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云楼前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之中，似乎是因秦风的话实在太过直接，以至于让他们一时之间无法理解，无法接受。

自私，这当然不是一个褒义词，莫说是在大乾之内，即便是其他王国，甚至是大陆上的任何角落，也绝不会有人认为，自私是一个多么美好词汇。通常人们也只用这种词汇来形容那些令人讨厌的人...

可大乾的秦王，一直都是被人尊敬，甚至是公认为仁义无私的人，怎么可能很自私？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秦王的行为也一直很无私，他成立风云丹盟，不管生意如何的火爆，丹药的品质如何的高超，却始终不愿意提高丹药的价钱。甚至在战乱之时，风云丹盟更是无条件免费提供丹药，为军士提供治疗。再者，大乾的边关危机，也是秦王交出了恶魔军团，用自己的私人财富，帮大乾解决了危机。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自私？

“我不明白，如果你很自私，那为何风云丹盟为何在你的管理下，会如此快速的壮大？甚至会做许多无私的事情。”一位老臣实在耐不住心中的疑惑，直接开口问道。

秦风冷冷一笑说道：“那你就想错了，首先，风云丹盟我基本就没怎么管过。其次，我很自私，风云丹盟也很自私，管理风云丹盟的那些人都很自私，甚至风云丹盟中的很多人都不会服从与机制，或者说，他们从不认命。”

“这...”人们听到这样的言论，面色不由更加的难看，因为这一次秦风不但承认了自己的自私，甚至还完全否决了一切机制，或者说人族仗义生存的规则。

然而秦风却没有解释，他心中所想到的却是这一世所认识的一个小人物。一个极其鲜活，却敢于改变自己的小人物，那个人叫杜一飞，一飞冲天的杜一飞。

那是在风云丹盟成立之初，杜一飞刚刚加入风云丹盟之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他和杜一飞发生的一次谈话。当时秦风问他，“作为一个武者，一个习惯了在刀口添血的护卫队成员，为何你要放弃自己本来的工作，而开始经商？”

杜一飞的回答很奇怪，最起码如果此时的大臣们有机会听到杜一飞的回答，那么他们一定会感到震惊。

“为什么要经商？如果经商可以让我过的很好，可以让我娶到李员外家的大小姐，可以让我得到我最想要得到的一切，那我为什么不能选择经商？”

“诚然，我的修行潜质的确不错，最起码比大多数人要好的多，所以我有着成为武者的资格。但成为了武者，就必须要做一辈子的武者么？有能力成为武者，却不愿意成为武者，这很不道德？是浪费自己的天赋？如果人人如此，甚至会让武者的数量减少，会影响到机制的平衡？

“呵呵，但机制与那种强加给人的道德，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么？考虑过我想做什么，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么？”

“我是人，一个有欲望的普通人，并不是一块用来盖房子的石头或者机器上的螺丝钉。如果有更好的选择在我的面前，那我为什么不去选择？为什么机制需要我，我就一定要应和机制的需要？而那些站在机制最上层的人，有着世袭爵位与财产，出生在豪门世家，能上书院，能考入文渊阁与学士府，天天拿两本破书读几遍就能拿到许多钱的人，能理解我这种天天刀口舔血，却连讨老婆的钱都凑不够的人，是一种怎样的无奈与痛苦么？”

“的确，我以前的确没有经商过，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而这次经商，甚至是靠着我未婚妻才借到了一些钱，就这样孤注一掷的确非常冒险。但我相信我的眼光，并且相信你们风云丹盟的能力。更重要的是我想要向上爬，如果所有人只能生存在机制之内，生存在某种规则之下。那我就一定要爬的足够高，爬到一个让我感觉足够舒服的位置！”

“或者这种想法真的很自私，但这就是我的想法，也是我的追求。”

在那一次的谈话中，秦风沉思了许久。其实杜一飞那种极其自我，同时也很自私的话并不难理解，最起码在秦风看来不难理解，因为他也很自我，很自私。

然而有些可悲或者说可笑的是，机制内的大多数人，成为了护卫就真的当了一辈子的护卫，成为了工人的人，就真的当了一辈子的工人，成了农民的人就真的当了一辈子的农民。

或许在偶然挣扎与痛苦之中，他们也想过向上爬，但机制的存在不允许他们向上爬，因为农民离开了田地，就可能就一无所有。工人离开了商会，可能就朝不保夕，生活破碎。于是很少人敢有这样向上爬的想法...

尤其是在当农民生活在农村，所看到的所接触到的大多数人都是一样的农民时，工人的生活中也只有工人之时，当他们所看到的世界都是如此，他们接触到的人也都是与他们一样不敢向上爬时，当三六九等形成不同的阶级各司其职，井然有序之时，所谓机制，所谓枷锁就早已在他们心灵中留下烙印，让他们认为向上爬就是错的，离开机制就是不道德的，命运就是天注定的，哪怕就是舍弃一切真的敢去怕，也只能迎接失败...

于是在这样的心理烙印的作用下，工人的孩子就只能还是工人，农民的孩子也只能还是农民，哪怕某些人在童年的时候喜欢过画画，喜欢过经商，喜欢过写文章，他们也只会舍弃那些喜欢与理想，投身在机制之中与自家的岗位上。于是他们生命的轨迹就成了注定，于是就有了所谓的命运。于是某某世外高人掐指一算就可以说，此子一辈子贫穷受苦，是因前世碌碌无为，此乃上天注定。

可秦风从不相信命运，甚至他重生而来，就是为了改变命运。于是在杜一飞加入风云丹盟之后，在那一次谈话之后，秦风让杜一飞成为了风云丹盟中最重要的三大管事之一，地位仅次于他与南宫上羽之下。

然而事实再次证明，世上根本就没有命运这种说法，而太过死板的机制，也限定了一个人的发展。因为从来没经商过的杜一飞，竟然在在李冶与陈兴平的帮助下，进步神速，也完全担得起管事的责任。所以，命运并非天定，甚至天赋也并非天定，而是人定！

如果人的命运连天都不能定，那么所谓机制又如何能定？

而事实上，在风云丹盟之中如杜一飞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也正是因为有许多这样的人，有着许多不认命的人，所以风云丹盟才可以打破规则，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变得极其强大。所以秦风才会说，风云丹盟他压根就没怎么管过，完全是那些与他同样自私，同样不认命的人共同奋斗与抗争，才会使得风云丹盟如此强大。

至于为何风云丹盟从不抬高价格，这当然是为了守住某种底线，并且为了赚更多钱。至于风云丹盟为何会在战乱时无条件的捐赠金钱与丹药，出人出力帮助士兵。

如果此时杜一飞也在，那他一定就会说：“因为位置爬的已经很高了，因为他已经娶到了李家那位大小姐了，因为现在风云丹盟的钱已经多的花不完了，那么捐些出来，自然是因为我们风云丹盟乐意。”

说是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并天下也好，还是单纯的乐意高兴也罢。钱多了，或者说是能力足够了，自然是随性而为，愿意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这和机制有什么关系？做慈善又不是道德绑架，哪里有那么多为什么？

默默的握着林雪略有些冰凉的小手，秦风释然一笑说道：“或许你们是对的，机制就是正义，同时也是帝王管理王国的最好方式，甚至维护王国和平，乃至大陆和平的最好方式。但总会有一些人不喜欢机制，或者说是不喜欢机制所给予他们的位置。所以他们宁愿赌上一切也要试图改变自己的位置，改变自己的命运。”

陈光泽沉默不语，大臣们亦然沉默不语，秦风同样不再多说，只是紧握着林雪的手，变得愈来愈紧。

其实，这一世的他，之所以那般讨厌机制，那般的痛恨天道院的理念，还有一个更加自私的原因没有说，也不能说。

因为按照天道院的理念，机制之外便是邪恶，没有武魂的异端，更是邪恶中的邪恶！而非常不巧的是，拥有天寒绝体血脉的林雪，同样没有武魂！就是天道院口中的那个异端！

可林雪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年幼的时候被抛弃，日子一直很苦，也很孤独，但却很善良。而在她的天寒绝体觉醒之后，因为那种特殊的体质与寒气，因为内心深处的善良，她甚至不敢接近别人，生怕会伤害他人，于是使得自己更孤独...

正如先前林雪在神石空间内，触碰到那一簇任何人都无法触碰的火焰时说的那样，她说，火焰很孤独。

而她之所以会这么说，之所以能感受到那种让人无法接近的孤独，又何尝不是因为，她很孤独？

同样道理，二十六年前的薛夫人又做错了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的人，为什么要被处死？他们凭什么要承担那样的命运？因为没有武魂，所以天道难容？

对这种看法，秦风不敢苟同。没有武魂就是天道难容？那么既然天道难容，为何天道之下，大地之上，在跨越的无数万年的时光中，总是会有没有武魂的人出现？

都是生存与同一片蓝天下之下，生存在同一片大地上的人，那如何能说天道难容？而既然天道都能容许没有武魂的人生存，那么天道院为何不能？他们行的又是什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