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跟着感觉走的黎梦,已经不能再声色犬马了。
因为齐峰已经失踪了好几天,而她自己也被黑社会轮jian了一通之后,就给扔在了深圳的街头。那些坏人搜走了她身上的所有现金,拽掉了她的每一件首饰,只给她留下了撕裂一般的疼痛。
那是一帮粗鲁的坏蛋,一个比一个更粗,也一个比一个更鲁。
她现在才深刻地知道了什么是男人的坏,坏到了足以令她这个熟女都羞于启齿。不过,一个女人上了几分年纪,也就自然而然地多长了几个心眼,她出来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着自己的身份证到就近的银行挂失了那张存有巨款的卡。突如其来的遭遇让黎梦恨透了天底下的黑道人士,她遇到的这个组织简直就是毫无人性可言。这些人毫不客气的抢掠奸淫,让黎梦一想起来就不寒而栗。她甚至怀疑那个一头卷毛的荣卫,也已经让这伙人给毁尸灭迹了。这个感觉源于齐峰被那帮家伙带走时的回眸一望,在齐峰那个流连不舍的眼神里充满了伤感。
在齐峰被带走了五分钟之后,就闯进来了十好几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他们手攥着皮带,从她的床头一直排队排到了房间门口……
飘荡在大街上的黎梦很想大哭一场,但深圳人根本就不相信眼泪。
不相信眼泪的人,也许却会迷信微笑。
按照这个简单的推理,黎梦强颜欢笑地靠上了一个谢了顶的有几分潦倒的士多店老板。这个谢顶老板四十多岁没儿没女打了一辈子的光棍,整天介呲着一嘴焦黄的牙齿,盯着街上的女人们想入非非。他当然不会错过这个帮助外乡妹然后谋求一劳永逸的天赐良机,别看这哥们儿夜夜看着黄碟撸管已经迫不及待了,但为了从长计议,他愣是很难为自己地“之乎者也”扮起了不求回报的正人君子。黎梦领略过的男人比来这家小店里买货的客人都多,她岂能看不透谢顶男的这点儿把戏,于是她将计就计让这位傻哥在招待所里给她开了三天的房,又每天请她吃干炒牛河出够了“血”,然后等到黎梦挂失的卡期限满了,她领了新卡取了钱,就把这位痴心想做新郎官的小老板,给约到了深圳最贵的洲际大酒店。黎梦说你要真有诚意娶我,就到里面表示一下,吃顿像样的海鲜大餐,再开上一间总统套房,我今天晚上就可以以身相许。黎梦说完了这句话,头也不回的就往里走,谢顶客左右为难地只追出了三步就让酒店保安给挡在了门外,因为这里面是不欢迎踩着“人字拖”的穷鬼的。
黎梦并没有一走了之,但她更不是一个喜欢委屈自己的女人。在酒店大堂里她坐了一会儿,很快就又找回了雍容华贵的自我感觉。她在楼上开了房间,又把房间号让大堂的侍应生专门出去告诉了那个谢顶的男人。黎梦知道这个男人没有胆量上来,但他不能不给这个帮助过自己的哥们儿最后一个机会。她在房间里订了餐,然后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就裹着雪白的浴袍倚在了松软的大床上。那个谢顶客在楼下徘徊了很久一会儿才一跺脚走了人,他也许是想通了,也许根本就弄不明白。他趿拉着鞋往回走时的那份沮丧的表情,就像是刚让贼给抢了。
深圳的天亮得很早,何况黎梦根本也是心乱得睡不踏实,这让她又想起了自己的大款丈夫金世宏。金世宏的手机关机,她打到了自己的父母家里才知道原来他已经换了电话号码,这让她安静地想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把电话打了过去。
“三哥吗?我是梦梦。”
她一如既往地拿出了新娘子才有的娇滴。果不其然,电话的那端立即就响起了金世宏急切的声音。
“梦,你在哪里?”
“我在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
“你还在生我的气?”
“荣波真的没有告诉你吗?”
“我跟那个杂种没话好讲。”
“那你为什么不出来找我?连个寻人启事也不登一个,看来我在你的心中还是没有地位。”
黎梦是情场上的高手,撒娇耍嗲只不过是她的初级功课。
“无论你在哪,我现在就过去接你!”
坏三果然上了当。
“那就不用麻烦你了,我真怕到时候你又扔下我,只顾自己跑的欢!”
“真的不会了,我向你保证!”
“好吧,我就信你最后一次,晚上八点在一度红颜见吧!”
撂下电话,黎梦的嘴角终于绽开了几天来都没有过的细腻纹络。
中午,她慵懒的下楼退了房间,订票包车去了深圳机场。
***
周铁不得不返回了京州,带着六七个垂头丧气的警员、爱发牢骚的金鑫和一个刚能下地走动的伤号,另外还有一只灰不溜秋的骨灰盒子。
乌力的尸体,已经通过新疆住京州办事处联系到了他的亲属前来认领。
孟半生由于批捕的证据不足,再加上其家属的强烈抗议,迫于压力,已经被批准了保外就医。甚至就连麻子脸马维九也很快就得释放,这个惯犯除了脸上又多了几粒崭新的开花麻子以外,又将继续在他的小李庄里快乐逍遥。
周铁的这次南行出师不利,又加之缉毒处大本营里接二连三发生的窝心事,使得周铁感觉自己的脑袋仿佛是大了三圈。他没法去见何云,重要人犯无可奈何,主要物证灰飞烟灭,幕后主使遁去无踪,内鬼调查毫无头绪,他不知道自己该怎样给领导一个交代。就在这个令他一筹莫展心烦意乱的午后,女警唐倩微笑着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周处,我能和您谈谈吗?”
知名警花的微笑顿时让空气中的压抑涣散无形。
“小唐,你找我什么事呀?”
“跟您商量一下还钱的事!”
“还什么钱?”
“就是我们答应给人家林青的那三万。”
周铁感觉心口凉得不行,也许马上就硬着头皮去见何局,才是他一个最为明智的选择。
“这事咱们回头再说,我还有事得去局里一趟。”
“那我陪您一块去吧,咱们正好边走边说。”
听了唐倩的话,周铁突然百感交集,一件件棘手的麻烦事几乎同时涌上了他的心头。
“走,走吧!”
在从后海到前门的路上,周铁如坐针毡,他搞不懂这个世道是怎么了,连公安局居然也能被人敲上了竹杠。
正如周铁所料,何局今天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个局长还是你来当得了!”
“局长,这事有点儿复杂,您得听我解释解释。”
“不复杂要你干嘛?要解释你也最好是跟老百姓去解释,你找我还有事吗?”
何云今天的确很忙,一会儿他不但要部署年底的全市治安工作,还要跑一趟市府,向宋北平汇报近期的几件大案要案的进展情况,这里面就包括田百让自杀所引发的一系列连环案中案。这件事很让何云挠头,因为即使他不主动说,宋北平也肯定会揪住不放地问。也就是说,他今天根本没有工夫搭理周铁。
何局的态度让周铁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接话,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追着他来的唐倩,却在此时毫无征兆地替他接过了话茬儿。
“局长,缉毒处出的这些事也不能全怪在周处的头上,我感觉我们在一开始就犯了轻敌冒进的指挥错误!”
唐倩的抢话发言顿时令周铁如坐针毡,但何云却反而因为唐倩的插言而发出了一阵奇怪的笑声。
“小姑娘,你不会是说我错了吧?”
“指挥错误,当然是谁的官儿大谁担责任!”
周铁很想去捂唐倩的嘴,可他再急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何局已经开始胡撸头上所剩不多的几根头发了。
“小唐你别说了,看你把何局给气的!”
“我生气了吗?你别拦着,让小唐同志讲下去。”
何云停下了挠头的动作,把手挪到了下巴磕底下揪着胡子茬,他皱起了眉头很认真地等待着唐倩的下文。
“说说吧,我的指挥到底错在哪里?”
何局故作坦荡的姿态,明显是一阵马蜂炸窝前的平静。周铁知道自己现在说什么也是晚了,用不了一会儿,他就得为了唐倩的胡闹买份儿大单。
“局长,我曾经于一周前去了缅甸奉命调查田百让的死因,虽然我没有很好的完成任务,但那几天的所见所闻现在细想起来,却有一个很大的疑点!”
“你说些实际的事来听听,要没有情况,我们就别跟这儿打扰何局了。”
唐倩没有理睬周铁挤眉弄眼的暗示,在她的脸上是一副把危险进行到底的执着表情。
“田百让的死根本就是一个局,既然缉毒处里有毒贩埋下的内应,那么定性他是自杀就不够严谨,何况我在缅甸之行后,越来越感觉这一系列的事件都是有人操作的。”
“谁?”
“那个实力强大的民间禁毒组织,举报田百让的善财童子就是他们派出来的。”
“缅甸的禁毒组织杀死我们京州的缉毒处长?这很难令人信服。”
“毛病就出在贩卖毒品的巨额利益上。境外毒枭岳老四靠贩毒养兵盘踞在勐古拉镇,每年把大量的毒品销往京州,是他获取资金的主要渠道。于是,那个与他对立的禁毒组织就把矛头指向了我们京州。田百让如果真是京州贩毒集团的保护伞,那么很有可能就成为了人家第一个下手的对象。如果他是无辜的,那就说明他挡了毒贩岳老四等人的路,于是毒贩们利用深埋的内鬼把他害死。所以,我才说我们的决策有误。”
何云使劲眨了两下眼睛,他已经不再看周铁,而是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唐倩的身上。
“你是说我们一开始就被对手拽进了局里,让人家牵着鼻子走?”
“我们一直都在逆着方向摸索,在细枝末节上纠缠不清,比如我们紧追着京州的贩毒集团一路猛打,也许就是正中了设局者的圈套。而且,我觉得我们查内鬼的思路也恰恰是犯了这个错误,这么一来,我们就极有可能选错了对象。”
“可缉毒是我们的职责,我们总不能因为怕被人利用就不干事了!”
周铁的插话招来了何云的一个冷眼,他抬手制止了周铁的发言后,又转换成了期待的表情让唐倩继续往深里说。
“我认为缉毒处原本就应该不受田百让自杀的影响照常开展工作,这样一来,我们的对手也许就会因为达不到预期目的而再次有所行动,他们越主动就越暴露得更多,而这时我们的大案队就可以沿着一条条实际线索顺藤摸瓜,一举破解田百让的自杀之谜。也许周钢组长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才会从缉毒处把人撤走,不过那会儿似乎也已经是有点儿晚了。”
“说说你的想法。”
“现在我们缉毒处显得很乱,这样也正好麻痹了我们的对手,这当中也包括那个内鬼。我们的对手以为我们着了道儿,他就会抛出真正的杀招。京州的毒贩们现在已经伤了元气,很难在短期内复原,已经没有什么大的贩毒能力了,所以,我们目前应该在表面上放一放,外松内紧地盯着这局棋里的每一个新的变化,让隐藏的对手自己跳出来表演。”
“但这需要很长的一段时间,谁也难保又生出什么新的变数。”
何云若有所思地摇着头。
“我们不怕变数,缉毒处即使真的乱了套,大案队也可以随时进行弥补,帮助你们控制住局面。”
“我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这么多想法?”
周铁为了避免尴尬,带着嗔怪的语气责备唐倩,但比较可气的是唐倩居然看也没有看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回复了他一句。
“我是跟那个敲咱们三万块钱竹杠的人学的。”
“这又是怎么回事?”
现在何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唐倩的身上了,所以唐倩的话立即又引起了他的兴趣。
“当初是人家帮忙,我们才查到了位于缅甸境内天堂村的那个民间禁毒组织,那些天他还为这事垫了不少钱,可我们处长还说人家是敲竹杠不想给。”
“这个人是谁?”
“他叫林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