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大都知道“五谷”所指的是哪五种谷物,学问更深一些的人,还会晓得五音、五行、五经、五帝、五伦等等更多的以五分类的事物。但没有专门研究过《司马子》古兵书的人,就未必能够知道世界上还有“五奸”之说。
“五奸”指的是反、乡、生、死、内五种奸细,其中,又以内奸最为可气。
金鑫此时正摇头晃脑地等待着领导的夸讲,倘若他知道自己已经被人暗中指定为内鬼的首要人选,他一定再也笑不出来。现实就是这般残酷,总有一些素不相识的人用轻而易举的三言两语,就能磨灭你的功劳,改变你的命运。
京州的警察目前还不知道“善财童子”已经指认了新的内鬼就是金鑫,若是知道了这个情况,周钢肯定第一个就得跳起来骂娘。
“难道还有比金鑫更优秀的人民警察吗?”
二黑徐乐在今天的早晨已经彻底的傻了眼。他皱着眉头呆呆地听着周钢亲手给他放的录音,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竟然会在梦中也遭遇到了警察的算计。
周钢的一张铁青脸上金光灿烂。
教导员和蔼的面容,在早晨的霞光中显得更加慈祥。
大个子李头一回穿着整齐的警服,英姿飒爽地出现在徐乐的视线里。
……
所有的警察都是一副胜利者的体面模样,这和彼此之间初次见面时留下的第一印象大相经庭。徐乐眨巴着眼睛,眼前的这帮人要不是两面派和变态狂,就是他二黑白瞎了这双眼睛,看轻了自己的对手。
冷汗从他的鼻洼鬓角冒了出来,二黑知道自己已经说不清楚了,面前的这份笔录就是自己不签字,对周庆所形成的威胁也是必然的。二黑徐乐冒出虚汗深层恐惧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两公斤的“四号”也许未必弄得死他,只要周庆没事,他就还有希望通过各种途径活着出去。但如今,自己稀里糊涂被人套出去的这段梦话,却绝对能断了他的生路,要了他的这条小命。因为周庆根本不会也没有可能去听他关于梦中着了道儿的辩白,就得把他置于死地。而且这个心毒手狠的老大也不会放过他的家人,在永定河里,说不定哪一天又会冒出来无辜而殁的冤魂。
所以,二黑冒了汗。
他现在所能做的除了拒不认账之外,就是设法赶快死方为上策。
尽管死了,也于事无补。
但他至少不用亲眼看着最坏的结局发生。
其实黑道上的这一套,周钢他们早都知道,就连二黑徐乐拒不签字也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催眠只是一种侦破的技术手段,单凭这段录音而没有徐乐认可的口供,就不能作为有力度的证据用来指控周庆。甚至于人家最后还很可能倒打一耙,说你诱供陷害好人。因此,徐乐的口供就显得更加致关重要了,而且办这件事还得速战速决,不能拖泥带水给嫌疑人以琢磨的机会。到时候要是二黑徐乐再有个什么闪失,大案队两年未破的一系列悬案,又将会陷入僵局。所以周钢经过了认真的考虑,决定尽快把徐乐带回大案队里进行严密的看管。
二黑徐乐现在就像是个泥塑木雕的傻子一样坐在缉毒处的审讯室里,任你好说歹说死说活说,就是一副咬碎了牙齿也不张嘴的样子。周钢只好跟当班的方旭商量把人接走。处长不在,方旭当然也做不了这么大的主,最后说来说去他还是得给自己的弟弟周铁打电话商量。可谁知电话通了没说三句半,周钢就拍着桌子骂起了娘。
“这他妈是哪个混蛋说的?”
周钢毫无征兆地扯开嗓门发火,令在场的人,除了徐乐的脸上继续因为麻木不仁而显得岿然不动之外,其他人的脸上都一下改变了颜色。
“是唐倩说的怎么啦?这个丫头片子也是在瞎扯淡!”
显然,作为第一个知道金鑫被列为新内鬼的京州刑警,周钢坚决不能接受这个无稽之谈。他后悔极了当初自己派出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去侦查内鬼的草率决定,火头上的周钢不但骂了女警唐倩,而且还拿出了兄威痛斥了周铁几句。
“我看你这个代处长是当傻了,拜托你多动动脑子分析分析,别像个愚蠢的白痴似的!”
一个愚蠢的白痴,一定是傻到了极限。所以周铁在得知了哥哥周钢要找他商量的事以后,就干脆地让周钢自己打份报告上市局去请示。周钢还想继续骂街,周铁却已经挂了他的电话。
“这条活驴!”
周钢被气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这使他又看见了坐在斜对面的金鑫,要说这个眉眼之间透着英气的年轻人,就是那个他曾经发誓要下大力气揪出来的内鬼,他绝对不信。他甚至搞不懂这个周铁哪里来的那么大邪劲,敢跟自己这个当大哥的叫板。其实周钢哪里知道,刚才的周铁也是正在骂着半截街的时候,接到了他的电话。
既然周铁态度强硬不想商量,那么周钢只有去当面找局长请示,因为这件案子时间跨度大、受害者的身份特殊……总之复杂得让人头疼,他是无法用三言两语在电话里跟何云解释清楚的。
方旭问清楚了原因,知道大案队暂时不提审徐乐了,就叫人把徐乐送去了羁押室。周钢临走时还是不太放心,他嘱咐方旭让他仔细看护后,又安排大个子李等人留下来盯着,这才风风火火地开上车直奔了市局。
但他作梦也没有想到,就在他离开缉毒处的短短几个小时时间里,却发生了令人难以想象的激变。
***
只因为脑子一时丢转而遭人算计的周庆,以惨不忍睹的面貌迎来了接他的兄弟,这几位手下还同时给他带来了一系列最坏的消息。京广中心他已经回不去了,缉毒警把那里翻了个底朝天刚走,大案队的刑警们就又揣着搜查证杀了过来。现在,京州的各种警察都在寻找周庆,就连在娱乐场所里卖小包和小药丸的小弟们也不得不消声匿迹地隐藏了起来。这次失误的损失对周庆来讲,无异于是一场浩劫,他这位以黑道上的CEO自诩的贩毒集团老大,在一天一夜之间,居然被人给整成了一只丧家犬和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被兄弟们搀着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的周庆心中百感交集,他让人把卖剩下的几公斤“四号”交给了荣波和毛孩儿陈辉,当面锣对面鼓地把二百万块钱也转到了他们的卡上,又打电话让人把荣波的弟弟荣卫送到了深圳机场,并经荣波确认荣卫已经坐进了A380的商务舱,这才像个让人架着的瘫子一样,在众多西北城混混的夹道欢送下,躺进了铺着棉被的奔驰车里。
周庆摸着秃脑门上的几个大包沉默不语,一个被人抽成胖子打瘸了腿临走还给下了药的黑道老大,又还能有几分尊严?周庆咬着后槽牙让兄弟们开车往顺义走,俗话说狡兔三窟,在京州机场的附近还有一处早先他秘密购置的别墅。
在养伤期间的周庆还必须做好三件大事:第一,联络自己的老板,向这个一直鲜为人知的真正大哥说清楚此次惨败的来龙去脉;第二,他必须在尽可能短的时间里营救二黑徐乐和刀疤孟半生这两个铁杆兄弟,以免夜长梦多他们出卖自己,造成更大的被动;第三件事就是报仇血恨,尽快地灭掉北城荣波和西城陈辉这两股势力,重新找回自己失去的面子和黑道地位。
在下午的时候,周庆躺在顺义的别墅里接到了深圳方面的指令,他的妻子陈紫竹马上就会赶来京州,接手天威集团在京州地区的全部“业务”。
老板对他很失望。
而自己的老婆陈紫竹,又是一个把人尽可夫当成新派时尚美德的冷血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