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诣失声道:“师尊?”
宫梧桐艰难闭上眼睛, 飞快画了个符舔到口中,终于轻轻松了一口气,身体也终于停止在四五岁的模样。
“唉。”宫梧桐声音稚嫩, 性子却半分未改,他恨铁不成钢看着明修诣, 斥责道, “红颜祸水, 都怪你!”
明修诣:“……”
明修诣满脸茫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怪罪。
宫梧桐实在是太理直气壮,明修诣恍恍惚惚的,竟然点头:“啊,是吧……弟子知错。”
宫梧桐不要脸地夸他:“知错就好。”
刚他脑海中想的东西太过龌龊, 成功让“红颜祸水”明修诣背了黑锅后,宫梧桐又伸手摸了摸鼻子,确没流鼻血后,更加理直气壮了。
“这几日别在前那什么水流藤蔓了, 伤眼。”宫梧桐找茬, “你就不会别的吗?”
明修诣不知道水流藤蔓哪里伤眼了, 宫梧桐都这么说了, 他也好点头,抬手凝出一小块冰:“弟子会这个。”
宫梧桐盯着他的手,又是一愣。
冰……
明修诣又看着宫梧桐咬碎了口中的东西,身子又变小了点。
明修诣:“???”
明修诣满凌乱,他担宫梧桐这番古怪模样真的是自己的错, 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尊,您的身子……”
宫梧桐微微仰头捏住鼻子,那长发都比他身子要长了, 拖在地上,发梢都盘了几个圈,他瓮声瓮气道:“哦,没事。是研究了个能让人返童的阵法,过几天就好。”
明修诣错愕道:“那阵法同弟子……何关系吗?”
“没啊。”宫梧桐说,“没啥关系,就是找个缘由骂骂你。”
明修诣:“……”
明修诣他脾气太好,就算这样迁怒也生不起来气,觉得奈:“师尊骂得开便好。”
宫梧桐闻此言中感慨,真是太能忍了啊。
凡换个别的人他这么找茬,怎么说脸色都会变上一变,明修诣却不更色,反而些逆来顺受的意思。
宫梧桐吞了第三个符,修为终于跌到了筑基,眼看着就要跌下岁了,他终于清,不敢再胡思乱想了。
“来,徒儿。”宫梧桐朝明修诣伸出手,“抱师尊回房。”
明修诣颔首道:“不敢对师尊不敬。”
宫梧桐说:“所以你就能忤逆师尊,不听是不是?”
明修诣竟然觉得很道理,犹豫半天任劳任怨起身将宫梧桐打横抱了起来送回房间。
几岁的宫梧桐身形纤瘦,抱在怀里根本没多少重量。
明修诣本来觉得师尊又犯了事儿精故意折腾他,到了内室光亮处将宫梧桐放在软榻上,他意识到并非如此。
宫梧桐随性,穿了云林境给他的外袍,磨蹭间衣摆垂曳,露出里什么都没穿的双腿——在那洁白如玉的小腿上,不知何时正盘踞着一条条仿佛黑蛇的符文法阵。
宫梧桐并非是故意找事,而是真的走不了。
明修诣悚然一惊:“师尊?!”
宫梧桐随口应了一声,将那碍事的裙摆拨到一边去,露出修长的腿,细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小腿上的符文,饶兴致地一一摸过,些兴奋地对明修诣说:“将桌案上的纸笔拿来。”
明修诣那密密麻麻的符文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法理解宫梧桐为什么这么开,他很懂事,什么都没问飞快将纸笔拿来。
宫梧桐摸了几处地方,很快将纸上没画完的阵法一一补全。
见宫梧桐气神闲的模样,明修诣紧张了好半天也逐渐安下来:“师尊,这是什么?”
“好东西啊。”宫梧桐完全不管这玩意儿是在自己身上的,一听到明修诣问,忙兴致勃勃地说,“等到这个符文阵法发动后,能将人的神魂打下烙印,变成受人操控的傀儡。”
明修诣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傀儡?”
宫梧桐眸子里全是看到新鲜玩具的兴奋,瞧见腿上的符文顺着他的腿缓缓往腰腹处蔓延,激动地拽着明修诣的手臂晃了晃,开道:“快看呐,动了!要符文蔓延到了的丹田内府,这阵法就彻底催动了!”
明修诣哪怕脾气再好也听不下去了,忙催促道:“那……那这怎么解啊?!师尊?”
“啊?”宫梧桐眸中热意不减,桃花眸里全是因激动而盈着的水雾,“解?”
明修诣眼前一黑,敢情他是觉得这个符文好玩,从来没想起来要解?
宫梧桐在个不停,任由那符文顺着他的身子往上爬,他将补全的法阵龙飞凤舞写了个名字,而后抖了抖递给明修诣,认真给他布置功课。
“限你三个月之内,将这个阵法研究透彻。”宫梧桐认真地说,“往后得着。”
明修诣满脸茫然地接过来,不明白为什么宫梧桐笃他得着?
这种阴损阵法,他就算再恶毒也不会将这东西在别人身上。
看到宫梧桐这副淡然模样,明修诣是控制不住的焦急,第一次知道了“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是什么感觉了。
他舌尖轻轻抵了抵牙齿,努力保持镇。
“徒儿遵命。那师尊身上的符文怎么办?”
“哦,瞧瞧啊。”
宫梧桐掀开衣摆看了看那符文蔓延的方向,明修诣看到他的姿势连忙将视线移开,非礼勿看。
“没事。”宫梧桐已经从遇到好奇玩意儿的新鲜劲里回过神了,随意道,“虽然对阵法一道学艺不精,既然已经将阵法画出来了,等会应该很快就能研究出来解法。”
明修诣:“……”
唔。
他一时间竟然不知怎么回应这句。
哪怕已经将阵法画出来了,旁人也要花几个月的时间能研究透,更何况是找出解法了。
果然,宫梧桐任何自谦的都不能信。
宫梧桐对一切新鲜东西都保持着好奇,哪怕即将人操控成傀儡了,他依然开开哼着歌,让明修诣将自己抱到桌案旁,拿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岁的孩子坐在宽的椅子上,足尖堪堪点地,他晃荡着腿,眸子闪着光芒兴致勃勃地那稚嫩的小手握着笔,仿佛生涩地画画玩儿。
若不是知晓宫梧桐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明修诣都要觉得他师尊就是在胡闹了。
宫梧桐旁骛地画那些张牙舞爪根本看不懂的东西,情好的恨不得蹦蹦跳跳,反倒是明修诣在一旁提吊胆站了半刻钟,急如焚。
很快,宫梧桐随手将笔扔开,将手下鬼画符的纸轻轻一吹,兴高采烈地道:“这肯不是江巳那废物能研究出来的东西,啧啧啧,可真是个鬼啊。”
明修诣忙道:“师尊寻到解法了?”
宫梧桐懒洋洋睨他一眼,小模样仿佛在说“你师尊是谁啊,怎么可能没摆不平的事儿”,分嚣张。
明修诣这彻底放下来。
宫梧桐让明修诣将朱砂拿来,将笔递给他,指着纸上密密麻麻的阵法,道:“喏,就按着这个形状,朱砂在腿上画阵法。”
明修诣塞了一支笔,愕然看他。
“?”
“是啊,红尘苑又没其他人,不是你是谁啊。”宫梧桐朝他抬手,“抱到床上去,累了。”
明修诣:“……”
明修诣恍恍惚惚地将宫梧桐抱上了榻,宫梧桐往软枕上一靠,将勉强能动的腿蹬到明修诣怀里,一副等待人伺候的爷样。
“画吧。”
明修诣捏着笔的手都在抖,他眉头紧皱:“师尊,实属学艺不精,要不去叫宗主过来?”
宫梧桐瞥他:“啰嗦,快画,弄死了不算你的。”
明修诣:“……”
明修诣压力更了,见宫梧桐闭上眼睛满脸恹恹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下,好赶鸭子上架,一手握住那纤细的小腿,朱砂笔开始笨手笨脚画起符来。
那破解的法阵极其繁琐,明修诣完全不敢分神,唯恐画错了那一笔。
宫梧桐半靠在软枕上,概是太聊了,双手环臂上上下下打量着明修诣的衣着,问道:“一直都想问了,你这是什么打扮?”
明修诣的手微微一抖,勉强没画错,他不在焉地应道:“师尊说什么?”
九方宗的弟子服是蓝衣,像明修诣这等入门弟子则是白衣,平日里端的是君子温润如玉。
是回到了红尘苑后,明修诣将弟子服脱下,露出里灰扑扑的常服,活像是哪个落魄散修混入了九方宗似的。
宫梧桐热爱花里胡哨,恨不得什么颜色鲜艳往身上堆什么,瞧见明修诣那磕碜的旧袍子和几乎就是布条的腰封,一言难尽道:“常服不是让你们自己挑的吗?你这是从哪个乞丐身上扒下来的吗?可丑死了。”
在他看过的本里,哪徒弟穿灰袍子?!
一般不都是玄衣白衣红衣吗?
明修诣认认真真画符,额角都些汗了,连回答都没怎么过脑子:“这就是徒儿自己挑的,好看。”
宫梧桐:“……”
宫梧桐这下真的些震惊了,甚至想要拂开明修诣画符的手,先给他瞧瞧眼睛。
他徒儿这眼瞎的病,可比他身上的符要严重的多啊。
宫梧桐怀疑明修诣的审美,头一回认认真真将他徒儿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
明修诣一身朴素灰袍和那布条腰封已是伤宫梧桐的眼,仔细看了看发现,明修诣头上那挽头发的簪子竟然都是梨花枝做的——应该是前几日下雨打掉的枝,明修诣捡回去自己拿小刀一刀刀勉强刻出个祥云纹的簪子。
宫梧桐又看向明修诣的发带,想他那灰扑扑的发带不会从衣摆上撕下来的吧。
仔细一看,果不其然,那发带果真和灰袍是同一匹料子。
锦衣玉食的小圣尊默默倒吸一口凉气,头一回发现人竟然能过的这般简朴,当即惊得好半天没说。
明修诣平日里出门总是将自己收拾得人模狗样,私底下分能凑合——若不是怕丢了宫梧桐的人,他甚至都能随便找根绳子挽头发。
宫梧桐默默收拾自己震惊了的小肝,明修诣没了干扰,手下更加熟练,一刻钟后终于将所阵法分毫不差地画完了。
明修诣紧绷的神经骤然松懈下来,这意识到自己竟然浑身都是汗。
他将笔放在一旁,微微仰头去看宫梧桐,温和道:“师尊,好了。”
阵法正在起作,缓缓将之前的黑色符文一点点吞噬掉。
宫梧桐小腿痉挛,控制不住踹了明修诣一脚,明修诣按在榻上,省得将朱砂给蹭掉了。
明修诣唯恐阵法出问题,双手按住宫梧桐的腿,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那白皙的小腿瞧。
好在宫梧桐知晓此子现在是个乖孩子,要不然肯又要咬碎清诀再变小一点。
那阵法生效极其慢,宫梧桐等得不耐烦,又开始闲聊。
“修诣啊。”宫梧桐道,“你觉得这个阵法如何?”
明修诣眉头紧皱,肃然道:“极其阴险狠毒,是禁术!”
宫梧桐咳了一声,提醒他:“万一日后你什么恨之入骨之人,将这阵法在那人身上,你不是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明修诣满脸正色:“若和人仇怨,自然会光明正地报仇,哪怕手刃仇人也不会这等阴毒阵法折辱人。”
宫梧桐:“……”
明修诣唯恐宫梧桐觉得自己思歹毒,以为他是在变着法子指引自己,郑重其事道:“师尊的教导徒儿谨记在,必不会误入歧途,迷失道!”
宫梧桐:“???”
指导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