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青只见这安少爷自作潇洒的团了个礼儿道:“元夫人请了,贱内不晓事,想来招待不周,不如您了随我去……”
不要说是慕青,便是文秀看这安恒远说话间双眉俱往上挑了几挑,很有些欲语还羞的样子,只觉真真儿是癞蛤蟆上脚背,端得是恶心人!
安恒远心大,安夫人却不曾错过跟在慕青身后的丫鬟、护卫鄙夷的眼神,一时间便觉面上火辣辣的,拽着安恒远的袖子小声道:“夫君,这位夫人是官家眷属……”
安恒远不耐烦自个媳妇的聒噪,不甚温柔的扯回自己的袖子,对她的小家子气很是看不上,官家家眷怎地了,安家便是县令、差役都是要给些面子的,他愈发盯的慕青不错眼,这样简单站着便有股儿遗世独立的风姿,还真是令人心痒。
还真是,还真是好些年没有遇到这般的纨绔无赖了,不单无赖脑子还不好使,慕青轻哼一声,若是照她如今憋闷的想法,当然叫松涛将这人好生收拾一顿。
只是再瞧见安恒远身边的安夫人,怀孕的人最忌伤怀,慕青自己不能有孩子,便羡慕的紧,如此出一口气念头便淡了下去,冷冷道:“贵夫人身怀有孕,本夫人就不劳烦公子了!”
“不劳烦,不劳烦!”安恒远又往前凑了两步,涎着脸皮道:“能为夫人效劳,是我的荣幸,我这……”
安恒远还待再说,身后的绿染尖叫一声,而后一叠声儿的含着公子,公子的,原来是安夫人被安恒远这幅作态气的肚子隐痛,弯着腰额上已经冒汗了。
安恒远一拍大腿,恨恨骂了一声丧门星,不耐烦的推了正扶着安夫人的绿染一把:“还不快扶进去,在这里现什么眼?”一边儿却面皮儿带了歉意与讨好的看向慕青。
慕青不知这对家眷喝骂的安恒远,对自己这个萍水相逢的外人却讨好个什么劲儿,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只对身后道:“文秀,去帮忙!”随后又对安恒远道:“船上有大夫么,赶紧叫人来看一看!”
“有…有…有……”安恒远偏头去看,早有身后跟着的机灵下人去找大夫了,甚至来不及细想,自己怎地被这女子一命令便不由自主的遵从。
安若见自己主子站着不动,想来是不放心那个安夫人,便悄悄对身后的护卫打了手势,护卫自搬来椅子又拾掇出与椅子扶手等高的小桌子奉上茶点,请慕青坐了等着。
安恒远想凑到慕青跟前来,不用慕青支使松涛便走上前去,也不言语,只是干脆利落的将长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松涛以往未转到明处时,也是往外头执行任务杀过人的,这剑自然见过血。
脖子上寒气浸人,安恒远颤栗不已,待想要求饶,松涛一个冷眼过去:“再胡言乱语,休怪我这长剑不长眼!”
如此,安恒远彻底的消停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这样一个看上去二十好几的男子,不一会儿竟一哽一哽的留下泪来。
站在船舱内外的人虽不多但也不少,多数人看了安恒远这个荒唐少爷此次踢了铁板,心里都不由的叫了一声痛快!
在安恒远被剑架在脖子上不久,一个年纪四五十左右,着暗色棉布袍的老者匆匆赶了来。
安恒远看到来人,低低的叫了一声山叔,随即怯怯的瞄向了站在他前面,握着剑柄的松涛,随后因瞧着松涛眼神不善,便又委顿了回去。
那山叔只看了安恒远一眼,也不言语,只满面歉意的到了慕青面前,微微一哈腰,忙不迭的道:“这是怎么话说呢,若是有甚误会解开了就好,做甚动起刀剑来?”
慕青慢条斯理的拿起身边小桌上的茶饮了一口,也不理会他,她知道这人,整艘船说是安恒远夫妇是主子,实际上掌管一切事物的却是这位大管家黑山,底下另有三个次一等的管家,之前带路的那个便是其中之一。
慕青没有表示,黑山看向站在她身边的安若,这样气质出众还带着剑的姑娘,居然只是个丫头。
当然,黑山明显失望了,安若并未施舍给她半点眼风儿。
“虽不知我家少主人怎地得罪了贵客,但看在老朽的面子上还请原谅则个。”黑山可不像将安恒远那般眼拙,瞧人家这精兵悍将的便不是一般人,说不得是哪家权贵大户,可不敢轻易得罪。
慕青放下杯盏,淡淡道:“管家来得倒是快!”若说黑山不知这里之前发生了何事,她可不相信,说不准若不是这安恒远的脖子上架了剑,这事儿便要当做没有发生过,这跟助纣为虐又有何不同?!
好年轻的声音!
黑山有有惊诧,不过因着听出慕青的话外之音,他有一瞬的尴尬。
黑山是知道慕青这一行人不好惹的,这才放纵了安恒远拈花惹草的坏毛病,毕竟他再看不惯安恒远的行为,这下人资历再老也是下人,还真不好教主子做事,是以他没有半点阻拦的让这件事发生,为的就是让他得个教训,可却没有想到这家的主人居然如此超乎意料的不好惹,动辄便要杀人。
黑山正要辩解,又瞧见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从安少夫人的船舱中出来,连瞧他一眼都没有,只向着带帏帽的,据说姓元的夫人回话:“小姐,大夫看过了,安夫人微有些动胎气,静养几日便没有大碍了!”
慕青点点头,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小桌上,施施然站起来道:“没有下次!”不管这叫黑山的管家打的什么注意,于她而言不过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招惹无益。
至于安恒远,这样的人吓破一次胆,是断断不敢再自己身上重生事端的。
听到这话,黑山不由打了个激灵,似乎自己的念头再眼前这年轻女子面前无所遁形一般。
松涛收回了剑,原本强站着的安恒远软骨头一般的跌倒下来,双手撑在船板上急促的喘息,不住在心头念叨这元夫人即便长的天仙一般也是个女煞星,赶快走了的好。
“小姐,那是什么?”文秀喃喃道,随后不由自主道:“好快的船!”
慕青顺着文秀的目光看过去,一艘比安家这船小上近三分之一的船从右后方飞快的赶上来,而在这船只的后面,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小撮儿烟雾缭绕。
“那是什么地方?”慕青指着那艘快船身后出现烟雾的地方,这样远的距离,别看是一小撮儿烟雾,真正起火的地方那阵仗可就大了。
船上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往那里看去,不知谁说了一句:“广平湖!那不是广平湖么……广平湖着火了!”
“不可能!”虽然如此说,但黑山却面色剧变,快步走上前去扒着船上的栏杆伸长脖子往后头快速行驶的船那里看。
安若有些迟疑的道:“主子,那艘船…那艘船实在追咱们吗?”
一旁的松涛的脸凝重起来,危险来临的直觉让他的周身的肌肉都不自觉的绷紧,对犹自看着那艘船的慕青低声道:“主子,我看那船来者不善,广平湖一向多盗匪,若真是……”
“老巢被端,流窜出来一伙儿!”慕青眼眸微眯,语气不甚好,陆上草寇河中盗匪这等杀人越货之徒最是不好相与,但愿是她想的太坏。
只是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却最要紧,慕青对松涛吩咐道:“船只加速前进,问清楚最近的靠岸之地在哪里,最好是繁华些的码头,另外召集人手做好准备!”
若真是河盗,那这些人定然不敢上岸子,只要赶在他们之前上岸就好了。
至于这准备是什么,自然是以命相搏!
松涛飞快的应了,随后右手食指与拇指圈了个圈儿搭在嘴边为哨,发出几声清亮且长短不一的声音来,很快从人群中走出来四个青年。
这四人身上衣裳各不相同,有的身上穿着船上厨子的衣裳,有的破衣烂衫看上去只是个普通的船工,还有穿面部袍看上去颇为体面,想来在这船上已混的不错。
看这几人出来的如此之快,便知其方才乃是隐在围观的人群中间的,然而竟然没有露出丝毫异样,此刻一听召唤,任走出来的哪一个都没有之前泯然于众的样子,俱是气昂昂挺拔卓然,皆到慕青面前,距离三步远便齐齐停住拱手行礼道:“见过主子!”
这位元夫人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有这般他们从未见识过的精干到如此地步的手下,不过不论是什么人,总之不是平常人,这是在场许多人心底的想法。
“保护好主子!”松涛吩咐几人,加上召唤出来的暗卫,如此慕青身边现在除却他之外有七人,想来一会儿夏小郎中那里的两人听了讯号,亦会赶过来。
只是即便如此,慕青这个主人半年来遇到的生死大劫就有两回,是以松涛面上犹有几分犹豫之色不肯离开。
慕青断声道:“他们几个在,我不会有事,速去速归!”
“是!主子保重!”松涛这才抱剑低头一顿,随后转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