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域是抽空来的, 不能在宿舍停留太久。
演习的总结汇报要写,特战队要重新调整编制,新队员的魔鬼训练要做计划, 选拔、训练、作战模式的全面改革,也要从现在开始手准备。
即使那场悄无声息的政变人负责,需要他去做的事依然还很多。
庄域多给了自己五分钟时间。
他坐到书桌前, 按照展琛的指导, ai专属的代码语言,些笨拙地在键盘敲了一段给海豚的感谢信。
展琛把庄域送到门口:“我转交给它。”
庄域扯了嘴角,他看向展琛的伤口, 又问了一遍:“真的不要紧?”
“不要紧。”展琛说, “我伤得不重, 这种小规模的程序崩解,不对我造成真正的影响。”
庄域问:“不疼?”
展琛笑了, 说话,伸手替他开门。
庄域停在门口,又仔细看了看他。
展琛:“庄队长?”
“你很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人。”庄域说, “你原本也是这世界的人吗?”
展琛摇了摇:“我权限回答。”
作为商城的负责人, 他已可以屏蔽穿书局对级世界的监控, 也拥相当程度的自由, 能够透露一些超出这世界本身的信息。
但作为数据,他却依然被植入的程序控制, 无法违规给出一部分关键问题的答案。
展琛很耐心,缓声给出标准回答:“和宿主不,工作人员由纯粹的数据组成,我们成为数据以后,都抹去原本的记忆——”
“那我换问题。”庄域说。
庄域:“这世界的名单, 除了你刚才提到的几,还别人?”
展琛停话。
他回答,一只手依然扶在门沿,点歉意地沉默来。
庄域停了几秒,点点:“记住了……我转告给蒲影。”
展琛眼里透出些温和的笑意:“多谢。”
庄域快步离开了宿舍。
……
展琛关好门,轻呼了口气,阖眼定了定神。
和庄域对话不费太多的气。
原本正确的世界轨迹里,在时霁成长为真正的星际指挥官前,庄域作为时霁的引领者,一直在虫族的进攻中牢牢守护这世界。
当初特战队风雨飘摇,保守派各方围堵阴谋不断,队长调离,副队负伤,庄域硬是带特战队和尖刀小组闯了出来。
如果不是那场阴谋,特战队到现在依然能在虫族手中救这星际。
刚才几句语焉不详的对话里,庄域已准确猜到了展琛不能主动说出、但已给足了暗示的内容。
——这世界一直在被外瓦解。
安全部的特别调查科,要一查到底的,不仅仅是内部这一股保守派的势。
展琛按了伤口。
他又做了一组新数据覆在伤口,靠在门边,多给了自己几秒时间调整状态。
……
像庄域这种人,其实被列在了另一份名单。
他原本也想通那份名单是什么意思,直到俞堂不小心弄坏了游戏卡带,在三百米的别墅里沉迷做各类技能卡,展琛才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商城里不少技能卡。
俞堂做得都是商业方向的,除了这一种类型,还催眠类、运动类、格斗类、表演类……种类繁多,能充分满足部分宿主紧急提升自身能的需求。
可不是每人都像电风暴一样,一次性吸收了海量的知识技能,可以徒手做一张卡出来。
这些技能和天赋的卡牌,只很少一部分,是像这样在后台制作出来的。
更多的卡牌,其实另外的来源。
像庄域这种意志更坚定、思维更成熟、更难以常规方式摧毁意志的,强行摧毁后,利价值也一并幅降低。
终端机以另一种方式处置这些数据。
这些人被回收以后,因为数据已残缺到做不了空壳,被抹杀掉一切多余信息,只留最价值的强悍天赋和技能。
商城里的那些技能卡,除了极少数是被编写出来的,剩的每一张,都曾是一强悍天赋和意志的,曾活过的人。
他们被列在另一份名单。
“卡牌库”。
展琛额外多休息了几秒钟。
沙发里,俞堂依然蜷在抱枕中间,睡得很安稳。
展琛忍不住轻抬了嘴角。
他站直身体,重新提起精神,正准备回到工作台前,动作却微微一顿。
又一道格外熟悉的身影,从厨房里绕出来。
俞堂调出了贫穷学生的数据,穿了件系统挑的小围裙,端刚煮好的至尊无敌豪华版方便面,放在餐桌。
砂锅太烫,俞堂在袅袅的白汽里吹了吹指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俞堂走到他面前,半蹲来,放轻动作去查看他的伤口。
“不要紧。”展琛回过神,“别——”
俞堂碰了他伤口外覆的绷带。
展琛蹙紧了眉。
他握住俞堂的手,把俞堂向后拉开,不自觉带了点平时罕的道,几乎把身形单薄的学生|数据扯得趔趄了。
展琛扶稳俞堂。
他定了定神,胸口起伏了几次,顾不解释,掌心浮出数据粒。
那些粒是他自己的数据,现实化后是纯净的深蓝色,星星点点覆俞堂的右手。
——他的伤口,还带持续绞杀效果的系统病毒。
展琛看俞堂手的灼伤痕迹,温润的眼尾无声绷了绷,凝聚心神,替他仔细剔除沾染的病毒数据。
俞堂轻声叫他:“展学长。”
“不要紧。”展琛眨了眼睛,声音已归温和稳定,“帮我擦擦汗。”
刚才的动作扯动了伤口,始终压制的痛楚爆发出来,比平时还要难熬些。
展琛已习惯了这种疼痛,只是嫌冷汗些碍事。他轻轻摇了,重新让视野恢复清晰,眨去顺睫根淌来的冷汗:“小光团——”
俞堂抬起完好的左手,抱住了他。
展琛微怔。
“小光团只能帮你擦汗。”俞堂说,“我现在是十弟弟妹妹要养的贫穷医学生。”
展琛坐在伤口撕裂的痛楚里,依然忍住轻笑出来:“不是摄影系的吗?”
俞堂已学了他的剔除手法,改设定改得飞快:“剧情需要,刚转了专业。”
俞堂学展琛的动作,弯腰使,想把展琛抱起来。
展琛微抬了眉。
俞堂:“……”
贫穷的医学生气沉丹田,扎了马步。
“是饿的。”展琛替他解释。“你做的临时数据,在前的剧情里为了讹蒲影的钱,饿昏过去几次,身体不好。”
俞堂想不通:“不都说人类的潜是无穷的吗?”
展琛抬起嘴角,他撑俞堂的肩,借站直身体,实话实说:“但数据的质量也是无穷的。”
俞堂现在的是临时生成的数据,想要抱起的却是一整商城的数据库。
俞堂:“……”
一整商城被他扶回了自己的卧室。
展琛靠在床,他的衬衫摆被掀开,原本洁白的绷带已被血色染了一片。
知道俞堂要替他处理伤口,展琛自觉撤去了临时生成的绷带。
俞堂忍不住皱起眉,
距离展琛受伤至少已过了六小时,绷带的伤口依然新鲜地绽开,半点要愈合的迹象。
“这是终端机常的一种病毒,多数时候来绞杀不听话的数据。”
展琛背后被塞了几靠枕,他靠俞堂的手臂,温声解释:“这种病毒具持续的破坏,如果外,它一直运行到把数据全部崩解为止。”
但对商城负责人来说,这种程度的病毒已不算什么。
只要给展琛三到五天时间,他自身的高级数据足以消解这种病毒,修复被持续破坏的伤口。
俞堂蹲来,学他的手法,埋处理展琛的伤口,一丝不苟地剔除出异常病毒数据。
展琛想要清除掉那些数据,刚抬起手,被俞堂拦住:“我想研究一。”
展琛些好奇,却依然多问:“小心一点。”
俞堂点了点。
电风暴常年剥离各类粒,这种操作手非常快,几分钟时间,已彻底剔除了的病毒数据。
展琛补全了自己的数据,原本怵目的伤口处已平滑如初,再看不出半点异样。
“次一定早找你帮忙。”
展琛从床起身,穿好衬衫,主动反省:“忘了你比我更在行这了。”
贫穷的医学生依然蹲在床边,从一团粒雾里抬:“我还擅长做方便面。”
展琛轻笑出来:“好……我这去吃方便面。”
他走到俞堂身边,半蹲来,温声问:“我可能,邀请这位古道热肠的医学生一起——”
展琛的话音微微一顿。
俞堂的额抵在了他肩。
时霁自身的潜实在太强,要把压堆到75%以,需要消耗的体和精神是常人的数倍。
俞堂还彻底恢复,他做了梦,模模糊糊醒过来,刚好听见展琛对庄域承认了受的伤。
在确认了展琛的身体遭受到持续的破坏以后,俞堂身的气也耗尽了,想要站起来都些不从心。
展琛胸口沉了沉,收紧手臂,让俞堂靠在自己肩。
……他已习惯了这样处理。
小光团还在他身边的时候,即使发现他不舒服,也只能跟干急,又因为不懂人类的体质,编小故事能哄过去。
小光团不在了,他也再分心管过自己的状况。
“难受得厉害?”展琛摸了摸俞堂湿冷的额,低声说,“……怪我。”
展琛放轻动作,小心抱起俞堂,想要把他放回床。
俞堂单手攥住他的衬衫:“不困。”
展琛看他睁不开的眼睛,又心疼又点发愁,把人往怀里护了护:“想吃方便面?”
“想给你吃。”俞堂低声说,他嗓音一点被倦意浸出来的微哑,“那时候也是因为这种病毒吗?”
展琛问:“什么?”
“你变成机甲,让我想找你的时候来敲你。”
俞堂说:“我一直以为……后来是我把你敲坏了。”
那天他特意回去弄了吃的。
他想,机甲总不回应他,可能是因为吃的,太饿了,以才气闪小红灯理他。
他悄悄潜回展琛的房间,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袋方便面。
他只知道这东西要加水,努了半天,终把冷水灌进方便面袋里,一路抱跑回来,兴高采烈去敲机甲的外壳。
机甲轻轻一敲,变成了一地冰冷的金属残骸。
“你把我敲坏。”展琛掌心的温度覆他的脊背,“我那时候无法给出回应,也是因为这种病毒。”
展琛一直想好,究竟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小光团。
俞堂伏在他肩:“你在,是不是?”
展琛的动作顿了。
他把人往怀里更深地护进去,稳稳当当抱,走出卧室,坐在餐桌边。
展琛夹了一筷方便面,耐心吹凉,等俞堂攒起来一点气,低一点一点把面咽去。
“我吃到了。”展琛忽然开口,“早应当教给你,把凉水灌进方便面袋里,其实不如直接捏碎的。”
俞堂肩背无声绷了。
他把热乎乎的面条咽去,说话,低蜷进带展琛的气息和温度的怀抱里。
……
展琛一直都在那台机甲里面。
不能动,不能回应,不能再闪小红灯以后,展琛也一直困在无边无际的漆黑里,听他每天来敲八小时。
展琛的基础数据藏在暴风眼,他每天都在重新修补自己的数据,维持清醒,看他的小光团来找他。
这些修补好的数据,在接来的八小时里被重新崩解。
剩的时间,他再一点一点补自己的数据,等待一八小时。
直到那台机甲彻底被带持续破坏性的病毒崩解,这场漫长的惩罚才终结束。
终端机以为他的自我意识已被彻底绞杀干净了,放心地回收了他和ai融合后的数据,分配进监察部门,让他做了商城的负责人。
展琛坐在餐桌前,吃完了俞堂专门做的那一碗方便面。
他抱俞堂回了卧室,轻轻放在床,替他仔细盖好被,又拿出一小黄鸭放在俞堂的顶。
手机的屏幕亮起来,展琛接通电话,走出卧室:“庄队长。”
“抱歉,这么晚打给你。”电话那低声说,“还件重要的事。”
“我刚去找蒲科长了。”
庄域:“蒲影说,他们找到了盛天成的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