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压抑下心中的震惊于不解,易天行苦笑说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去做你想做的那件事。”
“你说的对,人都要有所选择,也必须有所舍弃。”秦风沉声说道,他的声音没有一丝的温度,也没有丝毫的感情色彩,只是在说完这句话后,沉默着向着老妇人的方向走去。
易天行没有再说什么,也不理解秦风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甚至不确定秦风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是不是对他说的。而事实他也没有力气去考虑太多,只是望着那一道年轻的背影渐行渐远,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秦风的这一句话的确是对易天行说的,但同时也是对他心底的某个存在说的。不久之前的一个雨夜里,少年持着剑对战四位真武境强者,误打误撞之间突然开始龙化。
从那时开始,就有一道全身上下覆盖着龙鳞的强大存在,藏在了他的影子里。于是影子对他说了很多话,譬如,需要力量就必须付出代价,想要变得强大,就必须舍弃一切与强大无关的东西。但秦风却一直对那种无法掌控的力量保持着警惕,也始终未曾接纳那种力量。
然而此次的卧龙山一战,先有薛天冲,后有半圣境强者,接连的战斗几乎将秦风逼到了山穷水尽的程度,也将卧龙山的所有人,逼到了生死一线之间。
易天行顿悟之后,在用出了血舞轮回那一招时,曾劝他去救林雪,放弃大乾,放弃整个卧龙山...秦风的确很想这么做,因为他不可能舍弃林雪,因为他本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然而大乾之所在,便是他跻身之所在,就是他的根,更何况护龙卫、丹王、此刻卧龙山的人都在为他出生入死,他如何能舍弃?
诚然,他的确很自私,每次遇到事情,最先考虑的永远是自己最亲近的人。然而他虽然自私,却绝对不希望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与尸骨之上。若是他真的舍弃了卧龙山的人,那么就算他成功与林雪安然度过余生,想必也无法心安,每日都要生活在愧疚之中。
于是,秦风没能舍弃林雪,没能舍弃卧龙山,所以他舍弃了自己。他坦然面对了以往对体内那股潜藏力量的恐惧,坦然的与影子里那道身影融合...
寒风中,老妇人面色煞白,她握着手中的半截半截铁杖,看着被秦风抓在手里另外半截铁杖,声音微嘲说道:“莫非你以为自己变成了怪物,并且我已经受伤了,所以你就有机会了?”
秦风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向前走着。冷峻的脸上没有半分表情。黑金色的龙鳞依旧在保持着一种不缓不慢的速度生长着,顺着他的胸膛,慢慢蔓延到了脖颈。而那些龙鳞每向上蔓延一分,他的心便愈加冰冷一分。那种极端的冷意,使得他对外界一切的感知都变得很麻木,就算是龙鳞强行刺破血肉的痛苦,竟也不能让他稍皱一丝眉头。
秦风的沉默与面无表情,理所当然的被老妇人理解为了一种自大与不屑,于是她非常不屑的挥了挥衣袖。
无声之中,有极玄奥的天地之力生出了许多玄妙变化,秦风所处的空间仿佛凝固,流动的空气与飘落的雪花骤然停止,凝结成冰。雪地上一株冒出头来的枯黄小草被冻的近乎透明,在阳光下刚刚反射出瑰丽的色彩,却被秦风不断向前的步伐的踩成了碎渣。
数十米的范围,在老妇人的一击之下极速结冰,这一次结冰的速度很快,几乎刹那间就冻结了轻风,冻结了雪地上的探出头来的枯草,冻结了雪松,冻结了所能冻结的一切,将那一处的空间,完全冻结出一块数十米宽广,数十米高大的巨大冰块。
风云楼前或受伤或无恙的众人望着这一幕沉默不语,眼眸中禁不住浮现一抹暗淡。因为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到老妇人施展这一招,更因为他们曾亲眼看到老妇人曾用这一招冻结剑意,冻结雷霆...然而此刻被冰封的却是秦风。
“不堪一击。”老妇人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对着那一块被冻结巨型冰块中的身影微嘲说道:“老身连雷霆剑意那等狂暴而纯粹的能量都能冰封,还冰封不了你这样的血肉之躯?”
可就在老妇人话音落下的同时,巨型冰层之中,猛然传来了一声极细微的咔嚓声,随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咔嚓声,然而令人诧异的是,冰层的表面并没有出现一丝的裂痕,好像那些声音是从冰层的最深处传来的。
众人瞪大了眼睛向着那近乎透明的冰层望去,被冰封在数十米厚冰层中的秦风,仍旧保持着沉默,脸上的神情仍旧没有一丝变化,同时他也仍旧在前进。他前进的速度不快也不慢,如先前一般保持原有的固定频率。他每一次脚步落下,便踏碎了最底层的冰层,踩碎了柔软的雪地,发出一阵阵咔嚓声。他每一次前进,便撞碎了挡在身前的坚冰,行走其中,竟是不显丝毫的艰难,也没有一丝的勉强。仿佛那些冰层对他而言就是不存在的,仿佛他行走间撞碎坚冰,就如行走在雪地中撞碎轻风一样的简单。
万物冰封,却不能让他身上的龙鳞覆盖丝缕寒霜,重重冰层,却不得拦他的一步,这就是此时的秦风。
人群呆呆的看着这一幕,忘记了哗然,忘记了思考,忘记了卧龙山的战斗,心中剩下的唯有难以理解与震惊。
薛天冲的神色变了许多,似是也很震惊,只是在震惊的同时,又不知因何使得他用右手紧紧的抓住了刀柄,仿佛对他而言,此时只有紧握那一柄皇器之上散发的强大气息,才能让他感到安心,才能驱散那忍不住从他心底生出的一丝胆寒。
老妇人苍白的嘴唇在寒风中乱颤,紧握着半根铁杖的手也在乱颤,没有来由的,她觉得卧龙山的寒风似乎骤然变得寒冷了许多,以至于让她这样的半圣强者,都有些难易抵挡。
那股寒气不是来自某种气息,不是来自温度,而是来自她的心底,使得她不寒而栗。她,是在恐惧...
那种恐惧,与她面对顿悟后的易天行时仍旧有所不同,因为易天行即便顿悟,即便变得很强。但老妇人仍旧可以理解那种强大,甚至可以预测出易天行的实力会提升到什么程度。然而此时秦风的强大,却是她所不能理解的强大。
“不!这不可能,他身上根本就没有半点灵力波动,也没有天地之力的波动,仅靠一副血肉之躯,怎么可能这么强!”老妇人在极端的恐惧之中,再度毫不犹豫的出手,手中的黝黑铁杖带起凌冽风雪,对着还在坚冰中的秦风遥指而去。
秦风的神情依旧极其冷漠,从完全龙化之后,他仿佛已经失去了一切的情绪,自然也不会有丝毫的表情,他就像是一柄冰冷的刀,无情的剑,只为杀戮而生,也只为杀戮而活。
风雪与天地之力席卷,恐怖的威能骤放骤敛之间,秦风前进的脚步终于停顿了一下,从吼间猛然发出了一声宛如野兽般的嘶吼之声,那声音显得极为愤怒,又极为恐怖,竟是强行那数十米厚的冰层震出了一道道狰狞恐怖的裂缝,将冰层之中那股凝而不散,依靠着某种规则运行的天地之力,震的一片散乱,失去了一切规则。
而后他紧握着手中的半截断杖,视坚硬冰层如无物,很是直接的了掷去。断杖出手,无声无息,宛如消失了一般直接没了踪影。刹那间只能听到千百道冰裂与碰撞声响成了一声,数十米厚的冰层瞬间出现了一个小洞,而后老妇人掠起的一道风雪在无声中泯灭,而那半根断杖,却已在同时到了老妇人的眼前。
老妇人手中紧握着另外半根断杖的手微微颤抖,近乎本能的向着自己所感知到的危险器物砸了过去。一声沉重闷响震耳欲聋,半圣强者的全力一击与秦风那一掷悍然相撞,由相撞所逸散与迸发的气流疯狂席卷着周遭的一切,将片片荡起的枯叶撕扯的丝丝缕缕,不知化作了多少万片。
枯叶尽碎,如丝如絮。残雪飞扬,如尘若沙。老妇人的身影在残叶与雪尘中,极其狼狈的倒飞而出,砸向了不远处的竹林之中,眼神呆滞凄厉,一口血水,将她身上那一件湛蓝的道袍与雪地染红...
而在此时,秦风周身那数十米的冰层才在之前的一击之中完全破开,化作无数的雪屑冰粒,随着轻风漫天飞舞。
冰雪飞舞之中,在阳光的照射下,飞舞的冰粒折射着七彩的光,映照在那一位沉默的少年身上,使得此时的他看起来是那般的强大且神秘。
而见到这一幕的人们早已震惊无语,呆若木鸡。
行走在坚冰之中如无物,一声嘶吼便可裂冰,手中断杖一掷便可碎裂数十米坚冰,强行轰散半圣强者的强力一击,将老妇人重伤...
“这,究竟需要什么样的实力才能做到?”人们的心中不由升出了这样的疑问,并且很快得到了答案。
“圣者!能如此轻易击败半圣强者,一定是传说中的圣境强者!”有人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猜测。
薛天冲微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他看着远处那一个少年的身影看来许久,感受着此时少年身上,非但没有任何天地之力,却有着与天地相抗,格格不入的某种特质,不知因何突然笑了起来。
“依我看,他是怪物。一个存在于天道之外的怪物。”薛天冲的声音很冷,却又带着几分兴奋与赞叹,显得极为怪异。
他想着在空桑山强者遗迹中得到某些传承,想着鬼工武圣留下的某些秘辛,心神忍不住一种摇曳,暗暗想道:“想不到天地间真有这样的怪物存在,这真的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