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放了, 案子自然查。徐宴不是以德报怨的人,但他素来信守承诺,也只能如此。只是这件事答应得太憋屈, 以至于徐宴无论如都吞不下这口气。
“这件事结束以后,我不会放过他们的,”一手拿着伤药一手仔细地替苏毓擦,眼睛紧盯着伤口, 不知在对自己说是对苏毓说道,“你莫劝我。”
苏毓瞥了他一眼, 淡淡的。
她倒也不是想劝, 毕竟遭罪的是她,她苏毓总不会以德报怨圣母到那个地步。只是苏毓到底是个现代灵魂, 或说,三观早在现代便已经行。她无法坦然地做到为了这件事背上两条人命,严惩可以,命便没有必:“他们一开始便没打算对我怎样。”
“我知道。”
徐宴低轻轻吹了吹伤口,见苏毓身子轻微地颤了一颤,他的脸色顿时难看。
“毓娘,”他抬眸祥康苏毓的眼睛, 难得严肃地告诫道,“善心是好事,但有时候太过良善便会显得软弱可期。身为这件事, 不给陈家兄弟的惩罚达不到一个杀鸡儆猴的效,往后是不是府所有奴仆都能效仿?是不是他们想让你或我做些什,只需绑走府的两个孩子便可?你知我出身微末,在这京城有多少人看轻你我?外面的人姑且不论,家奴仆若管不住, 又能护住你们娘三?”
苏毓闻言没有说话,许久,叹了一口气:“严惩是自然,只是,你一定他们的命?”
这回轮到徐宴不说话了。
他抿着唇低去看苏毓的脖子。陈子玉紧张之余根本就没注力道,苏毓的脖子上留下好长的一道伤口。徐宴安静地盯着这个伤口许久,唇轻轻地抿着。灯光之下,苏毓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眸色明明暗暗。若是陈子玉的手再往前多移动一些,就割到苏毓的喉咙。
徐宴垂眸敛目,缓缓收起眼的戾气,淡淡道:“这桩事你不必操心,我会妥善处理的。”
话音一落,烛台的灯芯噼啪一声脆响,火光乍现。
苏毓看到徐宴眼涌现的戾气,不知该怎说。她没有放过陈家兄弟二人的思,就如同徐宴所说。古代的人并没有苏毓想象得那般有脑子。这个时期的人受教育程度比较低,处于民智没有太开的阶段。并非苏毓以学识论人,但一旦开了不好的先例,真的非常有可能会造不可收拾的结。
只是苏毓觉得,徐宴如今的戾气比两年前更重了。不知从时开始,徐宴越来越有威严,但有威严的同时心性似乎也变得狠厉了许多。男子游走官场,心性变化是正常的,但苏毓是希望他能保持初心。
“宴哥儿,”苏毓忽然抬起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轻轻地摸了一下,“心平气和一点吧。”
……心平气和?
徐宴心平气和不起来。他人生在世就只有苏毓和三个孩子几个家眷。往日与苏毓不睦,他眼心便只有乘风。如今夫妻和睦,子女双全,徐宴怎可能容忍不相干的人为了他们自家的糟污事累及妻儿?是为这两个白眼狼?凭什!
心如斯想,徐宴却勾了勾嘴角,伸手将苏毓搂进了怀。
额抵着苏毓的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温热的气息扑在颈侧,带着徐宴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他没有说什话,只是脸颊微微蹭着苏毓。
不知从时起,徐宴就很喜欢这个动作。苏毓从一开始内心吐槽翻白眼,到坦然接受并习惯他如此,渐渐摸索出徐宴的心思。他知道她在说什,也清楚自己这一年,或说自从乘风身份转变以后,自己心性上的改变。但徐宴无法说服自己停下来,他必须尽可能快地积攒势力,将来才能更好地护住苏毓母子。
“毓娘……”
徐宴了,不知是在说陈家兄弟是在说自己,“我不会变你想的那种人,但有的时候,人是需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一些代价的。”
苏毓沉默了。古代不是乌托邦,她其比任人都清楚。
“若是有不人命的式杀鸡儆猴,我是希望你手上少沾染鲜血。”
说出这句话以后,苏毓便没有再劝了。
夫妻二人因这件事谈过以后便没有再谈。至此以后,苏毓身边多了不少护卫,贴身跟随。这既是徐宴的安排,也是白皇后的求。至于陈家的案子,徐宴既然答应了,必然就会着手去查。
其这桩案子并不难查,只是涉案人员位高权重,压着事不放才总得不出结。徐宴想查,说通了武德帝便迎刃而解。徐宴查案的速度非常之效率,况这有禹王和苏家不少手笔在。当初草草结案是武德帝想护住禹王,如今他改了主,自然是乐得徐宴揪出禹王更多的把柄。
徐宴一开口,武德帝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接下来的一个月,徐宴为案子忙得脚不点地。而关于李夫人伙同苏贵妃调换公主一事,武德帝给出了冷酷的处决。
李夫人白清欢一杯毒酒赐死,苏贵妃苏芳被废除贵妃的妃位,打入冷宫。其涉案的苏太君早已去世,母债子偿,苏威苏恒父子同时被革职。不过看在苏毓亲自替苏恒求的份上,并未没收苏家的家产。苏恒的官职虽然被革除,但并未限制科举。若是苏恒走科举一路,有可能重返官场。至于林家,因为白清欢是主谋,林家付出的代价更大。冀北候府被收回,家财没收,一家子贬为庶民。
哪怕冀北候并不知晓此事,但古代便是如此,连坐从不讲道义理。冀北候千迢迢入京,不曾见到武德帝的面,替心爱的如夫人讨回公道便已经失了所有依仗。
不得不说,这件事对苏林家的打击非常之大,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除了苏林两家以外,武德帝借机也铲除了一批他早就看不顺眼的官员。任威胁到他的存在,或说让他觉威胁的,他一次性清除。
手段之残忍,令人咋舌。
但白皇后似乎见惯不怪,这样的事其已经发生不止一次。第一次是在二十七年前,巫蛊案,几乎肃清了一半的朝臣和势力。第二次是十年前的贪污案,这次是第三次。
“他手握着一支见不得光的势力,”白皇后不清楚这支势力武德帝从而来,极有可能是上一代传到他手。但总的来说,这是武德帝肆妄为的底牌。明有内阁,暗有守卫,只能说武德帝天生好命。哪怕是个庸才,也能守稳晋家的江山,“只他想,暗的势力可以为他做任事。”
苏毓想到了暗卫,影视作品总出现的势力:“那是不是宫所有事都发生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不会。”
白皇后很笃定,她太了解武德帝这个人了:“他没花那多心思在这些事上。他那个人从来都是想一出是一出。再没有危及他的利益之前,他绝没有这警惕心。”
苏毓松了一口气:“……”亡羊补牢型?这可真是太好了。
这一年,又是一年不平年。
苏毓虽然不太清楚时政,但从商以后,对市场的敏锐度极高。她惯来也是个未雨绸缪的脾性。在得知了武德帝一系列行迹举动以后,苏毓心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
有句话叫做兽穷则啮,虽然这般形容禹王一派有点古怪,但事便是如此。当逼迫太过,必然会造反扑。尤其晋凌钺苏毓多少有些了解,此人心性凶戾,睚眦必报。某种程度上,融合了武德帝和苏贵妃身上所有的优点缺点。换言之,绝不可能轻易便束手就擒。
心有这担忧,苏毓便张口说了。
白皇后闻言却了:“不必担心,他不敢。晋凌钺不过是个仗势欺人的纸虎罢了。没有苏贵妃在宫给他底气,他根本不敢做这事。况且,就算他有这个狗胆,他的手也没有兵。”
苏毓闻言想了想,略微安心了些。当下便起身便告辞了。
与此同时,徐宴这边将十年前的贪污案又彻彻底底翻了一遍。当初的案子确判得有些草率。许多本该被处置的人因为各式各样的势力幸免于难,也有不少替死鬼含冤莫白。但很遗憾,陈家并不在此列。哪怕陈家兄弟声称陈主簿是被冤枉的,替人背了黑锅,但他也确确贪足了银两。不然一个小小的主簿,哪有那深厚的家底,够他陈家在京立足?
陈子玉看着查出来的结,完全不能接受:“不可……不可能!不可能的!”
他坚信了这多年的事,证明是他想多了。他的父亲根本死有余辜,他们陈家也不过食民脂民膏而生的蛀虫,这让清高的陈子玉如接受?
陈子安已经傻了,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这些证据,表是空茫的。
“你一定在骗我!”陈子玉面孔渐渐扭曲,唇上的血色已经全部褪尽了了。那种无法接受现残忍的挣扎让他崩溃。他踉跄了疾步,忽地一手指着徐宴的鼻子,睁着一双血红的双眼怒斥徐宴道,“徐宴你这个小人!你在污蔑我陈家的清白!你在公报私仇是不是!”
“信与不信,这便是事。”徐宴对他的叱骂毫不在,“一个主簿的俸禄有多少你应该清楚。你父亲不过一个小小的主簿,至于创出那大一份家业,你们兄弟二人自己掂量。”
丢下这一句,徐宴便不再与他们多话:“拿下!十年前案子的漏网之鱼,不必姑息。”
护卫冲上来,在两兄弟反应过来之前将人拿下收押。
这件案子从到尾不过一个月,结局出来的时候,就是苏毓也忍不住咋舌和唏嘘。她定定地看着徐宴,徐宴避开了她清澈的双眼,握住苏毓搭在膝盖上的手蹭了蹭,有些邀功似的哼哼:“我并没有亲自去动他们。这件事秉公办理……可行?”
清悦的嗓音有种暗哑在面,搔得苏毓耳廓一麻。
她低看着徐宴,忍不住起来:“那你是怎样?需我奖励?”
本身苏毓这句话是调侃,在外早已威风凛凛的徐大人在家哼哼唧唧奖励。结徐宴当真不怕丑,应了这事儿:“嗯。”
轻轻一声,苏毓的心口剧烈一缩。
屋的烛光摇晃,四月一到,天又热了起来。主卧的窗户是洞开的,窗外凉风徐徐,送进蛙声一片。两人依偎地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苏毓目光越过徐宴的发梢落到窗外的星空。星空一片璀璨,她鬼使差地有了女子的柔软,着开了口:“那宴哥儿,你想什呢?”
徐宴低垂的眼帘下,眸光深沉得仿佛一团旋涡。
许久,他掐住苏毓的下巴将她的脸穿过来,直视苏毓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想你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