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满月礼宫梧桐那不详批语, 修诣幼便很少出门,在峡岛又用不着灵石,导致少尊根本没见过多少世面。
今这一遭, 可算让他大开眼界。
修诣眼睁睁看着宫梧桐一路叫价,好像被狼撵似, 最后将一个小小护腕价格喊到十七万灵石, 终于拿下。
很快, 有人将护腕给宫梧桐送来。
修诣已经麻木,满脸写着不要。
宫梧桐唯恐他再说“糖人”,立刻将护腕丢到他怀里,不耐道:“给你就拿着。”
修诣只好皱着眉收下。
宫梧桐见状终于悄无声息松一口气。
他前来莲画道是为昭阳髓,按照秋却蝉所说, 应当是就在这几会拍卖。
给小徒儿买好生辰礼后,宫梧桐便意兴阑珊地坐在那,看下宝物被一个个拍走,直到最后一样东出售完后, 依然没见昭阳髓。
宫梧桐“啧”一声, 将小扇一阖, 起身道:“走。”
修诣被那些一个比一个高价格震得满脸木然, 早已坐针毡,听到这个字蒙大赦,跟着站起来往外走。
宫梧桐又说:“再过来。”
修诣:“……”
宫梧桐溜达着走出去,外面幕已经彻底暗下来。
修诣本以为他要带着己回九宗,却没到宫梧桐出拍卖处, 竟然还在莲画道里走。
修诣走一会,还是没忍住,问道:“师尊, 咱们不回九宗吗?”
宫梧桐懒洋洋道:“回去干嘛?好不容易甩掉灯那个跟屁虫,然要好好在莲画道玩几啊。”
修诣有些呆住:“玩……几?”
宫梧桐点。
修诣拽住他袖子,讷讷道:“可学府那儿……”
“请几假不就成?”宫梧桐拿扇子敲敲修诣脑袋,笑骂道,“上学怎么也这么上进,修行修傻啦?”
修诣不知要何回答,只好勉强一笑。
宫梧桐带着他往莲画道深处走,很快周围建筑越发精细奢华,瞧着根本不像是画出来。
修诣道:“师尊,我们要去何处?”
“找个地借宿。”
路上依然有不少修士,宫梧桐穿着一身非富即贵,哪怕是将异瞳掩去也遮盖不住这一身骚气冲气质。
走一半,有人鬼鬼祟祟地从一旁巷子里走出来,凑到宫梧桐身边,偷偷摸摸从袖子里往外偷东,神色暧昧道:“道友啊,有新出好玩意,要不要……”
话都没说完,修诣直接拔剑,玉钩剑带着寒冰灵种寒意直接逼到那人面前,将其发间都带出一道白霜。
莲画道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修诣见此人并非善茬,而宫梧桐竟然完全不设防,只好先拔剑,不肯旁人有近身机会。
那人被剑吓得差点直接跪地上。
宫梧桐脸色变都没变,还善解人意地将那人一把拽住立在地上,温柔地将那寒霜拂去,笑眯眯道:“别怕别怕,有什么好玩意儿拿出来我瞧瞧。”
修诣拧眉:“师尊……”
宫梧桐道:“乖,先把剑收。”
修诣没办法,只好将剑收回来,却不入鞘。
见修诣将剑移开,那男人才轻轻松一口气,他心态极好,很快又神神秘秘地将袖子里一堆小卷轴拿出来给宫梧桐看。
那卷轴上印着一朵蔷薇花印记,随意打开一卷,竟是话本。
宫梧桐最爱看稀奇古怪话本,当即乐不可支地买一大堆,那男人拿灵石,欢喜地地溜。
修诣这才收剑入鞘。
宫梧桐笑着说:“这么紧张做什么?这些都是外界买不到话本,既然能卖这么贵然是有它好处。”
修诣没说话。
宫梧桐买话本心情大好,溜达好一会终于到莲画道尽——一处素雅静谧宅院。
修诣看着牌匾上“温”,心微微一跳。
莲画道是一副画小世界,三界所有前所未闻灵兽或倾国倾城美人皆能用画笔画出,久而久之彻底闻名三界。
连幼很少出峡岛修诣都知晓莲画道人是个姓温修士。
据说那姓温修士脾气古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却能知晓下事,无人知晓他来历,也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宫梧桐大摇大摆地走上去,一脚踹开温宅大门。
修诣还在盯着那牌匾发呆,骤然听到声响,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师尊——”
宫梧桐踹开门后,摇着小扇走进去。
温宅小厮忙跑上来正要阻拦,一看宫梧桐连忙下跪行礼,在修诣目瞪口呆地注视下将人迎到内院。
修诣深吸一口气,见状大概也隐约知道宫梧桐和这姓温修士有交情,便收起老妈子心。
经过这一晚上惊吓,原本还一惊一乍修诣已经彻底淡定,哪怕给他一刀他也是面不改色。
带着宫梧桐过去人是画出来,他眉目精细,隐约瞧出点点墨痕,恭敬笑着道:“小圣尊好些子没来莲画道,可是在闭关?”
宫梧桐正在捏着那蔷薇纹卷轴若有所思,随口道:“嗯,闭个关。”
男人称赞道:“小圣尊真是勤勉。”
宫梧桐笑眯眯道:“那是。”
修诣在一旁听着都替他师尊脸红,平除玩就是听话本,哪里勤勉?
宫梧桐说:“昭阳髓何能到?”
“已在路上,八成后便能到。”男人笑道,“小圣尊若是急需,人可为您破例将其拦下来。”
“得吧。”宫梧桐道,“你人是个认死理臭脾气,这莲画道成后,拍卖东哪有半路拦下来道理?这不是砸家招牌吗,再说,小圣尊我又不是没钱。”
男人也跟着笑:“说也是。”
人几句话功夫已经到内院,里面灯火通,隐约传来弹琴声音。
男人将他们带到这里边为几笔墨痕消失在地上,宫梧桐随口谢过,迈步走进去。
这一次,他没有再嚣张地踹门,反而一反常态,用前所未有温柔,轻手轻脚将门打开,一道烛光倾泻出来。
里面传来一阵琴音,宫梧桐小声说:“我啊。”
琴音倏地一停,宫梧桐这才将门彻底打开,溜达进去。
修诣也跟着走进去。
内室中,一人披着青衣坐在蒲团上抚琴,素手抚弄,墨发在地上铺洒一圈,好像夜间树怪精灵,那眉目比画出来还要漂亮,若不是他身上传来人气,修诣都要以为他是个画中人。
宫梧桐将鞋子一踢,走上前,十分熟稔地道:“春雨,我来拿秋月鳞。”
温春雨将手收回来,他一举一动仿佛墨汁入水似,轻柔又优雅,他轻轻抬眸,视线落在宫梧桐身上,眼尾一点朱砂痣好似作画无意中落下一点朱红,让画中人骤然活过来。
“师兄。”温春雨温温柔柔地说,“不是说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吗?”
宫梧桐:“麻烦,刚好我要来买昭阳髓,索性一起过来。”
一听到温春雨唤师兄,修诣这才意识到此人竟是九宗弟子,便躬身行礼:“见过师叔。”
话音刚落,温春雨似乎才发他似,漂亮水波眸子轻轻一眨,整个人好似呆怔住。
修诣不所以。
宫梧桐平都是己过来找温春雨,这次忘后面还跟个修诣,他率先反应过来,暗叫糟糕,拼命朝着修诣摆手,满脸写着“快走开!”
修诣还在疑惑,没来得及走开,那温春雨就像是瞧见极其可怕东,浑身都在细细密密地发着抖,他似乎要起身跑开,但双腿发软,撑着小案非但没起来,还将己摔下去。
宫梧桐将一旁屏风随手招来,遮挡住修诣身影,己飞快跑过去扶温春雨。
温春雨吓得眼圈都红,直接一撞到宫梧桐怀里,声音发抖着道:“师兄……师兄,有人。”
宫梧桐忙不迭安抚他:“没事没事,他已经出去,你看啊,见不着,对不对?”
温春雨吓得不敢出来,宫梧桐安抚他半,他才怯怯将视线看向才修诣所在地,发没人,这才坐稳。
宫梧桐作为九宗唯一医修,研究这么多年也没研究出来温春雨这怕人毛病到底是怎么来。
除熟悉师兄们,房间没外人之后,温春雨很快恢复成那温尔雅模样,继续垂眸抚琴。
宫梧桐道:“他是我徒弟,名唤修诣。”
温春雨只要不见人就不会有异样,他淡淡道:“我知道,师兄还有个徒弟,名唤越十六和睢相逢。”
宫梧桐:“嗯?越十六?”
“越既望生辰三月十六既望,是生殉剑好灵骨,那些大魔没把他当人,一直都是以十六唤他。”温春雨一弹琴音,白鹤飞来叼着卷轴递给宫梧桐,“当殉剑之应当也是三月十六,他被大魔养好些子就为铸成魔剑,看来师兄买下他破费不少。”
宫梧桐对灵石并没有什么概念,他打开卷轴看半,挑眉道:“我都不知晓这些。”
温春雨笑笑,突然毫无征兆地话锋一转:“师兄……要修魔吗?”
宫梧桐一怔,将卷轴一卷,垂着眸心不在焉道:“何出此言?”
温春雨又将其他个卷轴递过来,随手摊开,上是睢相逢和修诣名字。
“这三人灵骨皆是修魔好料子。”温春雨笑着说,“若是师兄要剥他们灵骨入魔,或许能……”
宫梧桐眸子倏地一眨,三个卷轴轰然炸成一点点墨痕落在地面上,眼睛里桐花缓缓顺着脸颊流下,好像一抹泪似。
***
修诣被画中人带到厢房入住,他满脸茫然,直到宫梧桐回来还在思考为什么温春雨见他是那副收到惊吓样子。
他摸摸己脸,没破相啊。
就在这,宫梧桐推门而入,瞧见他勾唇一笑,道:“怎么还不睡?”
修诣迟疑道:“师叔……”
“不碍事。”宫梧桐笑着道,“他是老毛病,你没事别去他面前瞎晃就成。”
修诣点。
宫梧桐无法入睡,连打坐冥都不成,入夜后习惯己给己找乐子玩,见修诣爬到榻上袖子,他也懒得回己住处,在外室点着灯,开始看今新买话本。
那蔷薇纹话本摊开后,上面是几行漂亮小楷,看完一面字迹消失很快出新字迹,比那厚厚话本要便多。
灯亮着,内室传来修诣均匀呼吸声。
宫梧桐本来兴致勃勃,但没看行,脑海中突然回起才温春雨话。
“师兄,您这种体质直接入魔无异于戕,若是有朝一□□不得已入魔……”
“果你通……”
宫梧桐突然不耐烦地将卷轴狠狠一握,那灵力倏地一泄,整个话本都毁。
他孤身在灯下神色漠然沉默许久,才轻轻吸一口气,心:“去他!等十年,再等十年我就能……”
能什么?
宫梧桐突然有些迷茫。
能彻底摆脱这佛骨和魔骨相互纠缠影响吗?
他左思右将己脑袋疼,索性又拿出新卷轴来,开始认认真真看话本。
何以解忧,唯有话本。
好在这个卷轴里内容正是宫梧桐最感兴趣师徒,很快他便抛却诸多烦恼,沉浸在话本中。
只是……
不愧是莲画道黑市话本,里面剧情和人物竟然连宫梧桐这等见惯套路都没听过,边看边惊呼刺激。
修诣睡得迷迷糊糊,隐约嗅到一股微弱血腥气。
从魔族出来后,修诣对血气息就有些敏感,当即从梦中惊醒,手脚并用下塌,慌忙从内室跑出来。
“师尊……”
话刚说完,就见宫梧桐微微仰着捂着鼻子,指缝中隐约有些刺眼血痕。
修诣险些失声:“师尊您怎么?!”
宫梧桐起身,瓮声瓮气道:“没事,我去洗把脸。”
说罢,直接跑出去。
修诣在原地满脸茫然,视线突然瞥到被宫梧桐随手扔到一旁卷轴,无意中扫见几个字眼。
清冷师尊
阴阳……
修诣更茫然,到底什么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