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城市里除了卫兵空无一人。”奥萨总结道:“你那边如何?”
“他们就算是死也不说、”女子叹息着指了指斜靠在墙边的尸骸:“这是最后一个被感染的家伙了——剩下的三个卫兵是干净的,不过我也不觉得他们会说。”
艾比将双手在胸前合十,低声地为死者献上祷词。
“你的继承者原来还是个有神论者啊。”女子俯身轻轻阖上了那双仰望着天空的无神眼眸:“你有找到这个城市的墓地吗?”
“有。”奥萨淡淡地瞥了一眼满地鲜血淋漓的尸骸:“先埋吗?”
“嗯。”女子望了一眼天空中盘旋着的乌鸦肯定道:“生前已然遭受过此等不幸了,死后总要有一个至少不会被飞禽走兽刨出来的安身之所吧?”
艾比在胸口画了个十字,依次为死者们阖上双眼;她有些不忍地扭过脑袋,尽量不让自己与那空洞的目光对视。
“真是地狱啊……”年轻的“厄兆“低声说道。
“最糟糕的是……这片惨状还是我们亲手造就的。”女子扛起一具尸体,用目光示意奥萨向墓地带路:“能干出这种事情的我们恐怕和恶魔无异吧……”
“不要多想。”奥萨冷冷地提醒道:“这只会让你更难受的。”
“是啊……”女子摇着头叹了口气,缓缓地从正低声祈祷的艾比身侧走过:“我们没理由替那些怪物背负罪孽……促成这些的混沌,不是我们……”
一铲黄土,然后是又一铲黄土;手持铲子的掘墓人们沉默而机械地看着泥土淹没死者的脸颊、淹没他们那鲜血淋漓的双手、淹没他们被斩下后无法分辩主人的头颅。
“这是过分的地狱啊。”女子低声说道。
“早点结束就好了。”奥萨淡淡地将铲子插进泥土中:“希望第一批'厄兆'已经到达宫殿了。”
“但愿其他'厄兆'没有像我们一样遭遇麻烦。”女子摇着头说道:“这种事情……越早结束越好——'圆环'在这种地狱里应该也可以算是一种慈悲了吧?”
“不管是对于我们还是他们。”年轻的“厄兆”将最后一具尸体小心翼翼地放进坑里:“大概都可以算是一种解脱吧……但不同的是,我们在这之后还会再遭遇无数的地狱,而他们见到的却是唯一的地狱。”
“真是悲惨的命运。”女子苦笑着耸了耸肩:“但我们不都是知道这些后依旧选择成为'厄兆'的吗?”
“但也无法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奥萨低低地说道:“这也是我们的工作之一。”
“要是有个人能够告诉我那个数字就好了。”女子淡淡地说道:“能够告诉我,因为我到现在为止的行动究竟拯救了多少人——如果能得知那个数字的话,想必我也会感觉到那么一丝欣慰吧。”
“能够统计的只有我们所杀死的人数。”年轻的“厄兆”轻轻地说道:“如果世界是有来生,那么我们上辈子恐怕做了什么罪不可赦的事情吧。”
“真是残酷的惩罚。”女子在面罩下苦笑着说道:“如果我们还有下辈子,希望能够过的好一些啊……”
法师们从天空落下,同情地——想必他们也能听见两名“厄兆”的谈论吧——瞥了两人一眼,然后将被他们提前捆好的三名卫兵带走了。
“至少他们能够过上崭新的人生。”奥萨将最后一铲黄土盖到尸体的脸上,头也不抬地评论道:“真是幸运。”
“能够忘却仇恨与悲痛,再一次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女子掏出水袋喝了一口:“真是幸运啊……”
“这样一来,你们的数字也就至少增加了三个吧?”少女尽可能用充满活力的语气鼓舞道:“这样下去,这个数字也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夸张的!”
女子瞥了一眼艾比那勉强挤出来的笑容,温和地拍了拍她的脑袋。
“真是可爱的孩子。”她怜惜地低声说道:“如果可以的话……真不想让你也走上这种修罗道……”
“你怎么和奥萨一个口吻?”少女有些生气地拂开女子的手腕:“我会自己考虑的,不用你们操心!”
“也对。”女子在面罩下闷闷地笑了笑,然后用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一定要好好地取舍啊。”
“回归正题。”奥萨冷冷地说道:“这座城市的人究竟在哪?”
“从我刚刚审问的卫兵口中几乎没有得到什么建设性的线索。”女子坐在某块石头上说道:“他们的嘴基本都很硬,就算是看着同伴被砍下头颅也仅仅是咒骂或一言不发——不过有一个人说的话让我很在意:'那个大人把他们都藏起来了!你们这群恶魔这辈子都别想找到我们的家人!'”
“他?”奥萨冷冷地重复道:“是这片区域的领主吗?”
“那家伙没细说。”女子遗憾地耸了耸肩:“之后他除了往我脸上啐唾沫以外就是连嘴都不张了。”
“为什么不问问法师呢?”少女扬了扬眉毛:“只要在结界里的事情,他们不是都知道吗?”
两名“厄兆”愣了愣,然后互相交换了一个“之前怎么没想到”的眼神。
“负责这片区域的法师,你应该听得见我说话吧?”奥萨对着空气说道:“就像我们刚刚谈论的那样,我们现在需要你们的帮助。”
对方立刻给出了回应——无数的红色光粒凭空出现,在上空汇聚成一个巨大的箭头。
“如果能更详细一些就好了……”女子耸了耸肩:“不过也没差。”
“法师的心灵传递也是有距离限制的。”奥萨提醒道:“如果要准确地读取或传递信息,光论范围还没有'厄兆'之间的传心能力广泛。”
“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有线索能把你手上的信交出去了。”女子意味深长地瞥了奥萨的腰包一眼:“你应该有心理准备吧?”
“你指什么?”
“杀死年幼的女孩和她的母亲。”
“我向来一视同仁,她们的性命与外面这些卫兵是一样沉重的。”
“那就好……如果真的不得不下这样的死手,麻烦不要在我的面前做。”
“明白了。”
“我对这种事情相当厌恶……”女子喃喃自语着朝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去:“小孩子尚未体验到世界的美好便要迎接刀刃与鲜血,我怎么也不忍心看到那种绝望与无助的表情。”
“对我而言都一样。”年轻的“厄兆”冷冷地抽出长剑:“对我而言……那些表情展露在哪张脸上都是一样的。”
“这对我而言是底线。”女子有些苦恼地皱起眉头:“杀死孩子……光是想一想便让我拿不稳剑。”
“确实有许多'厄兆'都有这样的心理障碍。”
“这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女子淡淡地说道:“至少证明我们也有身为人类的那些感情——这么想了以后也就不会把自己当作冷血的怪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