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走吗?”
“因为没地方可去啊。”
“你知道我拔剑的意义吧?”
“当然了,'厄兆'。”
奥萨冷冷地看着接待员,在众多猎人带有恶意的眼神中走上前去;后者则报以平静而从容的目光,谦卑地低下头去。
“我们见过吗?”“厄兆”将手搭在柜台上,嘶嘶地问道。
“五年前,我们生活的村庄被混沌所吞噬。”接待员轻轻地回答道:“我和哥哥跌入了深渊般的黑暗之中,被一只燃烧的手臂拉了出来。”
奥萨没有接话,用冰冷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当眼前豁然开朗时,我看见了焦黑而扭曲的铠甲,在废墟的风中飘扬的破败斗篷——”他顿了顿,抬起头来直视着奥萨说道:“还有,那只无慈悲的金红色独眼。”
“这可真巧。”奥萨耸了耸肩:“你是死灵法师?”
“曾经是。”对方苦笑着回答道。
“那些合成兽是你做的吗?”
“不,在哥哥死后我就再也没有使用过死灵魔法了。”接待员平静地鞠了一躬:“因为没有意义了,尊敬的'厄兆'。”
“我闻得出来。”奥萨直视着对方低垂的双目,缓缓地说道:“你对我的憎恶、仇恨、杀意、愤怒——为什么要隐藏这些?”
“所谓的人类啊……”接待员摇着头回答道:“是一种虚伪的、讲礼貌的生物。”
“你在憎恶什么?”年轻的“厄兆”用平淡的口吻问道:“又为什么而感到愤怒与不甘?”
“因为你是'厄兆'。”
“这不能作为解释。”
“你打算砍下我的头吗?”
“如果我觉得你是混沌的温床——会的。”
“你们有办法准确的判断吗?”
“看运气,毕竟混沌与混沌间的差异几乎是天差地别。有时候我能闻到混沌的气息,并沿着这股气息一直找到混沌的温床——但大多数时候,我虽然能闻到混沌的气息,但这股气息更像是一种气氛;尽管是以温床为中心弥漫开的,但只要它混在人群中,我就几乎没法判断。”
“所以你会亮出长剑,驱散居民并等待温床爆发吗?”
“我会先推理,缩小范围,最后锁定目标——除非时间真的不够用,我一般不会拔剑。”
“时间不够了吗?”
“不够了。”
“那个温床还在城里吗?”
“气味没有淡去,何况快要爆发的温床一般不会转移阵地。”
“原来如此,那么你觉得我像是混沌的温床吗?”
“不好说。”
“就算真正的温床就在你身边,你也没法判断吗?”
“有时候确实如此,但从概率而言这种可能并不大。”
“如果我不改变对你的态度——”接待员冷笑着看着他:“我就会被你杀掉吗?”
“我不会那么武断。”奥萨平静地答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仇恨你们吗?”接待员若无其事般地重新低下了头。
“从调查的法师那里大概了解过。”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接待员冷冷地摇了摇头:“请回吧。”
“那些凶爪龙的素材。”奥萨宛如猎人般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你需要它们做什么?”
“和你没关系——不管是谁告诉你这件事的。”接待员平静地回答道:“就当是我心血来潮,发布了这个任务吧。”
“是为了使用死灵魔法吗?”年轻的“厄兆”将脸稍稍凑到对方面前,在面罩下嘶嘶地逼问道:“为了用那些材料来创造新的合成兽吗?”
“我不会再碰死灵魔法了。”对方不耐烦地抬起头:“我说过了——没有意义了。”
“一面之词不至于让我相信。”奥萨深深地吸了口气,铠甲阴影下的火光顿时闪烁了起来:“你有你的苦衷,我有我的职责。”
“我的哥哥不在了。”接待员冷冷地回答道:“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你的哥哥是染指混沌的法师。”奥萨平静地说道:“不会有'厄兆'允许他的存在。”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去研究混沌吗?”接待员冷笑着反问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却践踏着他人的梦想与微小的愿望——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把我们从那片黑暗中拉出来?如果你们本就如此残酷,又何必心血来潮做这种多余的事情?”
“因为我们的工作如此。”奥萨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厄兆'的工作就是消灭混沌,杀死少数人以救赎大多数人。”
“如果一千人能换一千零一人的性命。”接待员背对着奥萨问道:“你们也会去做吧?”
“是的。”
“是谁给予你们的权力去决定他人的生死?”
“我们只是做出选择而已,并不是将人们放在天平上的人。”
“你知道吗?”他缓缓地、悲哀地转过身:“我和哥哥都曾无比的憧憬救赎了我们的'厄兆',憧憬那个破开黑暗、将绝望之人从深渊中拉出来的燃烧手臂。”
奥萨眯起那只金红色的独眼,似乎很有兴趣地倾听着。
“在我们兄弟俩的心目中,那在废墟间猎猎作响的残破披风仿佛旗帜般指引着我们。”接待员轻轻地垂下了双眼:“尽管我们深爱的父母被混沌所吞噬,人性与肢体被那片黑暗所夺去——我们也依旧感觉这个世界并不是那么绝望。”
“因为我们看的见远方那闪烁的火光。”接待员仿佛呓语般地说道:“我们仇恨着吞噬我们父母的混沌,思念着被其带去深渊的父母——于是我们穿起了黑袍,做起了离经叛道的实验,并互相约定在将父母的灵魂释放出那片无明之渊前绝不丢下对方。”
“你们不知道研究混沌的法师会被'厄兆'杀死吗?”奥萨插嘴道。
“确实有这样的记载。”对方冷冷地回答道:“但我们相信救赎过我们的善良'厄兆'会愿意听我们的解释,并且将我们接纳为伙伴。”
“'厄兆'并没有那么好说话。”奥萨摇了摇头:“几乎所有的'厄兆'对于混沌都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或许刚刚上路的新手'厄兆'会听几句,但对于大多的'厄兆'而言这并没有必要。”
“我们后来才知道。”接待员瘫软地坐在椅子上:“你知道当我的哥哥被刺穿身体,望着体内燃起净化混沌的火焰时,他是怎样的表情吗?我永远都忘不了……恐怖、被黑暗笼罩的绝望以及被背叛的愤怒——就算我活了下来,那个表情也会一直烙印在我的心中。”
“我不会为那个'厄兆'感到抱歉。”奥萨深深地叹了口气:“哪怕知道缘由,我也一定会做出和他一样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