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男孩拉着姐姐的手臂从树木遮掩着的小屋中欢快地跑了出来——奥萨无奈地朝姐弟俩身后的光头法师笑了笑;而后者则耸了耸肩,向其投来尊敬的目光。
“她是?”白发的少女看到奥萨背后的女孩时愣了愣:“她的头发也是白色的……”
“是刚刚变白的。”年轻的“厄兆”遗憾地缓缓摇了摇头道:“我去的太晚了些,找到的只有她。”
米莉轻轻地拍了拍“厄兆”的肩膀,像是在安慰他一般将脸贴在焦黑的背甲上。
“这里的法师会保证你的安全。”奥萨低声对自己背上的少女说道:“保重。”
无法发声的少女有些惶恐地抓住“厄兆”的手掌,快速地在其掌心写了些什么。
“如果我找到其他需要帮助的人就还会回来。”年轻的“厄兆”温和地揉了揉少女白色的头发:“这是我的职责;在奥斯帝国被我的伙伴彻底摧毁前,我都要这样马不停蹄地搜寻下去,尽可能地不让更多人成为混沌的食粮——你应该也还记得沉入黑暗之时的那份绝望吧?为了不让更多人落入其中,我们必须这样四处巡礼。”
“这对于叔叔而言也是一种救赎呢。”男孩扶住尚有些站不稳的米莉道:“先进屋休息一下吧,威尔森会把叔叔和他的伙伴们所做的事情告诉你的。”
无法发声的少女挣开姐弟两人的扶持,跌跌撞撞地追上去握住奥萨的手腕;后者伸出手掌,静静地看着她在自己的掌心划动手指。
“好吧,既然是你的愿望。”年轻的“厄兆”缓缓地俯下身,伸手托住头盔的底部并将其摘了下来:“你想看就看吧,这就是我的脸。”
米莉用那只冰凉而光滑的手轻轻抚摸着奥萨脸上的疤痕,一副关切的样子看着那只平时隐藏在面罩下的灰色伤眼;后者则无奈地耸了耸肩,示意这只眼睛早已失去视力了。
少女低下头,在年轻的“厄兆”掌心中写下几个字。
“早就不痛了。”奥萨苦笑着回答道:“在成为'厄兆'之前我就再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了,这大概也算是一件好事吧……就算遭受了怎样的伤害,身体依然可以凭借意志站起来继续战斗——就像是……僵尸一样。”
米莉凝望着“厄兆”的红色独眼,向前迈了一步以将他紧紧抱住;于是奥萨从那单薄的身躯中感受到了倾泻出的哀伤与仿佛触电般刺激着自己的感激之情。
“用不着为我感到伤心。”年轻的“厄兆”轻轻地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姐弟俩:“就像是他们说的那样,这也是我的救赎之道——至少我现在感到很满足。”
米莉愣了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那么再见了。”奥萨缓缓地站起身,重新将头盔戴回头上:“听威尔森的话,不要干出什么出格的蠢事……保重了。”
“才不会呢。”男孩顽皮地做了个鬼脸:“一路顺风,叔叔。”
奥萨背对着他们挥了挥手,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斑驳的树影尽头。
威尔森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厄兆”消失的方向,缓缓地漫步进被魔法所保护着的小屋之中。
“是用魔法放进来的吗……”奥萨环顾了一圈四周,确定自己已脱离孩子们的视野后,从口袋中取出一张小纸条:“不愧是法师啊……上面写着什么?”
“大贤者正在与其至敌交战,暂时不要试着去找她。另:艾比在艾思那边已经开始老实下来了,现在正在学习魔法的知识。”
“大贤者的至敌么……”奥萨在面罩下警觉地眯了眯眼,然后将握在手中的纸条烧成了灰烬:“以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存在,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她重现古文明技术——但究竟是什么东西才能与大贤者相匹敌?”
“威尔森!”男孩欢快地在被魔法改变过内部结构的小屋中奔跑着:“你的魔法好厉害啊!能不能教我?这样如果我以后有了自己的房子也可以随便修改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就算我想教你也学不了。”威尔森倒吊在房梁上说道:“拥有法师资质的人可不是随处可见的啊——不过以前或许是随处可见的吧,听说巴别塔时期几乎人人都能用魔法。”
“唉?”男孩拉长音调抱怨道:“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喂,臭小子不要乱碰我的炼金道具!”
米莉敬畏地望着门口挂着的巨大萨拉曼达头颅,有些不安地看向跟在她身后的少女。
“大概是飞龙的头吧。”男孩的姐姐摸着下巴沉吟道:“每次看都感觉很厉害呢……你是天生就不能说话的吗?”
不能发声的少女摇了摇头。
“那就是混沌干的吧。”同样是白发的少女皱了皱眉头:“毕竟你也是白发。”
“你们在看那颗萨拉曼达的脑袋吗?”倒吊在房梁上的光头法师一副十分自豪的样子介绍道:“这颗脑袋是救了你们的那个'厄兆'——也就是奥萨砍下来的。这个大小和成色绝对是极品,直到现在有不少法术我都需要用到它作为触媒呢。”
“是那个叔叔杀死的啊……”男孩的姐姐有些惊叹地打量着这颗因为处理良好而栩栩如生的脑袋:“他真的好厉害啊……各种方面上。”
“毕竟他是'厄兆'。”威尔森耐心地在房梁上结出手印:“他们是被赋予了恐怖命运的强大存在——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厄兆'的存在,对于混沌束手无策的我们早该灭绝了。”
“但我经常在传说故事中听说他们的恶行。”男孩的姐姐好奇地追问道:“这是为什么?”
“这跟他们的世界观有关——'比起善意的好言相劝,恐吓往往更能达到目的',虽然我觉得应该有比这种招人嫌的处境更好的方法,不过这种谎言已经流传开来并成为他们的传统了。”光头的法师无奈地摊了摊手:“将剑背在身后表示暂时不想惹事,将剑放在腰间表示他们或许会杀人甚至招来混沌,将剑拿在手中并熊熊燃烧则表示混沌即将到来……大部分的'厄兆'都不怎么善于谈判,因此就用这种肢体动作来警告居民。”
“听起来好酷!”男孩插嘴道:“我也想成为'厄兆'!背着剑去在暗中保护大家!”
“这种肤浅的玩笑可千万不要在他们本人面前开。”光头法师无奈地叹了口气:“他们会很不高兴的——毕竟这个身份也算不上什么好事,因为这身焦黑的铠甲和破旧的风袍,他们可能连愿意卖给他们干粮和装备的商家都找不到……别说像你们一样尊敬他们的人了,就连能够把他们当作普通人对待的都没几个。”
“这应该……很辛苦吧?”男孩的姐姐垂下眼帘说道:“尽管我曾两次被'厄兆'搭救,但我果然还是不想成为'厄兆'。”
“但是法师都是知道这些事的。”威尔森将双手交叠在胸前——因为他倒吊在空中,所以这个动作显得非常滑稽——闭着眼睛说道:“所以我们对他们都十分尊重,如果能帮上忙也不会吝啬。”
“这样肯定会相当孤独吧?”
“'厄兆'们也必须将染上混沌的普通人杀掉,而在这样孤独的杀戮中失去自我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光头法师摸着他的光头叹了口气:“将人性的部分封存起来,仿佛修罗一般浑身沾满鲜血而不觉;尽管他们不会直接杀死未被感染的普通人……但也仅仅只有这一条若隐若现的底线罢了。”
无法发声的少女不安地吞下一口唾沫。
“所以不要以为这是什么轻松又能让你耍酷的好工作。”威尔森对男孩警告道:“这个工作仅仅对这个世界而言是必须的,但对于从事于它的人是十分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