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毒处实施的全市大拉网，是在11月20日晚上9时正式开始的，代号为“净土行动”。

周铁是整个行动的导演。

在京州的娱乐场所和几大重点地区的街头巷尾，缉毒警们依据个人意愿化妆成无业游民和拣易拉罐的，进行蹲守式抓捕，然后再交给打扮成出租车司机的同事，把抓获的嫌疑人转运到隐蔽在暗处的警车上。

一时间，成群的“盲流”和“拾荒者”眼观六路耳听八面来风，悄然贴近一个个正在交易毒品的嫌疑人，然后果断地亮明身份，一搂脖子就像好朋友那样，把这些如梦初醒的猎物塞进出租车里，挥手告别。周铁也披挂上阵，亲自在号称“新疆村”的路口乔妆改扮成搞同性恋的，一边跟化妆成同类的手下盯堵目标，一边用蓝牙手机指挥着全面的战斗。

在这次统一行动中，缉毒处和各区县局的缉毒队扮演了主要角色，市局治安处、各管界派出所和“110”也从中配合，共出动警力一千余人，是京州警方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一次禁毒专项行动。截止次日凌晨两点，共抓获大宗贩毒者3人，小毒贩子40余人，吸毒人员250余人，以及与涉毒人员相关的其他违法犯罪人员近百人，已移交给了治安处处理。

“净土行动”空前成功，经过六个多小时的连续突审，四十多名毒贩均已对自己的贩毒行为供认不讳，并分别指认出了陈辉、荣波、徐乐以及孟半生等供货上家或者后台老板。市局局长何云在接到周铁的报告后，便立即赶到了位于后海胡同的缉毒处大院儿。

何云很满意，望着一排排上着背铐面壁的犯罪嫌疑人和蹲了满院子的吸毒人员，他摘下警帽捋了捋光亮头顶上的几根头发，把满意的目光落在了周铁的身上。

“这是一次洗刷耻辱的行动！”。

周铁把何局让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显得要比田百让的小气很多，但他却干出了田百让到死都没有干出来的缉毒业绩。

“何局，我们现在已经初步查明：那三个发大货的其中有两个是西城陈辉的人，另外一个是北城荣波的手下，四十六个卖小包“冰”和小药丸的分别供出了主使的人是无业人员徐乐和孟半生，那两百五十名吸毒者也已经联系好了市局强戒所，待下午鉴定尿样后，他们来车统一接走。

何云故然高兴，但他并没有因为这次的胜利而淡忘了五天前发生的事情。

“乌力那些人，有线索了吗？”

“根据抓获的毒贩供述，我们已经基本掌握了新疆人乌力和徐乐、孟半生等人的去向，以及两天前徐乐手下与陈辉两帮人争抢火拼的内幕情况，刚才我已经与大案队那边通了个气儿。”

提起了大案队，何云叹了口气，他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地消失了。他告诉周铁，现在周钢他们的事也很叫劲，因为日本海防扣押我方渔船的事，好几个日式餐馆和商店全让人给砸了，而且正有别有用心的人在底下鼓动老百姓去砸他们的大使馆。这事也交给大案队了。何云说抓乌力、黎梦这些人，查清田百让死因的事，只有靠周铁你多费心了。最后，按照何云的指示，缉毒处二队、三队留在处里继续细审这些毒贩，利用检举揭发扩大战果，然后准备材料移交检察机关进行立案。一队负责巩固京州的缉毒工作，并抓捕嫌疑人陈、荣、侯和田百让的情妇黎梦。四队的张亮带领精干警力，根据目前掌握的线索立即赶赴云南，与该省厅缉毒分局联络，共同抓捕前往边境一带的乌力、孟半生等人。

“周铁，你还有其他的想法吗？”

“何局，其实通过这次的行动，还进一步证实了我的一个疑虑。”

“哦？什么疑虑？”

“那就是我们的缉毒处里真有坏人！”

“不动声色，揪出内鬼！”

“那就得从田百让生前的那帮亲信下手！”

***

刀疤孟半生长着一双吊死鬼一般的眼睛，所以他的目光也是异常犀利的。从边境租竹筏子偷渡到沿小路走村串寨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他已经对身边的人与事摸出了一些门道。

麻子脸姓马叫马维九，草帽人姓焦叫焦艾喊山。

才出边境，孟半生就断定了他们也和自己一样，都只是边缘人。

勐古拉镇上最大的毒枭岳老五在两年前已被缅甸正规军击毙了，现在地面儿上掌权的人物是岳老五的亲弟弟岳老四。岳老四现在的兵力有一个团，大部分都驻扎在通往密支那的深山老林里，那里有他们的毒品加工厂和鸦片种植基地。勐古拉镇只是他们的一个招牌、一个窗口、一个市场。镇子上的人丁兴旺，大多数的店铺干的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毒品行当，他们像一个个代销点一样，把岳老四的货分销往世界各地。热闹的集镇已经很少还能再见到扛枪转悠的地方武装和雇拥军人了，岳老四更是深居简出吸取了其兄岳老五飞扬跋扈的惨痛教训。但即使是深居简出的毒枭，也是足以令人生畏的。这一点，单从麻子脸他们提起岳老四时的神色，就可以一目了然。麻子脸马维九，只不过是岳老四手下副连长马维三的本家二叔。孟半生真的是一点儿也搞不懂此地人的辈份和排行是怎么论的，但他知道现在的乌力、草帽人，甚至就连麻子脸也和自己一样，都在加着十二分的小心。

麻子脸马维九把乌力和孟半生安顿在镇子边上的一家小旅店里，旅店的女老板是草帽人的亲戚焦艾玛丽。女老板的父亲名叫焦艾五言七律，他既是此地的镇长，也是这个小旅店里唯一的伙计。

自从入住进这家竹楼旅店，孟半生就已经蒙灯转向了。麻子脸和草帽人把他和乌力扔在这里，就去找当连副的侄子联系去了。事情已经明摆着出了偏差，货既不在麻子脸手里，也不在草帽人家的地窖里，而是在保安团长岳老四的手上。孟半生和乌力现在除了缩在阴暗陈旧的房间里，守着破竹床、旧竹椅盯着呜哇乱响的黑白电视抽着水烟干等以外，什么事也干不成。此时的孟半生已经不再装回民了，可乌力仍然还是拉长个脸子不搭理他，他想过去和老板娘焦艾玛丽套套近乎解个闷儿，但这个死了爷们的女人，却又偏偏是一个只会呜哩哇啦的大哑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