,你真以为我会放过她?”讥讽地笑笑,青刀无情道,“青刀刀下,不留活人。”
“混蛋,死贱男,你他妈刚刚答应我的!”月朔狂吼道,内心的愤怒在咆哮。
“三公主,以后别那么天真。嗯...如果还有以后的话。”青刀说道,人已经向着望亭去。
‘嗤啦’一声,青刀的刀狠狠刺穿望亭的身体,不给她一丝躲避的可能。月朔瞳孔放大,身旁是鬼女咯咯的笑声,力量在一个瞬间充斥,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抢过鬼女手中的刀,不知道自己怎么冲了上去,但那一刀,她狠狠地砍在青刀手上,臂膀生生从青刀身体脱离,伴随着望亭倒地。
“我的手!”目光呆滞地看着脱离身体的手,青刀眼中疯狂,那是他拿刀的手!鬼女眼中也是难以置信,看向月朔的眼,充满好奇,手无缚鸡之力的她,是怎么做到的?“我要杀了你!”青刀的一声高呼惊醒鬼女,急忙上前止住他。
“你忘了左使的话了吗!”鬼女警告道,月朔要死,但要在左使眼前,鬼女按了按他的肩,“忍一忍。”
青刀眼中的风暴这才消去些许,充满恨意地看着月朔,而此刻的月朔,却是全身失了力量般使不上力气,跌坐在地。突地上前,完好的手毫不留情地击昏她,侧脸道,“鬼女,把她带回去。”
“是。”鬼女咯咯笑出,拎起昏迷的月朔转身就走。
“朔、朔儿...”鲜血沿着嘴角溢出,望亭挣扎地想要爬起...
冷冷地看着她的垂死挣扎,青刀无意扫过头顶上的房梁,眼中冷光一闪,“也罢,送你一程吧。”说着,一步步地上前,弯腰拎起望亭试图挣扎的身体,连着青刀重重地刺入房梁之上。
青刀伸手抹去脸颊的血色,弯腰捡起被砍去的手,抬头看了看望亭胸膛上的青刀,嘲讽一笑,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