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剩下这个仓库还有剩下的。”
亚历山大的笑脸皱褶翻滚，也许是冷的缘故，脸色有些青白，一些水渍干涸后留下些斑痕，银币大小，块块浅绿。
特纳勃发的怒气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这个亚历山大应该很老了吧。关于地精的寿命大陆上众说纷纭，有说三十年的，也有说六十年的，反正十岁死掉了不算夭折，六十岁才死也没人吃惊。这种浑身恶臭，没有智慧的低等生命只要见到了哪怕是最平和的牛头人都会一斧头劈成两截。亚特兰提斯大陆广袤丰美，倒也没人吃饱了没事去专门去野外猎杀地精，完全没有利益收获啊。
自从听到地精饶舌婉转的歌声起特纳就将他当成了跟牛头人、矮人一样平等的生命，这份自责甚至让他将对宝藏的觊觎生生压下，开口问道：“亚历山大，你今年多大了？这里只有你一个地精吗？我是说像你这样的，传承了地精文化的。呵呵，别想歪了，我没有要一网打尽的念头，落日大沼泽距离这里足有近千公里，你独自过来的吗？还是你本就是出生在这里的。我从你的歌声中听到了孤独和寂寞。”
亚历山大有些错愕，出生在强盗和骗子窝里的他自信可以嗅出任何的一丝坏心思，但是此刻他只是感觉到了真诚。对一个肮脏的地精真诚？亚历山大自己想想都觉得无稽，对上那双澄净的眼睛，满脸的戏谑化为了松松垮垮的无边落寞。亚历山大抬手指指脖子上的绞索。
特纳抬手划断了绳索，看着亚历山大从骑士剑上轻轻跃下，特纳从空间戒指中取出一块兽皮丢在两码外的地上，跟地精紧靠着坐在同一块毯子上特纳还是没法接受的，那块兽皮也只能送给亚历山大了。等他坐好后特纳想想又取出块硬肉干丢了过去。一切都那么顺其自然，和谐默契。
亚历山大仰脖灌下一口朗姆酒，把嘴里的肉干冲下，瘫坐在温暖的兽皮上，上一次吃到烤熟的肉食是什么时候已经久远的都快忘记了。亚历山大瞅着不远处的特纳，很顺眼。一定是孤单了太久了。
“其实我只有十七岁。”亚历山大苦笑着示意特纳镇定，不必找镜子，也不敢照镜子，看看自己胳膊上长期泡水皴得松松垮垮的皮肤、抖动着的皱褶，已经没有地精敢于照镜子了。
“现在地精的生存条件差到了极致，落日大沼泽到处都是泥潭，稍不小心就会一命呜呼，到处都是湿答答的，很多地精至死都没有口福品尝一下烤熟了的食物。不论是老鼠还是鱼，一旦抓住我们就会撕开了，啊呜——鲜血迸溅。”
亚历山大激动得站起身，罗圈着腿，佝偻着腰，刀剔过一样的肋排上下鼓荡。他的眼神狰狞凌厉，恍若周围有一群贪婪的掠食者正觊觎他的食物，十足兽性。他的牙齿生的稀疏异常，如同积年烟鬼样黑黄的牙齿间都有金币厚的缝隙。
特纳呆滞的睁大着双眼，嘴里机械的嚼着肉干，闻着那股馊臭味中隐隐透出的腥膻气息，喉头上下滑动，忍不住匍匐几下，趴在毯子边缘将嘴里的食物吐了个干净。
亚历山大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身子悄无声息地摸向三码外的矮人火枪，他记得清清楚楚矮人火枪里压入了一枚子弹。亚历山大觉得自己的身子前所未有的轻盈甚至飘逸，风儿轻抚过柔软狭长的竖耳，心都醉了，右手已经传来山胡桃木光滑细密的触感。他的动作却停在了半空，左脚支撑着身子，右脚和右手一前一后的探出，定格着，如同琥珀中的飞虫。一柄长剑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剑刃浅浅的压进脖子上松弛的皮肉里。
亚历山大慢慢地张开五指，矮人火枪依旧静静地躺在地上，没有一丝晃动，仿佛这一刻的杀伐气息全是幻觉。亚历山大缓慢僵直的站稳了才慢慢地扭转脖子：这个万恶的人类笑容依旧，又仿佛多了些什么。亚历山大仰视着。是了，那笑容如同神祗俯视苍生，洞察所有的小心思、坏念头，从容自信之余还有些戏谑，玩味着所有的小把戏。
这一刻亚历山大仅仅觉得无趣，直觉里这个人类不会惩罚自己，至少在他得到足够的消息前不触及他的底线便不会遭受虐待，之后纵然被他杀死也会死得很爽快。默契果然是可以跨越种族的，特纳挪开了骑士剑，亚历山大乖乖地坐回兽皮，拿起朗姆酒猛灌一口，一脸松松垮垮的皱纹刻画着安逸和俏皮。一个才十七岁的孩子。
“生食啊水潭啊寄生虫啊这些还都是其次的，地精的文明已经完全崩溃了，整个族群都是出于无序的混乱状态。全大陆的地精能书写地精文字的已经不足一百人。现在地精已经对于那种瘟疫有了一些抵抗力，不至于像一万年前那样很快死亡，但走出落日大沼泽的绝大部分地精还是变成了最蠢笨的野兽，连罗莎兽都比他们聪明，虽然他们依旧可以凭借本能生存和繁衍。那还叫地精吗？”
特纳狂撇嘴，现在的地精就是这种没有一丝智慧的野兽，人们反而会怀疑你这样聪明的还叫不叫地精。从亚历山大的话语中特纳完全听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太空泛了，完全没法在脑海中构建出地精的现状。亚历山大的眼神闪烁躲闪，贼溜溜，很见不得人。“说清楚点，磨蹭个毛啊！”秘辛啊，丑闻啊，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着，特纳急的脏话都出来了。
亚历山大低垂着眼帘，有些不知怎么开口了，呐呐着，声音低不可闻。
“大声点，这话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怕别人听去了不成？还有人懂地精语吗？”
“你知道吧，落日大沼泽的地精在一万年前几乎全是流放的重犯............”细声细气地说了这么半句又没下文了，自顾自地拎起酒瓶灌了几口酒。
特纳怒了，一把夺过朗姆酒：“我靠，你倒是说啊，不说就别喝了。”
亚历山大木然的伸过手来要酒瓶，被特纳一次次地拍开却一次次执着的伸向酒瓶，俩眼空洞洞的，没了一丝灵气。看得特纳一阵心酸，酒瓶就顺势递给了他。
“地精是没有童年的，从懂事就要去水潭里抓鱼，去草甸上挖草根。地精都是按村子聚居的，村子外的全是敌人，同村的也未必是朋友。从小我就跟随村里的成年地精出村狩猎，有时碰到落单的地精便会偷袭，杀掉后瘦的晾成肉干，胖的剖开了晒干做成皮褥子。我一直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曾经独自猎杀过三个地精。”
听着低沉的诉说特纳这次没有恶心呕吐，反而把嘴里的筋腱嚼得咯吱咯吱响。猎杀同类做食物，特纳已经当亚历山大是个死人了，他已经不打算再遵守释放亚历山大的诺言了，特纳觉得放了这个吃掉自己同类的地精紫鸢尾家族的列祖列宗才会不得安宁。特纳觉得有必要在出去后联合些强者去落日大沼泽走一趟，就是不知道亚特兰提斯大陆有没有偏执的卫道士啊，嗯，放消息说沼泽里的地精守护着一座地精遗迹，里面有魔法炮和矮人火枪，就是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上当。
“有一天我和父亲捕猎的时候碰到了一个落单的女地精，不是那种感染了瘟疫的蠢货，聪明、年轻、美丽。父亲很开心，扛起女地精就往回跑，只有扛回家才能真正变成自己的财产。那天的傍晚全村的男地精都聚集到我家，他们一个一个排着队轮流地蹂躏着那个捕获的女地精，但是我已经顾不得她了，父亲把母亲杀了，切成了一块块的招待那些过来的地精。家里没法躲养活一个女地精，所有人都笑得很畅快，吃了肉便再去女地精那里排队发泄。”
特纳再也没法嚼得咯吱咯吱作响了，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透着凌厉的杀机。
“我恨父亲，他杀了母亲，尤其每次看到他在女地精身上发泄我更嫉妒的发狂。但是我不敢表现出来，不然他们会毫不犹豫的一刀杀死我。几天后出门捕猎的时候我偷袭了他，把他沉到了水潭里。每天都有地精死去，没人会在意的，就这样那个女地精成了我的财产。”
“弑父，看来地精的伦理已经完全崩塌了，现在我可以想象出落日大沼泽里的地精已经沦落到什么程度了，恶魔都没办法比你们更堕落。我收回不杀你的承诺，你-不-配-活-着。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靠你帮忙去寻找地精仓库我也会被神灵诅咒的。”特纳一字一句地说完后刷地将骑士剑抵在了亚历山大的咽喉上：“你十七年的生命简直是浓缩着的罪恶。”
亚历山大已经醉醺醺了，摇晃着，指着特纳的鼻子大声嚷嚷起来：“我十恶不赦，我是浓缩的罪恶，可是我还不能死，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也变成禽兽不如。收起你那套伪善，你除了杀戮还能挽救什么？”
“孩子？”特纳有些踌躇了：“你有孩子了？”
“是的，我要做父亲了，是我和娜塔莎的孩子。哦，娜塔莎就是我父亲捕获的那个女地精。”亚历山大身子一摇一晃地，眼瞅着咽喉就撞在剑尖上。
特纳飞快的撤开了骑士剑，默然地看着亚历山大瘫倒在兽皮上。
“你知道啊，落日大沼泽的地精在一万年前全是流放的重犯。瘟疫扩散开后他们就成了最大的一撮幸存者，他们杀掉了狱卒，剩下的只有三千七百人，而且女性只有几百人，这些女性除了女囚就是狱卒的家属。从那时候起落日大沼泽的女地精便成了公有财产，她们不必狩猎，只能躺在床上没日没夜的承受着不同男性的**，只有孕期可以除外。一万年前的女地精很多一辈子都没有出过屋子。”
亚历山大蹭得站起身来，挥舞着酒瓶唾沫飞溅：“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哪个，没有知道谁是自己的血亲，唯一可以确定的只有母子关系。父亲霸占着女儿，孙女生出了叔叔。哈哈，现在村子里出生的孩子一大半都是白痴和残疾，哈哈哈哈这是泰坦神的惩罚。”亚历山大状若疯癫。
特纳震呆了，一个伦理关系完全紊乱的社会居然延续了一万年，掩埋积淀了多少的丑恶和辛酸啊，怎么还没有毁灭掉！
亚历山大喃喃地轻松着：“每个地精家庭都养着一个两个女地精，我十二岁的时候就在父亲的怂恿下跟母亲发生了关系，也经常去别的家里去找女地精发泄，一万年来地精都是这样过来的。但是娜塔莎告诉我这是错的，她教给我识字，给我讲述一万年前地精的文明。虽然所有的人都在那么做，但是我知道那是错的。”
文明和启蒙带给亚历山大的居然是生不如死的折磨，特纳觉得这真是一个残忍到极致的笑话。
“娜塔莎怀孕了，虽然有别的地精在我外出捕猎的时候侵犯过她，但只要是她生出来的就是我的孩子。娜塔莎是狱卒的后代，她告诉我洛丹伦的地下水道里有地精最后的希望，从她怀孕到孩子满月总共十二个月。如果我不能在我的孩子满月前找到它，娜塔莎就会带着孩子一起自杀。”亚历山大一头栽倒在地上，嘴里咕哝着：“我还有五个月的时间。”
“怎么办？”特纳木然地盘坐在空寂的管道中茫然无语。
PS：这一节写的很是过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过界违规，生命的堕落其实从来都是没有止境啊，伦理崩塌后人便不再成为人了。
PS：求鲜花，求评分，每天都是我自各献给自己一朵鲜花，很寂寞的，有喜欢的就施舍多鲜花吧，有意见请留言，一定置顶加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