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时着他, 忍不住问:“陈先生怎么忽然问?”
陈述说:“随便问问。”
张时没再追问。
他得出陈述不像“随便问问”么简单,但件事不论怎么想都没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
严总想买一只狗而已,何况没买。
现在两位如胶似漆, 陈述难道会在当初严总想带走旺财吗。
不过避免陈述误会,他是补充一句:“严总只交代过那一次,也一直是以陈先生的愿为先的。”
陈述说:“我知道。”
拒绝张时当天, 旺财就在他身边。
再者,严景川之后没多久就提出包养的合约,也不需要多此一举带走旺财。
难怪,那段时间无论去哪,严景川都会随行。
无条件的付出,最宽松的条件。
严景川自始至终对旺财势在必得。
“说曹操曹操就到。”张时着向陈述身后。
陈述久没回来, 严景川没再下去。
走出卧室,听到张时的话,他脚下一顿, 抬眼向两人。
陈述也回身向他。
张时感慨:“话说回来, 旺财从小到大,都喜欢黏着陈先生。”
严景川沉着脸, 只当没听见, 继续走到陈述脚边。
陈述蹲身,抬手轻挠旺财的下巴,闻言着双熟悉的黑沉眼睛,淡道:“是吗。”
严景川垂下视线, 只当听不懂。
陈述收手身,回到卧室。
他着沉睡的严景川,到床边坐下。
下一刻,旺财轻车熟路跳上来。
单人沙发狭窄的空间容不下多余的半岁大型犬, 它径自在陈述腿上趴下,枕在陈述臂弯。
陈述低头它。
旺财小时候懒得不肯下地,他早习惯把它抱在怀里,长大后也不例外。他此前从没感到奇怪。
但如果他没有猜错,被他从小养到大的只狗,可能寄住着一个人。
他捡到的不止是旺财,同时也是严景川。
严景川,就是旺财。
过往的相处场景在脑海浮现,陈述眼底浸。
他抬手按在旺财头顶。
从手掌下钻出来的耳朵抖了抖,没有挣扎。
人的识出现在狗的身体里,原本匪夷所思,但既然他可以来自另一个世界,再匪夷所思的事也变得可以理解。
从张时记录的数据来,和他同居之前,严景川每次醒来的间隔有迹可循,同居后,昏迷的时间大大缩减。
来旺财确实大有作用。
陈述闭眼靠在椅背。
既然如此。
一连两天,陈述没有揭穿,但逐渐发现旺财身上确实有很多他从前没发现的疑点。
对每句话都有正确的反应,除非必要,不会离开卧室,尽可能接近和严景川本人之间的距离。
和真正的旺财比来,更聪明,更安静,也更有个性。
张时的遛狗活在严景川昏迷期间被一律驳回,连喂饭的资格都丧失,最近正重拾舔狗行为,收效甚微。
陈述着旺财再次忽略张时的呼唤走过来,仍然很难想象如今旺财身体里的会是严景川。
张时心酸地叹了口气,只好再度放弃。
见旺财又在陈述身旁趴下,他无问:“对了,上次陈先生问我当初严总想买旺财的事,我想知道,陈先生当初不想卖,真的只是因为把旺财当家人吗?”
说实在的,和陈述认识以来,他跟着严总,基本每天都会和陈述见面,而且见面的时间不短。
陈述对旺财是有点溺爱,可根本到不了他想象中那程度。
尤其是旺财长大,陈述比不上严总更宠旺财。
陈述没回答。
严景川陡然睁开双眼。
他向张时,狗眉紧皱。
当初的事?
陈述对以前从不过问,为什么次突然问?
张时是怎么告诉陈述。
陈述会多想吗。
陈述说:“嗯。”
张时点点头,又补充:“我没有冒犯的思,只是一时好奇。”
陈述说:“没关系。”
张时摸了摸鼻,转移话题:“不知道严总什么时候会醒。”
陈述拂过旺财头顶:“快了。”
张时下识他。
和严总陪床时的紧张完全不同,陈述好像一点也不担心。
虽然严总会昏迷是毛病了,可陈述的表现……
是笃定严总不会出事,是无于衷呢?
张时目光一转,向他掌下的旺财。
段时间旺财总是待在里,倒是很担心第二个主人的样。
然而对上双总让他浑身不自在的眼睛,他不清咳一声,借此壮声势。结果没能吓退旺财,他自己偏开了视线。
陈述转眼他。
张时干,讪讪说:“那什么,我在想上次给陈先生的记录,说不定能算出严总醒过来的日期。”
严景川狗脸愈黑。
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述如果知道他昏迷的记录,只要有机会比对,说不定他会就此暴露。
想到暴露,严景川蹙眉,睡全无。
蓦地,他记前天。
何绮玉上门时,陈述亲口要了一份《为你而来》的日程时间表。
时间表、病发和买旺财的记录。
陈述偏偏在个时候核对,为什么?
严景川脊背僵硬。
他抬头向陈述,却没想到陈述也正低头他。
面前双点漆黑眸里,有深不见底的冷静,让人不透思绪。
严景川不自觉在他怀里身。
陈述随他作:“怎么了?”
严景川僵住一秒,又原地卧下。
陈述的态度没有变化,应该没有发现。
张时在喋喋不休。
严景川闭眼,或许被他的声音干扰,心里只剩一团乱麻。
当天夜里,陈述睡着,严景川下床去了主卧,到天亮回到陈述身边。
陈述被生物钟吵醒,床洗漱后出门。
“陈先生早。”清早就赶过来的张时先跟他打招呼,然后习惯走向严景川的卧室。
“汪!”
旺财离弦箭似的冲了出来,在门口留着黑色残影,狗已扑到陈述身上。
陈述被它拦住,它和昨天截然不同的兴奋模样,心下了然。
张时打开房门,到门内坐在床边的身影,惊喜交加:“严总你醒了!”
严景川抬手捏了捏鼻梁。
护工小心挪走医疗器械,站在一旁,方便严景川行。
听到张时的声音,严景川睁眼过去。
张时被板凛冽的眼神钉住,咽了咽口水。
不应该啊。
严总昏迷之前他什么都没干,醒来什么都没来得及干,严总的冷酷从何而来啊!
难道是他刚嗓门太大了?
张时连忙放轻声音:“严总你醒了?”
严景川只从护工手里拿过手杖,从床边身。
时陈述从门外进来。
旺财从他腿边钻进来,又甩着尾巴扑到严景川身前。
严景川的手落在它头顶,记昨天,抿唇向陈述。
陈述脚步没停:“感觉怎么样?”
严景川说:“我没事。”
陈述说:“你刚醒,再休息一会。”
严景川说:“不用,躺了么久,休息得足够了。”
陈述转而问:“饿吗?”
严景川注到,他手里拿着早餐。
张时赶紧上前摆好小桌板。
陈述来回两趟把饭菜摆在桌面:“吃吧。”
严景川下识握住他收回的手:“你呢?”
陈述说:“外面有。”
“陪我一。”严景川说,“就在里。”
陈述从善如流:“好。”
严景川接过他递来的筷,着他如常平淡的脸,心底缠乱的情绪越难平静。
一旁张时和护工已退了出去。
旺财留在床边,到张时填满的饭盆,一头插了进去,吃得忘我。
陈述它一眼,又向严景川。
严景川薄唇抿直。
陈述问:“怎么不吃?”
严景川索性搁筷,和他对视:“你是不是,有话想问我?”
陈述了:“我打算你吃完再谈。”
严景川沉声道:“你可以现在就谈。”
“好。”陈述也搁了筷,开门见山,“我捡到的旺财就是你,对吗。”
他的拆穿举重若轻,像随口一提。
严景川却错觉胸膛内有一瞬的扭曲,夹杂着此生未有的狼狈。
他没开口。
陈述又道:“旺财可以治你的病,你包养我,就是因为它,对吗。”
严景川沉默良久:“陈述……”
“我没有指责你,合作关系,有目的是人之常情。”陈述道,“上次我的提议被你否决,现在我已想好该给你什么。”
严景川收拢五指,识到他要说的话:“你什么思?”
陈述说:“我会把旺财送给你。”
也许初醒,严景川的声音略微沙哑:“你说过,旺财是你的家人。”
“没错。”陈述向床边,旺财对他们的对话毫无所觉,“但它对你更重要。”
严景川正要说什么。
陈述的手机响来电铃声。
是何绮玉。
陈述对严景川示,随手接。
何绮玉说:“陈述,昨天我和准备行那边谈过了,不过太晚就没打扰你,他们问你今天能不能去补录上一期的镜头,因为场地要拆了,实在不及。我没答应,你的思呢?”
陈述严景川一眼:“可以。”
何绮玉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严总醒了?”
陈述说:“嗯。”
何绮玉说:“好,那我马上就去接你。”
“嗯。”陈述挂断电话,对严景川说,“我要出门一趟。”
严景川堪堪恢复血色的薄唇抿一线,闻言反问:“你要走?”
“对。”陈述说,“吃饭吧。”
他明显不打算深谈,严景川握拳的骨节用力得发白,也没再开口。
饭后,陈述去换了衣服,何绮玉果然很快赶到。
陈述下楼上车,飞去拍摄场地。
拍完镜头,他原本没打算留下,但何绮玉坚持要回酒店一趟。
酒店是节目组为嘉宾们定好的。
陈述带着房卡上楼。
刚打开门,站在窗边的严景川回身。
他向陈述,拄着手杖缓步过来:“你要走,我不同。”
陈述挑眉:“什么?”
严景川走到他面前。
事前已在脑海里演练过不知多少遍,人到眼前,他是屏住呼吸。
“我包养你确实另有目的。”
他说,“以前是因为旺财,现在,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