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启元只要一想到他日后不需要再费尽心思的找各种借口去见那人,而是凭借自己的喜好将人安置在任意想要安置的地方,便觉得老天真是待自己不薄。
而自己么,苏家与北戎都站在自己手中,整个西北便收入了囊中,至于这天下,可期之物也。
南疆正午
被林念回报为多半是昏迷状态的肃王萧凛元,正半靠在床头听着甲一对九州十八寨情况的回报。
虽然南疆王在乱相中被人放走,但到底是擒拿过一回的,且因着那块毒龙佩的引诱,禁不住诱惑的南疆王是带了不少亲近之人走的这一趟。
当然这不少亲近之人自然也都被萧凛元网入了囊中,从中套出了不少在南疆势力划分中占了九成的九州十八寨的情况,譬如那些寨子在山林中的何处,实力分别如何等等。
萧凛元躺在床榻上,双目微阖,散着的墨发铺满了微微踮高的枕头,他中毒后虽然因着自己内力深厚与夏知这个神医的全力医治而没有昏睡过去,但周身的力道还是卸掉了八成有余,说话眨眼之流的小动作还成,旁的便是连走路都有些困难。
在甲一回报事务的是时候,他偶有抬抬手,甲一便会将正在念着的消息细细回报一遍。
小半个时辰后,看着面色愈发苍白的萧凛元,甲一忍不住道:“主子,您歇一会儿吧,是否要饮水?”
“继续!”萧凛元双眼半睁着瞧了甲一一眼,他虽然浑身无力,但一双寒潭般的眸子却一如往昔的冷峭镇静。
甲一不敢违抗自家主子的命令,一张带着忧色的面容端得是无可奈何,换了新的公文打算接着念。
“继续什么继续?!”进来后,正听着这话的夏知气的小胡子一抖一抖,不容置疑的对甲一道:“再念下去,人都要念死了!”
说着,夏知将拎在手里的药箱子重重的放在桌上,板着脸道:“我老头子心硬的很,个把个病人救不回来也没什么,只是想一想王妃的托付,这张老脸可往哪里搁哟!”
听到夏知提起王妃,萧凛元的眉峰微蹙了蹙,虽仍旧是半阖着眼,但到底摆了摆手,示意甲一念公文的事儿先停一停。
甲一忙不迭的收拾了乱七八糟的公文,只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挨训模样,但感激的眼神却往夏知那里飘了好几拨儿。
夏知手脚麻利开了药箱子,从里头拿出银针来在萧凛元床榻外沿铺开。
“夏先生,这针不是三日才施一回么,这次怎地早了一日?”甲一问道。
夏知冷笑一声:“老夫说的三日是你家主子老老实实修养的情况,王爷这副操劳天下大事的气度自是不凡,只是可怜累了老夫一世英明,再劳累下去,便是一日施几针,到最后施了针都不一定能保持苏醒的状态!”
这话夏知说的半真半假,真的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凛元行针的间隔还真就是越来越频繁,但这频繁却不都是劳累所致,而是随着毒发日近本该如此罢了。
闻言甲一面色陡然一白。
床榻上的萧凛元倒是镇定的很,只说:“有劳先生了!”却是半点惧色也无。
若不怎地说无巧不成书,夏知为萧凛元所施的针法,正是当日夏羽毛为了将昏迷的慕青唤醒而用的醒神阵。
同出一辙的醒神针,若说师徒两人之间的差异,大抵是夏知在娴熟与速度上都胜了一筹。
银针的刺痛对萧凛元来说并不算什么,但这样从未有过的无力却让萧凛元在夜深人静时候常有颓唐之感,他无比庆幸中毒时身边有夏知这个药王谷的传人在,他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远在京城的慕青。
萧凛元想起送自己离开时,慕青从头到脚亲自为他更了衣,而后依偎在她怀中说的话,她带着哭腔的嗓音依稀还在耳边,她说:“阿元,我好生生的送了你出去,你也一定好好生生的回来,一根头发丝都不能少的回来!”
萧凛元沉沉的吸了口气,他当然会好生生的回去,又想起那滑不留手的逃走的南疆王,眉目便不由自主的浮了戾气出来,暗道此次一行,他绝对会让南疆至少五十年来都夹着尾巴做人。
夏知这醒神针行到一般,不由自主的抖抖身子,心念不免狐疑,他这针法几十年的锤炼,怎地都不应该扎坏脑子的,怎地床上的这个一会儿瞧上去面容和缓柔情,一会儿又带出恨不能冻坏人的冷厉气势来。
且说让萧凛元心心念念的,在京都中等着自己的宝贝王妃慕青,此刻凭栏而望,江水茫茫,她的心也随着这大船在江面上的颠簸而一荡一荡的,只暗中安慰自己,有夏知在,萧凛元定然会等到她赶去。
“小姐,风急浪大,咱们回去吧!”文竹数着慕青在外头已站了一刻钟有余,想来纾解的也差不多了,再多思只是凭添忧虑,便出言相劝道。
慕青没有答话,但还是放开了船上的栏杆,转身的时候风旋卷起了纱帽的一角,清丽的容颜有刹那的外露,在近处瞧见一鳞半爪的船工直愣愣的看着便不能移开目光。
站在慕青身边的安若冷哼一声,那愣神的船工被吓了个激灵,再瞧见往她手里的长剑,忙步履匆忙的离开了。
夜中,底仓船工的通铺上鼾声震天,一人迷迷糊糊的被尿意憋醒,转眼被直愣愣站在地上的一个黑影吓的差点儿惊叫出来,再一瞧是船工雷五,低声骂道:“你小子深更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装什么大头蒜,差点将老子一裤裆的尿吓出来!”
那叫雷五面色黝黑,身材短促,平素里老实讷言,自白日里见到慕青真容后便丢魂儿一般,此刻见有人说话,倒像是憋的狠了一般将白日里的事一股脑的说了出来。
雷五这一会儿说的话比一个月都多,虽然言语间尽是些“仙女儿”、“再没有比这美貌的婆娘”等车轱辘话,倒是让那听的这人憋着尿问了个囫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