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菜叫醉生梦死。”
经历了两年漫长的光阴, 苏娇怜终于知道吃鱼前是要先杀鱼的了。但作为一个柔弱小可怜, 苏娇怜自然不会杀鱼这样粗鲁的活,因此,她学会了另外一招。
“你在, 干什么?”陆重行站在苏娇怜身边,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渐渐扭曲, 隐隐显出奇怪神色。
苏娇怜挽起罗袖,露出一双纤细胳膊,奶白色的肌肤衬着新换上的烟粉色长裙, 青丝松松挽起,露出纤细脖颈, 整个人柔和又娇美。
“我听说把鱼灌醉后再烧,这样做出来的鱼特别美味。”
陆重行:……
最终, 陆重行还是怀着感恩的心把那条醉鱼给吃了。
虽然如鲠在喉, 味道堪比刚才的瓦斯催泪臭鱼粉,但陆重行还是一口一口吃的十分感激。
看着男人吃完自己做的鱼,心满意足的苏娇怜终于气顺了。然后看在男人的病体上, 大度的将自己的床榻让给了他。
男人似乎真的没有好好休息过, 只一沾上满是苏娇怜味道的小被褥,便立时睡了过去。
清冷眉眼闭合,纤细眼睫低垂,青丝散开,团聚在脖颈处,呼吸轻微, 几不可闻。
苏娇怜坐在榻旁,盯着陆重行的睡颜,想着怪不得古代会有“秀色可餐”这个词传出来,这样的男人看着真的是能多吃几碗饭啊。
“娇娇儿……”陆小孩举着心爱的小木剑偷偷摸摸的进来,探头探脑的盯着躺在榻上的陆重行看。
“嘘。”苏娇怜伸手点了点陆小孩的小脑袋,将手里陆重行刚刚买回来的红豆糕递给他道:“喏,拿出去吃吧,记得要跟别人分享哦。”
“哦。”陆小孩兴奋的一点头,捧着红豆糕就出去了,然后蹲在房廊边“吭哧吭哧”的就啃开了。
季莘因为隔壁王久未见到苏娇怜而担心不已,所以走之前特意叮嘱季莘要替他盯着那羌族首领,生恐那茹毛饮血的怪人对他的女神有所觊觎。
季莘想着本也无事,便索性来瞧瞧,却不想正看到陆小孩跨着腿儿蹲在那里啃糕点。
虽然陆小孩长了一副粉雕玉啄的小模样,但这姿势实在是不雅。即使陆小孩只有三岁,但在□□这个礼仪之邦,季莘觉得还是有必要培养一下他的淑女风范。
故此,便径直走上前道:“女孩子不能这样蹲着,要好好坐。”
陆小孩看一眼季莘,用手里的小木剑戳了戳他,继续啃糕点。
看着小姑娘因为塞满糕点而高高鼓起的面颊,季莘无奈笑一声。这样可爱的小棉袄,除了宠着还能怎么办呢?
想完,季莘便想逗逗这小东西。
“红豆糕真香,给我吃一些,如何?”
陆小孩“嗷呜”一口将红豆糕塞进嘴里。另外一块红豆糕因为塞不下了,所以只能攥在手里。
陆小孩一手用小木剑指着季莘,一手死死攥着红豆糕不放,那双原本湿润润的清灵眸子也因为这个姿势霍然透出几分凶狠。
季莘一愣,定睛再看,只见陆小孩那双眸子黑白分明的干净,哪里有什么凶相,有的只是湿润润的氤氲水汽。与他那位娇怯怯的娘亲一般,惹人怜爱的紧。
季莘摇头叹息一声,“你可听过孔融让梨的故事?”
陆小孩奶声奶气的道:“听过。娇娇儿说那孔融最后抛弃妻子,不孝至极,不是个好人。”
季莘一噎,似乎是没想到小小孩童居然还知道这孔融让梨后头的隐情。
确实,小时的孔融品性极好,但长大后的孔融却做出了抛弃妻子,散布不孝言论的大罪过,被当时的曹操直接处死。
季莘原本只是想用孔融让梨一事来纠正陆小孩的观念,却不想被这小东西反将一军。
“你真是像极了你的父亲。”季莘看一眼陆小孩宁肯噎着也不肯给他尝一口的红豆糕,声音幽幽道:“护食。”
陆小孩虽然不明白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配合的点了点头。
自己的东西就该自己拿,我若是高兴便分你一些,我若是不高兴,那便不分你。
基因果然是具有强烈遗传性的,小小年纪还雌雄未辨的陆小孩已经在成长的道路上跟着他的变态父亲一去不复返。那初显端倪的占有欲配上那张粉嫩嫩的小脸,实在是叫人恨不起来。
不给就不给吧,叔叔再给你买!
……
自从太叔重行暴露了自己腾霄阁阁主的身份,却也不惧,依旧光明正大的出入宫闱重地。
太叔成宁虽然对太叔重行恨得牙痒痒,但他知道,自己的把柄被太叔重行攥在手里,他不能轻举妄动。
太叔成宁只以为太叔重行抓住了他弑杀祖父称帝的把柄,如今两人呈对拉格局,却不想那足以将他一击致命的把柄,还深深的掩藏着。
作为唯一知道这件事的局外人,苏娇怜坐在绣墩上,看着外头秋老虎张牙舞爪的穿透封着窗绡的窗棂,想着像这样的秋季,必定是个多事之秋。
果然,在一顿午饭后,礼书女突然捂着自己的肚子开始“嗷嗷”叫,说自己“头晕,想吐。”
季莘赶紧火急火燎的去寻了大夫来,一诊脉,有喜了。
季莘大喜过望,围着礼书女鞍前马后的伺候,甚至还想着要跟太叔成宁请一年的假回家陪护,被太叔成宁一句“不想干就别干”给怼了回去。
为了日后孩子的奶粉钱,季莘只能每日里唉声叹气的继续去上朝。
而这边,被季莘围追堵截的连下地走两步都要在地上铺上一层厚实棉被的礼书女终于爆发了,她趁着仲秋佳节之际,领着陆小孩,带着苏娇怜,晃晃悠悠的就出了宅子。
说实话,自发生了那么多事后,苏娇怜已经很久没有好好的跟礼书女一道逛逛街了。
谁能想到,刚刚成年的她居然就已经是一个宝妈了。
苏娇怜低头看一眼吃的满脸都是冰糖葫芦的陆小孩,一脸嫌弃的把他推给母爱泛滥的礼书女。
礼书女声音洪亮道:“娇娇儿啊,若是我这胎真的是男孩,就让他跟小孩定个娃娃亲,你看怎么样啊?”
礼书女虽然宠爱陆小孩非常,但在农嬷嬷的严防死守下,还不知道陆小孩的真实性别。
苏娇怜表示:他们差的不是三岁一个代沟,而是性别啊!
打着马虎眼将这话题给糊弄了过去,苏娇怜眼尖的看到前头有卖兔子灯的,当即便提裙奔了上去。
买好了兔子灯,苏娇怜拎着三个兔子灯转身去寻礼书女和陆小孩,却发现身后人海茫茫,根本就不见那一大一小的身影。
“人呢?”苏娇怜喃喃自语一番后艰难的挤出人群,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掳上了马车。
三只兔子灯掉在地上,纤细的骨架被熙攘的人群踩裂。
苏娇怜头晕眼花的从铺着软垫的马车厢内坐起来,一睁眼就看到了面前戴着面具的男人。
男人身穿玄色外袍,戴着银质面具,露出半张俊美面容和眼尾细小的皱纹。颀长身体斜斜的靠在缎面软枕上,漆黑双眸慢条斯理的斜睨过来。
苏娇怜面无表情的注视着面前的老男人,并不说话。
老男人太叔重行低笑一声,道:“你果然已经知道了。对,没错,我就是腾霄阁阁主,肖腾。”
苏娇怜:然后呢?
小姑娘依旧面无表情的蹲坐在那里,那张白腻小脸在若隐若现的风灯下被罩上了一层氤氲光色。
太叔重行坐起身,拧眉,“你都不惊讶的吗?”
“哦,我好惊讶啊。”苏娇怜张了张嘴,说完,又闭上了。
太叔重行:……
太叔重行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突然压低声音道:“那你一定不知道,那个在你身边献尽殷勤的羌族首领参将,才是你心心念念的夫君,陆重行吧。”
马车厢内有一瞬凝滞,苏娇怜觉得自己是不是该说点什么,毕竟人家告诉了她一个这么大的秘密呢。
太叔重行凑到苏娇怜面前,就为了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那副模样,竟然还有点眼巴巴的意思。
“哦,我好惊讶啊。”苏娇怜不忍他失望,大发善心,一脸诚恳的道。
太叔重行咬牙,抛出最后一个大秘密,“那你可还知道,那陆重行才是真正的腾霄阁阁主,我们只不过都是他手里的棋子而已。”
前面的知道,后面的不知道。
苏娇怜睁着一双湿润润的眼,想着大兄弟你这骗术级别有点低啊,根本就不能跟陆重行那只变态相提并论,难道是因为肾虚,所以导致提前进入老年痴呆了?
想起太叔重行的风流账,苏娇怜露出嫌弃神色。
看到苏娇怜面上的表情,太叔重行想着虽然这表情有点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但好在是有了表情。
“怎么样,没想到吧,这看似宠你爱你到了骨子里的夫君,居然是这样的一个怪物。”
“那你又是谁?”苏娇怜突然反问道。
太叔重行一噎,他根本就没想过苏娇怜会问他这个问题。
在他的想象里,这个柔弱无助的小东西在得知上面的三个大秘密后,肯定会惊讶的无以复加,然后赶紧抓着他的宽袖询问他该怎么办。而他自然也能作为救世主般的出现,将这位暂时迷途的少女引回正道。
只是这剧情发展怎么跟他的书一样,就跟脱缰的哈士奇一样根本就拉不回来。完全跟他的所有幻想都沾不上边。
“既然你说陆重行才是真正的腾霄阁阁主,那你又是谁?”苏娇怜的声音软绵绵的毫无攻击性,但落到太叔重行耳中,却带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
他是谁?他是太叔重行,也是陆重行。
“我是他养的一个死士。一个容貌、声音、形态皆以他为模子而练出来的死士。我本是一颗棋子,可我看不惯他如此为非作歹,又别有用心的哄骗你,才出此下策。”
太叔重行一番话,将陆重行贬成了为祸苍生的蛆虫,而自己则是那匡扶正义、营救天下苍生的大英雄。
苏娇怜定了定神,慢慢消化了一下这个破洞百出的谎话,想着要怎么接话才不会让这位大兄弟感到尴尬。
“那你告诉我这些,是要做什么?”
太叔重行见苏娇怜终于将话提到正轨上,舒缓了半分神色,道:“我与说你这些,是想让你帮我。”
“帮你做什么?”
“帮我匡扶正义、营救天下苍生。”老男人说这话时,大义凛凛,十分倨傲。
其实在太叔重行看来,他现在做的,以前做的,甚至于以后还未做的事,都是为了“匡扶正义、营救天下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