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刚是不是听见有人在大放厥词?”
少年五条悟故讶异地掏了掏耳朵, 脸上挂起异常夸张、嘲讽十足的笑容,可眼底却一寸寸沉下去:“哇啊,听起来好可怕哦, 果说我不让开的话, 就要杀了我吗?”
这句话似乎戳中了他的笑点, 少年顿乐不可支, 丝毫不在乎现在的场合,自顾自捂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笑得太剧烈,甚至眼角渗出一点泪花。
“喂喂……这可比杰的冷笑话有意思太多了吧?”他半弯腰,笑声中透一股令人心惊的癫狂。
老实说,听上去有点刺耳……深见琉衣情不自禁地搓了搓手臂, 忽然觉得身上发冷。
五条君他……脑子还好吗?
深见琉衣担心地,难道是因为忽然看见另外一个自己,受到的刺激过大, 所以精神紊乱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普通人应该不会有机会与“自己”面对面的。
于是,深见琉衣有些焦急地冲年长的、在她看来应该更为成熟靠谱的那一位, 摆出停止的手势,尝试让他说些话缓和一下局面。
‘请对自己的态度好一点,五条先生,不要再添乱了。’
深见琉衣努做口型。
打破壁垒前来的青年神色悠然,半点没有被那浮夸的嘲笑影响到,他样也是带笑的, 但与年轻的自己相比,多了一属于年长者的余裕。
在察觉到深见琉衣给他使的眼色后,青年的视线立刻忽略正在发疯的少年, 紧紧缠绕在琉衣身上,蓝眸里又浮现出那种可怜兮兮的委屈神色。
“——快过来快过来,到我这边来。”
青年五条悟冲她挥手,大声说:“琉衣酱,要小心这种社会渣滓哦,万一染上疯狗症的话,必须打针消毒,还要隔离在家留待观察,处理起来会很头疼的。”
疯狂的笑声戛然而止。
少年五条悟保持弯腰的姿势一不,垂头,额前的碎发在脸上投下阴影,遮盖住了眼瞳里卷起的惊涛骇浪。
深见琉衣惊呆了:‘……那是,自己啊?’
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地痛骂自己,而且用词还这么毫不留情,字字在戳人肺腑?
“哈哈哈,开什么玩笑呢,琉衣。”青年嬉笑,他摇了摇手指,用一种给学生上课的口吻,看似耐心地教导道,“听好了哦,这一钟的与前一钟的会有细微的差别,更遑17岁与27岁之间的差距了,所以我和那边那个幼稚的小鬼,已从根本上不再是一物种了呢。”
深见琉衣:……至于吗!连物种这个词用出来了!
这个人就非得把不年龄段的自己切开来,段计算吗,也太计较了吧?!
高大的青年冲她微笑:“来嘛,答应过我的哦,琉衣,会努来到我的世界。”
深见琉衣一怔,瞳孔微微放大。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某人理智的引线。
挡在深见琉衣身前的少年五条悟慢慢抬起头,他仿佛在压抑什么,目光看向与自己一模一样、唯独身高与气质有所差别的男人,古怪地冷笑了一声,眼中透出几丝厌烦。
“看起来是碍眼……‘的世界’?少在这里诱拐别人的东西了,这种不知道从哪里批发来的高仿货,有什么资格这样说。”
少年的声线更为清朗,浑身流露肆意张扬,可惜脸色阴沉得厉害,平白无故增添了许多狰狞可怕的气息。
青年五条悟歪了歪头,像是看到了冥顽不灵的劣等生,表情可惜,做地叹了口气:“的六眼只是摆设么,是不是假货,第一眼就能知道了吧。”
少年的表情更为难看。没错,他有绝对的自信,六眼是不会出错的,反馈回来的信息也正那个男人说的一样,两人是货价实的“五条悟”。
可正因此,他才感到出离的愤怒。
他有很多问题问,为什么未来的自己会出现,琉衣又是什么候见过那个人,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为什么那人一副熟稔亲昵的态度,为什么……他从来不知道?
没办法忍受,这个一看就很欠打的大叔,竟然摆出一副跟琉衣很熟的样子,把琉衣带走吗?这种事情,哪怕是自己,也绝对、绝对不可能容忍得了吧?
更况,他也拒绝承认,那边那个轻浮的男人就是自己!
搞笑,他五条悟,板上钉钉的最强,有大好前途的年少有为咒术师,怎么可能长成那种看了就让人打包扔进焚烧厂的垃圾玩意?
“闭嘴!”少年磨牙,恶狠狠地威胁。
“哎呀呀,死撑不认,对没什么好处的哦。”青年五条悟唇边勾起虚浮的笑意,可视线落到深见琉衣身上,眼中又变换成罕见的柔和,“琉衣酱,看吧,这个人就是这种货色啦,别管他了,我们办法研究一下怎么带出去吧?”
少年冷冷道:“她的事我会管,在此之前,先让我好、好揍一顿,让为自己的言行道歉吧,大叔?”
“明知道是白费功夫的吧?”
眼见这两个人的要手,深见琉衣快步拦在少年五条悟面前,阻止他清澈的目光十诚恳,连比带划:
‘五条君,他是未来的。’
‘我被困在这个地方,我们约定过,他是来帮我的。’
‘我不知道也会出现,对不起。’
无法发声的情况下,要解释清楚来龙去脉,实在很吃,深见琉衣只能挑拣出重点,尽将自己的意思传达给他。
然而,似乎有点,适得其反。
在看清最后那句“对不起”的口型后,雪发蓝瞳的少年完完全全炸了。
“哈,在跟我道歉?”他面无表情地说,“没有这个必要。首先到去依赖的是那个人吧,求助也好,约定也好,把我排除在外了,不是吗?”
咦,等等,这个指责也太不讲道理了!深见琉衣愣住,一不知该怎么接话,她的本意是将少年的五条悟安抚好,但现在看来,他好像更生气了。
偏偏成熟的大人还趁势拱火:“对哦,很有自知之明嘛,从来不在琉衣酱依赖的范围之内哦,小鬼。”
‘五条先生,请不要再说了!’这下,深见琉衣也有点来气了,她说不了话,只能用眼神去瞪人。
可是她自以为很凶,在青年看来,也只不过是张牙舞爪的奶猫,徒有其表,没有半点攻击。
但,果然还是很不爽,这种生疏的称呼,体验期应该过了才对吧?
样拥有六眼的少年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气息的变化,结合刚才窥见的深见琉衣的嘴型,这一刻,他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症结所在。
“什么嘛,话说得这么好听,我还以为有多厉害。”少年五条悟捂半边脸,笑声从指缝间漏出来,显得有点扭曲,“五条先生……她是这么喊的哦,难道听不出来,她在有意疏远吗?”
“说我不在她依赖之人的范围里,很遗憾,也一样啊。”
——我跟打赌,喜欢的女孩,一定会第一间跟划清界限。
少年的脑海中又响起了夏油杰笃定的话语,那是不久前发生的事,本来他并不放在心上,信誓旦旦觉得自己会赢,可今却不合宜地回起来。
……杰这个乌鸦嘴。
这次,换青年五条悟的脸色沉了下来。
深见琉衣的头又开始疼了,的够了,这两个人是欺负她不能开口吧,一个个幼稚得要命,却还在这里菜鸡互啄!
就在青年冷笑一声,正打算反击的候,深见琉衣充满怒意的眼神逼迫他停了下来。
‘五条先生,闭嘴。’
十七岁的五条悟溢出一声嘲笑,紧接就被瞪了。
‘也是,五条君,麻烦安静一点。’
空气凝固了几秒。
紧接,青年五条悟毫不客气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五条君……琉衣酱,可爱~”
很好,他心理平衡了,而且还苦中乐地,最起码,“五条先生”的发音听上去,比“五条君”要好听个一万倍吧。
“对了,差点忘记了,琉衣,我这次来,还带了伴手礼给哦。”青年五条悟自觉胜了一局,于是没再继续刺激年轻的自己,换上乖巧的神情,轻快地朝深见琉衣走去,随手从衣兜里掏出一条黑色的颈链,在空中晃了晃。
“看,很漂亮吧?”
颈链上的银质小锁轻轻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青年举起手来,将中间镶嵌的宝蓝色水晶石放到自己脸侧,眨眨眼,眸中的天空漾开令人炫目的波纹。
“和我的眼睛,是一样的颜色呢。这件礼物我可是挑了很久,最后一眼看中的哦。”
胡说八道,他其实一点记不起这条颈链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高专物品里,还是不要脸地从硝子手上抢过来的,但是,这些小细节并不重要。到了他手里的东西,那就是他的了,更况他眼光这么好,琉衣绝对会喜欢的!
成熟大人胸有成竹,满脸自信。
少年五条悟的目光一凝,慢慢落在那条十眼熟、被自己好好珍藏起来的颈链上,眼眸深处当即被怒火点燃,精致漂亮的脸彻底扭曲。
“……挑的?”
仿佛细嚼慢咽一般,少年将这三个字在唇齿间反复琢磨,然后突兀地笑起来:“是令人惊叹的无耻之徒,就这么理所当然地将别人的成果占为己有吗?”
青年五条悟双眼微眯。
笑够之后,雪发少年倏地抬眼,声音冰冷地说道:“还给我。”
啧,这条颈链还是以前的自己买的,完全没有记忆……心里这样,二十七岁的高专教师却一点没有反省,还有点微妙的不悦,总觉得被别人给抢先了。
“不要~”没有一点人民教师样子的男人此说,“既然我是在以前的杂物堆里找到的,那就证明,过去的间点里,根本没有机会把项链送出去——按照因果定律,这件礼物,注定要由我亲手交给琉衣的哦~”
“也就是说,不肯还,对吗?”少年五条悟这次却没有怒,他只是冷静地问了这么一句。
“嗯,这么理解,也没有问题呢。”
“很好。”少年将碎发拨上去,嘴角咧开一个夸张且嚣张的弧度,“那就只好换个方式,抢回来了。”
察觉到不妙的气氛,深见琉衣下意识摆手,眉眼焦急地比划:‘我不会收下的。’
一大一小两个五条悟没有回答她。
‘不管们谁送,我不会收下的!’无感缠绕在深见琉衣心头,她极劝说这两人冷静下来,可收效甚微,因为少年五条悟已与她擦肩而过,手上的术式苍亮起微光。
“——不要过来。”
他没有回头,只是低声朝深见琉衣扔下一句,接身影瞬间消失,再出现在视野中,就已瞬移到了青年面前,早已蓄势待发的苍在极近的距离下轰然爆发。
‘五条君……!’深见琉衣下意识伸出手,纤细透明的指尖穿过少年的衣摆,扑了个空。
此,她无比痛恨游戏将她禁言,说不了话,触碰不了他人,连阻止的显得此有心无。
事发突然,她正绞尽脑汁,试图表明自己并不喜欢那个奇奇怪怪的颈链,转眼间两个人就打起来了。
一排木制建筑在犁地式的攻击下化为乌有。
从倒塌的房屋下卷出阵阵灰尘,深见琉衣捂住口鼻,眼睛被烟雾熏得只能睁开一条缝,面前的景象完全看不清楚,她一退再退,直至退到庭院的边缘,才觉得缓过气来。
感谢五条悟即使发疯,也记得把术式往她的反方向砸,与她拉开了不短的距离,否则的话,就算她现在的透明状态无法被攻击……那也实够吓人的。
深见琉衣远离战场,眼含担忧地朝暴风中心眺望。
“什么看不清……”
很遗憾,她的眼压根追不上两个五条悟的速度,她保持这个姿势,看得眼睛酸涩起来了,也没能从中捕捉到这两人的身影。
肉眼能看到的,只有术式施展爆发的耀眼光芒。
“……为什么他们能打起来?是一个人,自己打自己,难道很有意思么?”深见琉衣实在无法理解。
大人对于自己总是有很强的包容心,宽以律己严以待人的情况才是最普遍的,可五条悟这个人,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反常理、反世俗而存在的。
——他对“自己”没有半点宽容,更不吝啬于对自己下狠手。
而且是完完全全、毫无保留地宣泄量,似乎根本没考虑到万一失手的后果,也不顾会不会存在将自己杀死的可能性。
……
战场的中心,远不深见琉衣在外面看到的那样平静。
“因为我们知道的嘛——五条悟是奈不了五条悟的,理上。但是果加入了其他砝码,结果就难说了,很遗憾,天平是往我这一方倾斜的。”
“年龄、阅历、对咒的熟练度、术式的多样化……果说还位于起点,那我就已登上顶峰了。”
年长的青年在狂轰滥炸的攻击下,依旧显得游刃有余,他双手插兜,姿态像是在饭后散步一样,脸上看不出丁点紧张感。
仿佛对他而言,这只不过是一场运量稍微大点的热身罢了。
“所以,要继续做无用功吗?”青年五条悟悬在半空,俯视刚才被自己砸到地上的少年,眼底毫无波澜。
地上的坑洞足有三米多深,从高空俯瞰,宛巨大的疮疤,少年半个身子完全被埋进泥土里了,他一言不发地将自己从坑中拔出,垂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鼻梁上挂的墨镜,早在打斗中被折断了一半,剩下一半摇摇欲坠地悬挂在他的耳廓上,少年五条悟抬手将墨镜扯掉,随意扔到一旁。
“……说什么梦话。”他慢慢抬起头,鲜血迹从额头滚下,漫过脸上、下颌,最后滴落到锁骨处,那头冬雪似的白发被鲜血染红,看触目惊心。
最了解自己的人,一定是自己。青年教师仗年龄优势,毫无愧疚地欺压年轻人,甚至变本加厉地让十七岁心高气傲的自己,承受了重创。
“能够看一看未来的我无能狂怒、疯狂嫉妒的丑恶嘴脸,怎么能算无用功?我可一点不觉得吃亏。”
有血珠滴到眼睛里,这本来会让人很不舒服,但少年五条悟丝毫不在意,连眼不眨一下,用手背粗暴地抹了一把,反而将鲜血涂得半张脸是。
擦脸的手垂在身侧,血液沿指尖滴落,汇聚在脚边,形成一滩小小的红色水池。
远远看去,他就像是从尸山血海里捞出来一样,狼狈又渗人。
“刚才一直,在故意冲我的脸下手吧,怎么,觉得自己年纪大了,那张脸已彻底失去吸引,所以感到不甘心么?”少年被鲜血浸染的蓝色瞳孔兴奋地放大,整个人散发出一种极度不正常的癫狂感。
穿教师制服的青年摸下巴,没什么愧疚感地说:“哎呀,这是不小心把的脑子打坏了吗,抱歉抱歉,我不小心高估了的战呢,没到这、么、弱~”
换平,果对自诩为最强的少年人说出这种话,一定会被他追杀到底,但此此刻,十七岁的五条悟脑海里一片空白,他夸张地大笑,完全遵循本能,嘴巴自发了起来。
“可怜啊,未来的我。”
他已明白了,夏油杰的赌约,根本还没有到达兑现的间,跨越十年的长度,直到现在,才终于能说出谁输谁赢。
“我看见了哦,当望琉衣的眼神,喜欢却又不敢去触碰,五条悟是会踌躇不前的人么?不会吧。”他眉眼舒展,“只可能是她不肯让靠近。”
“唉,是太吵了,下次让彻底发不出噪音吧,?”青年五条悟笑询问,看起来十礼貌。
少年没理会他,自顾自继续:“带琉衣走——可是,其实完全没正了解过,她在这里历了些什么吧?”
“跟她订下婚约的是我,跟她解除婚约的也是我,所有重要的事情,是我来参与的,只不过是个妄图摘桃子的无耻之徒而已,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出好像她属于的话?”
话音刚落,高挑的青年陡然瞬移至少年面前,两双一模一样的天空之瞳对视,一个满眼疯狂,另一个眼中则是化不开的寒冰。
“……再说一次。”二十七岁的五条悟带笑,语气罕见的温柔,可杀意却一寸寸从身上往外倾泻。
周围的空间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挤压,空气顿变得粘稠起来,他们两人所处的地方,好像化为了不可接近的危险虚空。
“再说一次。”
少年不为所,嘴角咧开的弧度甚至更大:“什么?”
“我之前还不通,为什么琉衣酱会突然跟我说,我们已不是未婚夫妻的关系了,明明我什么没做……原来此。”青年五条悟笑容一收,“提出解除婚约的,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