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陷入了巨大的安静中，甭管百官心里转着怎样的算盘，这会儿都静悄悄鹌鹑一样的杵着，免得被暴怒的帝王一巴掌拍回老家去，毕竟能混到站在这里，谁都不容易不是。

天武帝的确是后悔的，他后悔没有将能折腾的肃王妃直接一杯毒酒赐死，他还是心软了，为了慕青对肃王的一片痴心，为了皇后杨素锦，也为了不寒了杨修这个昔日兄弟的心，可是如今，他得到的回报是什么？

作为帝王，乾纲独断已经成了生命的必须，天武帝半点都没有察觉到，断绝一个女子日后成为母亲的权利有什么错处，毕竟她阻碍了自己的江山大业。

但他却忘记了，在得知涟妃暗害昔日的皇后杨素锦使其不能有孕后，自己是如何暴怒的将涟妃这个侍奉了他二十年，儿子还在边关征战的女子恨毒了，直接一杯鸩酒结果了性命的。

天武帝也的确是挫败的，这挫败实在太憋屈，憋屈到他甚至没有退路，皇位传给睿王吗，睿王的能力与心机手段都够用，但睿王因为无心皇位，手里却是没有兵权的，一个没有兵权的帝王还是算了吧。

皇位传给景王？景王倒是个不错的人选，有权有谋也能守得住江山，但涟妃与他的锦娘之间有仇在前，他不能不为自己百年后留在皇宫的杨素锦考虑，再者景王近年来似有浮躁之相，大辰的江山实在是经不起动荡了。

剩下的几个皇子，年纪太小不堪大用，天武帝是从来没有考虑过的。

天武帝思虑周全，自以为为身后人，为身后江山考虑的妥妥帖帖，但独独没有料到竟惹毛了看好的继承人，人家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既然如此，肃王平南疆之乱有功，不知想要什么赏赐？”天武帝咬牙道，只觉双腿膝盖以下火辣辣的疼，胸口也闷的很，这是毒素又出来作乱了。

天武帝因强自与毒素做抵抗，面部表情便有那么些许不协调，百官只当是皇帝被肃王气的狠了，都很是捏了一把汗。

长信侯杨修看着这场父子对峙，却不由想到女儿慕青悄悄往南疆寻肃王的事来，很是后悔自己没有仔细询问，肃王年纪虽青但素有雄才，这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他如此决绝的放下皇位？

杨修是绝计没有想到是自家女儿让肃王做了爱美人放弃江山的决定的，倒是官员队列中少有的神色波动不大的杨敏之，想起自家妹妹，眼中闪过若有所思，一时之间倒不知该为肃王这个妹夫做什么评价了，也许...隐晦的抬眸瞧了一眼站在高处的帝王，皇室出的情种可不止一个！

“儿臣愿为我大辰镇守边关，永不教外敌侵扰！”天武帝的神色有异，萧凛元自然识注意到的，只是他强自压下心底的异样，如今他已不是也逼自己不能很在乎天武帝这个父皇的感受，毕竟谁在乎过母妃与慕青的感受呢，他恨透了不能护着母妃与慕青的自己。

“好！好！好！”

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天武帝怒极反笑，目光凌厉的看向大殿中自始至终不为所动的站着的儿子，原来连后路都想好了，他想将肃王府那个罪魁祸首慕青干脆赐死，但他又清楚的知道，若是他前脚下了令，后脚萧凛元便能反出京去。

“退朝！”僵持了这许久，皇位没有送出去的帝王恨恨的一甩袖袍，只是到底腿脚不成了，怒极快走了几步，若不是一旁伺候的李德广眼疾手快的扶着，怕是要当着百官的面出丑了。

“恭送父皇/皇上！”萧凛元与百官一起道，凤眸将那帝王脚步一瞬间的迟滞与趔趄看在眼中，原本平静的眉目到底起了波澜，父皇他…他是因为被自己气的狠了还是……

肃王萧凛元如今是个烫手山芋，这位是龙登九五还是边关守城可还没定呢，未免帝王猜测，也为着自己不要再压错宝，百官第一次极有默契的都小心的绕过步履从容缓慢的肃王殿下，像是…像是躲瘟疫一般……

杨修与杨敏之父子二人这样带有姻亲的，此时更不敢与萧凛元有什么眉来眼去，远远的看着那个走在前头，即使独自一人却依旧龙章凤姿不容忽视的青年.

“可惜……”杨修低低道，一面又感叹京都真不是个好地方，他一个在外头率百万军征战酣畅随性的元帅，如今都生出百结愁肠了，权势富贵是自由又何尝不是牢笼呢。

杨敏之知道自家老爹在感叹什么，肃王殿下是天生的帝王，若真的不能……,真是大辰的损失啊，可惜肃王机谋心性又不是常人，做这样的事一定有自己的考量与道理，也轻易不会改弦更张，他们只能观望了。

相比较百官的看似平静但聚集一堆儿便生出的惶急气氛来，可以算得上这场惶然气氛制造者的萧凛元却全然没有当回事儿。

此刻肃王殿下已经在兴致勃勃的计划日后封王出京的生活了，凉州是他的封地，若是能将隔壁的青海一起划拉来，听说青海那湖美若仙境，慕青一定会喜欢，外头自由的很，在自己的羽翼下，她怎么扑腾都没有关系。

没有孩子也没什么可惜的，萧凛元扬眉看到的便是宫中琉璃瓦上积着的皑皑白雪，她不想让自己知道，那自己便不知道好了，让夏知那里捣鼓些让男子不孕的药材，自己这个王爷不能生，那自然怪不到身为王妃的慕青身上，世人的攻歼都由自己一力承当就好！

似乎再没有担忧的事情了，走的时候要去母妃那里祭拜一番，日后或许再没有机会回来了，至于父皇，想起今日那踉跄的脚步，听说昭皇贵妃是医中圣手，但愿是自己多心了，萧凛元自觉再无流连，步履稳健的出了宫。

怒极下朝后，天武帝拒绝了坐龙撵，长长的队伍还有扛着龙撵的太监都悄悄的跟在后头。

帝王下朝后经过的地方就那么几处，早有宫人将积雪打扫干净，天武帝脚踏在新近扫过的青石板上，眉峰紧蹙，眼下的情况到底该如何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