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年关将近,太女府又热闹起来。
只不过这次大臣们送来的都是过年的年礼,有幸之人见到季熙年都恭恭敬敬地对他行礼。
并不是因为他与太女的关系,更多的是敬重他的身份。
在姑墨老百姓心中,十分崇拜太女身边的这位九重殿殿主!
眼看着上官尔雅有孕五个多月,她的肚子也日渐变大。
平日里上官尔雅除了玉蝉居哪也不去,季熙年怕她闷坏了,于是松了口让大病初愈的秋思过来陪聊。
虽说如此,每次季熙年必然陪在一旁看着,渐渐他发现这个决定是对的。
秋思此人通透伶俐,懂进退,知分寸,低眉顺眼地确实让人讨厌不起来。
一来二去,上官尔雅和秋思熟捻起来,从最初的彼此防备,到如今两个人都快成手帕之交了。
这日,漫天飞雪,秋思从外面直接推门而入。
他现在来玉蝉居已经不用雨点通报,进了屋就听到上官尔雅头也不抬道:“这么大的雪怎么还来了。”
秋思瞥了一眼批阅奏折的季熙年轻笑了声,“昨日你说想吃梅花糕,我特意让人采了些来,亲自给你做的。”
若是为了避讳,秋思是不该送吃食,以免惹了麻烦。
可现在秋思与上官尔雅互称姐妹,他已经不是第一次送来吃的。
秋思也是个做事不留话柄的人,在给上官尔雅吃之前,他自己掰了一半先尝了口,才把剩下的递给上官尔雅,“你现在没胃口就先放两天再吃。”
上官尔雅明白秋思的一番苦心,笑道:“你这人心思就是细腻。”
秋思继续把手里的梅花糕吃了,“说起来您的身子越发的重了,也是时候给年公子一个名分,他名正言顺了,这也是老百姓乐得见到的。”
不等上官尔雅回答,季熙年不冷不热道:“先管好你自己吧,你什么时候给轻语一个名分?”
秋思喜欢男人,季熙年和上官尔雅从来没一丝看不起他的意思,这也是秋思愿意真心相交二人的原因。
他不在乎上官尔雅是不是真的云青瑶,哪怕她的身份现在是太女,也不会高看对方一分。
秋思经历颇为传奇,后来被云青瑶买下伺候在身边,他颠沛流离时看遍世间百态、民生疾苦,在太子府里见识过太多高贵又下贱的人,可谓阅人无数。
唯有眼前的女子和年公子不同,他们相爱相扶,冷静又感性,更重要的是他们从不会瞧不起他是断袖。
要知道断袖之人在这世间的艰难,受尽鄙夷、不屑和冷眼。
秋思苦笑地抿起嘴角,“我这样的人哪有办法给别人名分。”
“相守才是最重要的。”上官尔雅轻声道。
秋思感激地冲上官尔雅一笑,正要说什么时,雨点在门外道:“殿下,吴大人来了。”
上官尔雅有些意外地与季熙年相视一眼,那人终于死回来了!
也不知道是季熙年近来身心愉悦,还是姑墨此地养人,季熙年来了姑墨后一直没有发病。
虽说如此,上官尔雅也知道季熙年的状态也是一时的。
她并没有完全放心下来,不停地督促吴旗抓紧时间去制药。
自从凤家倒台,吴旗就出城做解药,之前还来信说很快就完成,谁知这一等就几个月。
“让他进来。”
上官尔雅话落,秋思忙把手边的毯子盖在她的肚子上,遮去隆起的小腹。
她并不以为意地笑笑,反正吴旗早晚都会知道。
吴旗进屋见到秋思先是一愣,但很快恢复镇定地笑呵呵道:“微臣参见殿下。”
“吴大人,还真是好久不见,这马上可就要过年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本宫还真不知怎么向吴太师交代。”上官尔雅懒洋洋地挖苦,“本宫这几日正想着差人去找你的尸首呢。”
季熙年老神在在地坐着看吴旗,唯有秋思噗嗤笑出来。
屋里的人都看向秋思,他不好意思地红着脸干笑,“呵呵,实在没忍住。”
吴旗暗自思忖秋思和上官尔雅他们相交如此甚笃。
上官尔雅把视线重新落到吴旗身上,“事情办妥了?”
“办妥了。”吴旗点点头,他看在秋思在,便不想说解药的事,笑嘻嘻地打岔,“微臣回京就听说年公子把那些大臣们送来的人都给吓跑了。”
季熙年面无表情地轻哼,“无中生有,我对他们很客气。”
只不过是先礼后兵。
吴旗笑了笑,“没亲眼见到真是遗憾啊。”
“有许多事你都错过了。”上官尔雅不自觉地把手放在肚子上,冷冷地看着吴旗,“把本宫要的东西拿出来吧。”
吴旗下意识看了眼秋思,秋思忙起身笑道:“奴家还是先走了。”
上官尔雅也没拦着。
等他一走,吴旗忍不住问:“秋思此人可不简单,还是要多加小心……”
“用不着担心,反正拿了解药我们就走了,不会与你们有任何往来,不是吗?”
上官尔雅朝着吴旗伸出手。
吴旗听这话只觉得不顺耳,但什么也没说,径自从怀里拿出个药盒递过去。
在上官尔雅打开的同时,吴旗又道:“按照您的吩咐做了两枚药,都是我亲自守着做的。”
上官尔雅拿起其中一枚放在嘴边闻了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
“怎么这么久?”
“有一味药长在深冬白雪里,极为难寻找,本来我还想多做一些药备着,可只能出两枚。”
“只需要吃一枚就可以吗?还有其他什么讲究?”
吴旗摇头,“是,只不过毒素常年在体内积累定不会一下子清楚,需要好好休养阵子。”
上官尔雅把药丸放在嘴边,“那我可不可以吃?”
“不能!”
“不可以!”
吴旗和季熙年同时开口。
季熙年几步上前把药丸都拿过来,面色有些阴沉道:“你又没中毒凑什么热闹。”
上官尔雅看他紧张那样,笑道:“这药万一有毒,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冒险,若是中毒也有我陪着,也不用看着你受苦难受。”
季熙年自然不会相信上官尔雅的说辞,脸色越发凝重,一旁的吴旗更是恼怒地瞪起眼来。
“你不相信我!”
“是。”上官尔雅也不拐弯抹角。
吴旗更加火冒三丈,“我为什么要在上面下毒!”
“我又没这么说,既然你没动手脚,那我吃了必然没什么问题。”
“里面也有毒剂成分,你吃了怎么会没有问题。”
吴旗强忍着发火解释。
季熙年更不会同意上官尔雅为自己冒险,冷冷道:“你现在有身孕决不能有冒任何险。”
如果刚才上官尔雅的刺激让吴旗气得七窍生烟,现在听到上官尔雅有孕了,吴旗已经被震惊地魂飞魄散。
他果然是错过了很多是,这才多久……上官尔雅就有了!
吴旗刚才的注意力都在秋思身上没注意,现在看向上官尔雅被遮住的肚子,隐约能看到隆起的样子。
他嘴角一抽,趁着季熙年和上官尔雅没反应过来,突然抢过一枚药丸扔进嘴里吞了下去。
上官尔雅挑起眉梢,吴旗的笑容带着意味不明的苦涩。
“我知道你信不过我,这样你可以安心了?”
吴旗早就听出来上官尔雅话中真正的意思,无非是让他亲自试药。
更何况他也不会让上官尔雅以身犯险。
上官尔雅被揭穿心思也不脸红,淡漠地起身,“既然如此,我也是说话算数之人,明日我就会以云青瑶的身份禅位让贤,我们从此各走各的路,互不相欠。”
出了玉蝉居,吴旗满脑子里仍回想着上官尔雅那句桥归桥路归路……
生死不相见。
大雪飞扬,很快把站在雪地里发呆的吴旗披上薄薄的一层银色。
屋内,季熙年站在窗边上看到这一幕,收回视线闻了闻手中的药丸,“其实不必多此一举试探他。”
他自己就能辨别出这药是否有毒。
细细闻过,季熙年眉头一皱。
上官尔雅看他那神色就知道不对,“他是人是鬼还不能轻易下结论不是吗?”
其实以季熙年不怕任何毒的体质,就算吴旗送的解药真有毒也不怕。
可上官尔雅做事向来小心,就算吴旗没问题,她也要提防吴太师那些人。
季熙年从后抱住上官尔雅,双手温柔地抚摸在她的肚子上,感受着胎动。
“希望一切都会顺利。”
这顺利二字包含着太多的意义。
顺利地禅位,顺利地离开,顺利地生下他们的孩子。
就算喜欢掌控一切的季熙年也不敢那么笃定会一切都顺顺利利,不过只要心中有信念,他相信自己与尔雅一定会克服所有难关。
※※※
腊月十八,许久不上朝的姑墨太女依旧身着凤穿牡丹坐在金銮殿上。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身衣袍略微宽松。
众大臣并没有多想,三呼千岁后就跪在地上等上首的人发话。
虽然太女已经许久不露面,这次突然上朝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少人都在心里猜测难道是要册封太女夫君?
正想着,坐在龙椅上的上官尔雅扫视了圈,这才收回落在吴旗身上的目光,清晰朗朗道:“今日起,本宫禅让太女之位,不会继承皇位大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