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专医疗室。
家入硝子靠在椅子, 嘴里嚼着戒烟用的口香糖,惆怅地吐了口气,垂眸盯着五条悟临走前扔给她的一张破旧的游戏光盘, 越看越是心烦, 于是忍不住将手里的光盘抛抛下, 发泄着玩儿。
她戒烟已经有几年时间了, 但每逢压力过大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抽一根,而此时,她的压力源毫无疑问,就是五条悟个不负责任乱来的混账。
“个笨蛋,急哄哄地说着要去把前未婚妻救出来, 也太鲁莽了吧,好歹评估一下危险性啊,真是, 么多年教师都白当了,种疯起来就完不进人话的性子,不是跟前一模一样吗……”家入硝子想起刚才发生的事, 仍旧想要叹气。
但是——
“那个女孩子,还真的是住在游戏里啊。”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家入硝子也难相信个离谱的说法。
五条悟在用六眼分辨出残留于张游戏光盘的异能力后,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顺藤摸瓜,沿着痕迹追溯了源, 结果可能是触动了对方设下的防护网,光盘陡然间溢出了大量的不明能量。
在异变产生的瞬间,家入硝子就被五条悟一把推开, 等她好不容易站稳后再抬起,就惊讶地发现,那些奇怪的能量汇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张牙舞爪地朝五条悟覆盖过去。
但那个高大的白发青年没有躲,不仅如此,反倒像是看见了某种寻找多时的东西,在如愿偿的当下,露出了略带满意的微:“什么嘛,亏我还找了那么久,原来一直都待在身边啊,就是所谓的,灯下黑了吧?”
五条悟的记忆力超群,他几乎瞬间就想起了游戏光盘的来源。
某一次祓除咒灵比赛输掉后,夏油杰赔了他一箱光碟,那时候他十分不满,嘟哝着还不如请他吃一箱喜久福,游戏没什么挑战性,顶多一晚就能通关了,没劲。
黑发的咒灵操使黑着脸,无视掉挚友胡搅蛮缠的撒泼样,按下额蹦出的青筋,假着准备将那一箱光盘抬走。
“不要就算了,好可补充我的库存。”夏油杰说,“些都是市面大火的游戏,老板还送了压箱底的绝版珍藏,据说有一个是世仅此一盘的独家恋爱游戏,我想你肯定不会有兴趣吧?”
结果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察觉他意图的白色大猫给划了一爪子,那个大箱子重新被五条悟扒拉了去。
“送给我就是我的了,杰,别么不要脸抢别人的东西啊。”名为五条悟的猫科生物硬生生挨了暴怒的友人几拳,一溜烟将战利品拖了宿舍。
但他个人向来三分钟热度,在接了一个短期任务来后,就把一箱的游戏光盘给忘了角落里,再也没有拆开过。
如今,二十七岁的五条悟望着手里张残旧、落灰的游戏光盘,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能够连接深见琉衣所处的异空间了。
张光盘是经过伪装的隐蔽入口,因为高专时被他扔在了宿舍中,可能是长期共处一室,与自己的咒力产生了共鸣,所在十分恰巧的情况下,他与游戏建立起了微妙的联系。
——幸好,当时没有让杰拿走。
不期然地,五条悟脑海中闪现过个念:如果张光盘落杰手中,那么现在与深见琉衣产生交集的人,会不会也变成夏油杰?
但个想法只持续了不半秒钟,就被他否决了。
没有意义的假设,五条悟愉悦地想,从某种程度来说,他算是个结果导向主义者,过程并不重要,只要结果是他所期望的,那就无所谓了。
毕竟最后,张光盘还是属于他的嘛,而他最想要的那个人,也一定会是他的,杰那家伙本来有机会发现个秘密,但还不是给他送出助攻了嘛。
“所硝子,就说明我和琉衣的缘分是命中注定的,就连杰也在不知不觉中帮我们牵了红线,么多的巧合加起来,才造就了我们在未来的相遇。看吧看吧,琉衣果然合该是我的妻子吧?”
五条悟语气里只有摸不边际的自信。
家入硝子表示莫名其妙:“容我提醒你一下,别说妻子了,你已经被人家给甩了,悟,清醒一,少做梦。”
五条悟假装不见些丧气话,六眼扫过面前的黑洞,将手往里伸,半截手臂顿时被吞没,消失不见。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轻:“异能力和咒力彻底纠缠在一起了,乱得不行,走进去的话,有大可能会迷失方向的吧……”
“悟!你想干什么?!”家入硝子脑海里警铃大作,觉不妙,时从黑洞中传来了巨大拉力,她不得不双手紧紧攀着解剖台,免得被吸过去。
可一转眼,硝子就看五条悟一脸轻松地朝黑洞靠近,顿时睁大双眼。个做事不计后果的疯子!
五条悟没有丁犹豫,一脚跨了进去,在之前,顺手将游戏光盘扔了过去,背对着家入硝子挥挥手:
“我去把琉衣酱接来啦,硝子不是想见她么?”
话音里含着满满的期待,甚至尾音都不自觉地飘了起来。
“等等——你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耶~”
若不是时间不对,家入硝子真想一手术刀甩过去,把个嬉皮脸的家伙给揍趴下,她跟任性自我的五条悟不一样,冷静地思考着么做的风险:“万一出事,我可没办法向面交代,绝对会被扣个劝诫不力的罪名吧……悟,你果然是个混蛋。”
五条悟毫不客气地纳了同窗对自己的评价,身影渐渐隐没在深渊般的黑洞中,雪白的发丝被暗色吞噬。
“没有交代的必要哦,因为我快就能来的嘛。不过硝子,个通道貌似是单向的,所,返程的时候,就拜托你想办法给我们指路啦!”
家入硝子:……她刚才为什么要担心种人渣?根本不值得!
“随随便便就把棘手的事情丢给我,可真会使唤人,你就在里面迷路至死吧。”家入硝子将光盘扔一边,疲惫地趴在桌,闭眼。
可没安静几秒,手机滴滴响起,显示有消息送达,她不耐烦地抓过来一看,发现是一条定时发送的短信,发件人:五条悟。
【硝子,帮个忙,带我找的东西,去横滨走一趟吧,把那件东西交给武装侦探社一个叫江户川乱步的三流侦探就行了!】
……看样子,条短信是来找她之前,就已经编辑好了的,等时间一就会自动发出去。
虽然嘴说着让她自己想办法,但其还是提前就想好了退路……不过话说来,五条悟的自信心是不是太过剩了,就么肯定他能在短信发送前,就找想要的东西吗?
家入硝子揉了揉眉心,不敢相信世还有种厚颜无耻之人,而且五条悟是不是忘记了,她无法轻易离开高专,别说独自一人踏入横滨那种三不管地带了。
冷着脸,她要将条消息删除,叮咚一下,是一条信息发了过来。
【事成之后,你最喜欢的那个牌子的高档洋酒,我可买下一整个酒窖送给你哦~】
家入硝子:“……”糟了,有一心动。
不,不行,不能受诱惑,不然五条悟绝对会得寸进尺,求她帮忙做多的事情。
家入硝子强忍着心痛,手指挪删除键,要按下去,冥冥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进来。
“……”她有不好的预。
果不其然,接通后,冥冥开口就是一句:“硝子,说你要去横滨?需要司机兼保镖吗?”
恰好处的来电、毫不掩饰的直白,真是傻子都知道你跟五条悟私下做了交易了……
家入硝子:“……我没说要去。”
冥冥充耳不闻:“我已经在高专门口等你了,快下来吧。”
家入硝子愤怒地拍着桌子:“你们一个两个是不是都脑子有病,我不用休息的吗,外面天还没亮呢!”
冥冥一副标准的营业口吻:“虽然我也认为牺牲女人宝贵的睡眠时间是死罪,但,我的老板说了,延误出发的话,是要扣钱的,可比死刑可怕多了。”
“……冥冥,你就直说,悟给你打了多少钱?”
冥冥发出一串声,隔着电话,都能想象出她的愉快表情:“一千万——只是定金哦。”
冥冥,多年情谊,在你里就只值一千万吗,太便宜了吧?!
家入硝子咬牙挂断了电话,在椅子坐了一会,最终还是将那张游戏光盘收好,抓起外套朝大门跑去。
可恶的五条悟,个仇她记下了,等那个叫琉衣的女孩子被带来,她一定会在人家面前添油加醋、一丝不漏地,替五条悟好好宣扬一下,家伙从高专来的丰功伟绩!
种混账,怎么配拥有命中注定的伴侣,做梦去吧!
……
如果深见琉衣此刻能见家入硝子的心声,绝对会为世界还存在样一个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的心灵之友,而动落泪的。
因为生理年轻二十七、心理年龄只有区区三岁的教师生,在死缠烂打地逼问她。
“琉衣,快答嘛,为什么要偏心那个小鬼?无论怎么看他都欠揍吧,说话不好,性格也超烂,而且你也看了,他刚才想要对我动手哎!我可是长辈,稍微教训一下种不懂礼貌的家伙,是在行使当权利吧!”
自从刚刚深见琉衣爆发出术式,把那两个自己打自己的幼稚鬼强行分开后,年长的那一个似乎就认定了她是在拉偏架,整张漂亮的脸立刻垮了下来,皱成了包子。
深见琉衣对他副做作的样子已经有了十足的抵抗力,尤其是两分钟前,人还一脸凶狠地把年轻的自己捶得满身伤,所,琉衣一都不为所动。
“恕我直言,五条生,那些形容词套用在你身,同样百分百契合。”深见琉衣轻轻叹气,时游戏对她的束缚减弱了许多,连带说话也流畅了。
“咦,为什么?”青年是不服。
话音刚落,少年五条悟后脚就发出一声嗤。
“长辈?少往自己脸贴金了,看像你样糟糕的大人,任何一个有基本道德心的人都会忍不住动手清除垃圾的吧?我也是在履行义务啊。”
他身的血迹已经在重置的时间中,被彻底抹除干净了,破破烂烂的衣服也被修补好了,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恢复了光鲜亮丽,如果忽略掉他此时趾高气扬的表情,那么深见琉衣还是稍微有想赞同他句话的。
“五条君,我对自己的术式不太熟悉,你身的伤……”是不是都治愈了?
深见琉衣其关心他的伤势,毕竟刚才惊鸿一瞥下,少年浑身浴血的模样在太惨烈了,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不管为什么,也不应该把人打得半死吧?
因此,深见琉衣才对下手不知轻重的青年教师有意见。
一提受伤相关的话题,少年五条悟就宛如被踩了尾巴一样,对于自诩最强心高气傲的人来说,被人揍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种事,简直一生之耻。
他脸色一僵,抱着手嘴硬道:“啊哈,小伤放着不管也没问题的吧,而且不是我真的身体。”
“见了吗琉衣酱,他就是种不懂恩的叛逆期小鬼,我们就如他所愿,把他当成空气吧?”唯恐天下不乱的年长者在一旁煽风火,立刻招惹来少年的怒瞪。
“你家伙——”被么一激,少年五条悟的火气再次涌来,咒力在周身涌动,瞧着随时都能扑去撕咬。
“琉衣,快看哦,他还不死心想要攻击我!”狡猾的成年人在拱完火后,熟练地推卸责任,那么高大的人硬是试图往深见琉衣身后躲,然后就被她有气无力地捶了一下。
力道不痛不痒,小孩子打人都比她疼。
“那也是你挑衅别人在。”深见琉衣纠道,“那么,负责任且成熟的五条生,不打算向无辜的受害人道歉么?”
青年五条悟在深见琉衣无奈的目光中,好不容易抑制住扑去把人抱住的冲动,见后半句,表情立刻变得十分委屈,垂着手站在原地,松散的白发耷拉下来,一米九的个子愣是营造出一种“我可怜”的氛围。
他开始装傻:“哎,什么呀,里哪有受害人?”
旁边的少年对种不要脸卖惨的套路十分看不眼,嗤之鼻:“恶心死了,大叔。”
青年五条悟忙着用眼神打动深见琉衣,没空跟战斗力为零的小鬼计较,继续用可怜兮兮的目光盯着她:“太伤心了,我可是千辛万苦、排除万难才找琉衣的哦,没有动得马扑过来抱着我哭就算了,一来就是指责,哪怕是我,也会受伤的,要说受害人,我才比较符合条件吧?”
说着说着,他就摆出“快来安慰我”的期待眼神。
深见琉衣的视线闪烁了一下。对哦,因为两人莫名其妙打起来,她都差忘记事了……
“但是,我看五条生打架打得高兴,还为你已经将事抛之脑后了呢。”深见琉衣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声音萎靡,“不过,谢谢你特地来帮我。”
发动术式所需的精力远比深见琉衣想象得要多,是她第一次主动使用咒术,身体的力气一下子被抽空了,在说话时,她不得不慢腾腾地挪向一旁的景观石,再不找个地方坐下,她的双腿就要支撑不住了。
期间,她拂开了青年五条悟蠢蠢欲动往她腰攀的爪子,拍掉了少年五条悟别别扭扭试图箍住她的脖子把她捞过去的手臂,体力值彻底见底,脚下微微踉跄了一下,差没跪倒在地。
“我自己能走。”尽管如此,深见琉衣还是强调,“所,请你们不要再此为借口再打起来。”
在她看不见的背后,原本砰砰啪啪的动静戛然而止。
暗搓搓计划把人打晕的年长者:“……”
准备将对方的脸划花的年轻人:“……”
两人撇开眼,同时“嘁”了一声,悻悻然地收已经摆出起手式的手,默契地跳离三米开外,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深见琉衣强撑着在石坐下,喘着气,瞥了一大一小两个幼稚鬼一眼,摊开手心,指尖隐约跳动着代表术式的白光。
“如果继续胡闹,我就将时间重置你们三岁的时候。”深见琉衣弯了弯唇,眉眼温柔似水,说话也是和声细气,一也无法将她的声音与威胁两个字联系起来,“五条生还有五条君,你们应该不愿意被我看见还是小孩子的自己吧?”
两个五条悟:……?!!
半晌,青年五条悟率起来:“可是琉衣酱做不的吧?”
少年五条悟罕见地表示赞同:“只是重置十五分钟,你就一副快要死掉的样子,你的身体条件根本支撑不住术式的完发动。”
“嗯嗯没错,所琉衣不要逞强哦~”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太弱了吧?”
心里同样样想,但知道绝对不能直接说出来的五条老师眨眨眼,义言辞地指责年轻的自己:“可怕可怕,他在看不起你呢,琉衣酱。”
“哈?我哪有……!”
深见琉衣自行过滤两人的垃圾话,语气平淡地答:“做得的。个游戏每次重置,都是倒转十年的时间,如果我死亡为代价来发动术式,应该就能够做了。”
她对于死亡的态度异常轻描淡写,或许是因为在无尽的轮中,曾经尝试过太多不同方式的死法,所就连最后一畏惧心都被消磨掉了,完没有自己说出了禁忌之语的自觉。
“我也想过,要不要试试将时间重置个空间诞生之前……”
话未说完,青年五条悟就粗暴地打断她,目光冷漠:“你是从个空间中被培育出来的,如果那样做,你本身的存在也会被抹消掉。”
深见琉衣长睫颤了颤,脸没有害怕,只有一种仿佛在梦中的轻快:“……也没什么不好吧?”
样喃喃着,她在阳光下呈现出像是立刻就要破碎的脆弱,明明近在咫尺,像是隔了一整个世界的距离。
五条悟的眸光倏地暗沉下来。
深见琉衣像是有所察觉,轻声补救:“……只是开玩的,不用放在心。毕竟五条生花费了么大力气来找我,要是不好好对待份心意,是会遭天谴的吧?所别担心,我会配合的。”
——其,不是开玩的。
自从知晓现世界的存在后,她就隐隐产生种想法了,因为啊,她是不该诞生的怪异之物吧?现世界中,根本没有她所对应的位置,再加,创造出个囚笼的背后主使,应该抱有想要利用她达成某种目的的心态,如果因为她而让其他人受伤害,她会难过的。
像她样的工具,果然还是不要突兀地闯进真世界,会比较好吧?
深见琉衣垂下眼帘,手指无意识地揪着和服衣摆,但下一秒,她的双手就分别被两只手给握住了。
同样有着滚烫的温度,仅仅是手掌大小有极其细微的差别,但将她的手指完收拢,都绰绰有余。
她错愕地抬起,就发现一大一小两个五条悟分别蹲在自己身边,两双一模一样的天空之瞳凝望着她,宛如被天幕所环绕。
“之前你求我杀掉你的时候就发现了……你啊,对自己的性命压根没有多在意吧?”少年五条悟掐着深见琉衣纤细的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要将之折断,“还为过了么久,你多少会有长进,结果根本没什么不同嘛。”
青年五条悟挂看似非常爽朗的容,五指强硬地插/入深见琉衣的指缝中,一根一根、慢慢地将她的手指牢牢扣住。
两个人的力气都大得可怕,深见琉衣此刻处于虚弱状态,完承受不住,蹙着眉道:“好疼。”
“忍着哦,琉衣酱。因为你说出了令我生气的话,为了控制自己不对你发火,我已经足够忍耐了。”青年容不变,语气去还算温和,没有半松手的意思。
少年五条悟跟他一唱一和,难得没唱反调:“果然还是要教训一下吧?”
“嗯,要的哦,在处理完堆麻烦事之后。”青年五条悟看向深见琉衣,在六眼的加持下,能清楚望见她身缠绕着无数“丝线”,些丝线一深深扎根于她体内,另一则是连接着整个空间,与游戏共生。
换句话说,想要将深见琉衣“移植”现世界去,就必须将无数条代表着束缚的丝线斩断。
但是因为共生的时间太长,深见琉衣与异空间的联系已经变得异常紧密,稍有不慎,她可能会重新陷入未激活的状态,再也无法从个地方剥离开来了。
“那么,暂且休战,如何?”青年五条悟自然地问道,他十分笃定另一个自己不会拒绝,没等答,便继续说,“首,来确保蝴蝶不会飞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