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昀见背后那一轻笑, 忽然回过味儿来了,和刘韫视一眼,终搭上线, 嘴角一咧, 心道老头儿关键时刻真聪明。
刘韫道:“陛下实在是畜|生不如!”
萧昀俊脸一拉。
臣子轮番讨伐陛下, 陛下不甘示弱回骂, 但他再强悍,也只有一张嘴, 很快败下阵来,百口莫辩。
江怀楚在一边束手无策,仿佛又感受了初至初北宁的没见过世面感。
萧昀暗瞟了眼刘韫, 佯不耐烦道:“行行行, 算你们赢了,行了吧?你们底要朕怎么样?!”
刘韫骂得汗流浃背,揩了揩汗:“陛下既已错,我等自不会纠缠不放,陛下应改过自新。”
“如何改过?”
刘韫:“自是亡羊补牢, 负起责任!”
袖手旁观半晌的江怀楚脸色微变,转头要走, 刘韫一直在用眼睛余光瞟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 拽住他的袖子, 他看萧昀时还怒目横眉, 瞧江怀楚时眨眼换了副嘴脸,笑容可掬:“卿啊。”
江怀楚:“……”
这称呼一出来,他也不好南鄀端王的摆架子了,沉默两秒, 温道:“刘老先生。”
刘韫笑得像朵黄/菊花:“我们替你教训完陛下了,陛下也已经道错了,以你勉为其难,给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大营里包括萧昀在内的有人都目光灼灼地看向了他,江怀楚总算反应过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面皮僵硬:“……刘老先——”
“咱们道咱们陛下不器,”刘韫飞速抢过话头,不给他话的机会,“流氓、无赖、游手好闲、好吃懒做、不修边幅、好色、又土又豪,是烂泥扶不上墙,完配不上你——”
“我操/你……”萧昀在身后挥了挥拳头,江怀楚向他看去的时候,他却又是一脸谄媚甜蜜的笑容。
其他朝臣也都深沉地点头,表示赞同。
江怀楚:“……”
刘韫按捺住去问小皇嗣的冲动,也控制住自己的眼神,让它不要往那凸出来的地方瞟,收敛好欢天喜地敲锣打鼓的心情,语重心长、百般无奈地:“但毕竟连孩子都有了,孩子都这么大了,打也不好打了,若是真不要,身子也遭不起这罪,若是要了,你一男子,这等身份,年纪还这般小,却有了来路不明的孩子,多年积攒的名怕是要毁一旦,苦得是你还要一人生它养它。”
刘韫本来只是做戏,着着怒气却真飚上来了,诸人刘韫,暗自细品一二,越发觉得谢卿虽是敌国王爷,但算来算去,却怎么都好像是谢卿吃亏些,自家陛下榻上风流舒服了,什么也不用管,不用给名分,不用照顾陪伴,有孩子了,比养妃子还划算。
刘韫咬牙切齿:“都是咱们皇帝的错!”
其他人也都真情实感起来,义愤填膺地附和:“都是咱们陛下的错!”
“……”萧昀微笑着,暗暗磨牙。
江怀楚本没为这气过萧昀,毕竟是他自己想要,如今萧昀的臣子骂萧昀骂的比他皇兄还狠,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瞥了眼眼巴巴瞅他的萧昀:“……这事真不怪他。”
刘韫立马握紧他的手,感叹道:“你太仁厚了,其实他这德行,我等哪有这脸求你和咱陛下在一起……只是……”
刘韫欲言又止,羞愧万分道:“你看在老头一把年纪的份上,看在孩子的面上儿上,也为了你自己……老头看着陛下家,抱上小皇子小公,能放心啊……”
其他人立马点头附和,话语一比一羞愧,一比一渴望。
江怀楚脸不受控地发红,上他万分渴切的目光,有些心不忍,仍冷静道:“毕竟身份有别……”
刘韫道:“你人品咱们都信得过的!再了,孩子都是我大宁的,你还能害大宁,害孩子的父亲不?放心!他要因为你是南鄀人欺负你,我给你出气,咱整大宁给你出气!”
“!咱们肯定是向着你的!”张奎,“陛下要是敢喜新厌旧,你和孩子不好,我张奎一饶不了他!”
江怀楚心下一暖,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忽然有了一点归属感。
他没想过自己会那么容易地被接受,以另一敌的身份。
没有期待,以在获得时,反倒让他一时有些无法消受。
男子怀孕,这些人眼里却没有任何鄙夷和不怀好意的探究,只有热情和接纳。
萧昀孤零零地站在一边,颇有大势已去的妻凉之感,瞅着那群围在江怀楚跟前献媚诱哄的朝臣,压下满心不可思议,一时百感交集。
他一直以为自己追媳妇儿的用力程度都可以载入册了,结果拉得下脸的程度,居然还不如这群二狗子,效果上看,好像也是他们更胜一筹。
萧昀不住开始反思自己。
早如此,该早点告诉他们。他们一用力,好像没自己什么事儿了……
立在一边显得十分多余且无用的萧昀脸色微黑。
他居然比不过这群二狗子。
江怀楚并不松口,萧昀晓他们再劝是为难江怀楚了,毕竟还有问题没解决,佯不耐烦地嚷嚷着,把人轰出去了。
一时大营里只剩下了他二人。
江怀楚看向他,萧昀也看向他,目光交接的刹那,各自都莫名其妙地挪开了视线。
江怀楚压下尴尬,过了几秒,若无其事地淡淡道:“……我不会因为他们劝和你在一起的。”
萧昀大松了口气:“那太好了!”
江怀楚一怔,萧昀趁他发呆,偷袭似的拉过人的手,将人扯进怀里:“你是嫁给朕,又不是嫁给他们,朕还真怕你答应了呢。”
“他们再好,朕不好,也委屈你,再朕哪里不好了?!”萧昀没好气道,“朕没正儿八经求婚呢,你答应他们了,那朕算什么?”
江怀楚看着眼前意气风发的男子,心头微动,忽然笑了一下。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他能有幸遇这么一群重情分、明事理又有趣的大宁大臣,是不是因为统领他们的那,也是这样的一人……?
萧昀咧嘴一笑:“我萧某人要让江怀楚心甘情愿地嫁给我,还要心甘情愿地三年抱俩……”
“……”江怀楚收回了自作多情的笑。
……
夜明关内,江怀逸将夜明关翻了底朝天都没找江怀楚。
书房里,门紧闭着,江怀逸暴怒道:“你好大的胆子!”
底下太妃吓得浑身哆嗦。
她又不道喜轿里的不是小王爷,这下好了,毅国公之女同弥罗山庄的如矢完婚了。
如矢和陈燕尔拜完堂后,开诚布公地告宾客真。
南鄀百姓现如今都晓,毅国公之女陈燕尔痴心不许,在端王的帮助下,终有情人终眷属,小王爷还落了不拘礼教、人之美的美名,将江怀逸气了半死。
这事儿是彻底黄了。
这还算小的,小王爷江怀逸下迷药,伪装百姓,还被萧昀抢跑了。
她又不道江怀楚是假婚,她以为江怀楚是迫不得已非娶不可,不想他后半辈子不幸福,出此下策给萧昀行方便,结果……
江怀逸掘地三尺地找江怀楚,她良心不安了几时辰,最终跑来自首。
太妃哆哆嗦嗦地:“……圣上且放宽心,小王爷定然无恙,那毕竟是萧昀的孩子……他不会他怎么样的。”
“无恙?”江怀逸冷笑,一副羞启齿的表情,恨道,“……一整晚了。”
这四字,实在是意蕴深长,太妃脸红了彻底:“……圣上责罚。”
“责罚?责罚你有什么用?!我南鄀一国王爷,因为你干的好事,众目睽睽,被人抢走了!”江怀逸气得摔了茶盏。
太妃看着在一边碎裂开的茶盏,缩了下脖子:“……小王爷念着您,定是会想方设法回来的……您切莫担忧。”
“念着我?你指的是迷晕我?”江怀逸音冷极点,“他这会儿估计乐不思蜀了吧?”
“……”太妃赔笑。
这她还真不好。
太妃察言观色,硬着头皮道:“那……现在怎么办?”
江怀逸:“让人暗中去要。”
这事儿绝不能闹明面儿上去,不然天下都要道他南鄀小王爷和大宁的皇帝不清不楚了。
太妃道:“……万一他不给呢?”
江怀逸冷冷:“打。”
太妃弱弱地:“万一他撕票呢?”
江怀逸又有摔茶盏的倾向,太妃立即闭嘴了。
江怀逸正要派人去和萧昀谈,总管太监进来了,呈了一封信给江怀逸。
江怀逸眼下满心都是不器的弟弟的事,匀不出别的心力,皱眉道:“谁的?”
总管太监瞥了眼周遭,见除了太妃娘娘并无旁人,道:“邺国来的。”
江怀逸的眉头霎时皱紧,神色冷然,太妃见这两字,也是一副厌恶神情。
江怀逸丝毫没有拆信的意思:“拿回去,让送信的直接滚。”
总管太监硬着头皮:“他们的人,圣上看了,一定会高兴的,让陛下姑且看一眼……”
江怀逸冷笑一,拆了信,瞥了一眼,随手掷地上:“朕是能写点什么,让他们的人滚。“
总管太监战战兢兢出去了,太妃立马道:“他们怎么有脸给你写信?!”
他们恶心邺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大宁和南鄀只有夜明关那么点地方接壤,南鄀真正的邻居是邺国。
南鄀在南边,邺国在西南边,地处偏僻,几十年前一统,比南鄀穷多了,人却野蛮,兵力强盛,早些年军队总抢掠南鄀边关百姓,邺国朝廷还了,南鄀是他们的国库、御花园。
言下之意,爱抢抢。
是真真正正的不要脸。
南鄀倒是不怕他们,只是狮子也烦跳蚤,被他们长期骚扰,底烦不胜烦,更何况不少百姓因他们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江怀逸的性子,做不出以牙还牙的事,让自己的军队烧杀抢掠邺国的百姓,发兵,劳民伤财不,他们时最大的敌人是宁国,先窝里斗起来,萧昀势必渔翁得利。
以江怀逸只能忍了这口恶气,邺国却以为他色厉内荏,国力空虚,前两年还发兵二十万攻打南鄀,俨然是要吞了南鄀,心大得都要撑炸了,结果小王爷借都借来了二十多万兵马,不费吹灰之力将之吓跑了。
邺国灰头土脸地溜回去后,这两年都安分得很,这会儿却有脸给江怀逸写信。
江怀逸淡道:“不用管他们。”
太妃:“写什么了?”
江怀逸皱着眉,没话,太妃便斗胆走上前,捡起地上那封信,扫了一眼,眼里满是意外。
萧昀原本有三十万大军,但那么多张嘴,太能吃了,他又不道要在边关磨多久,是他将二十三万的非骑兵撤回三州了,只留了七万骑兵在身边,这消息他们都道,毕竟了饭点,立在城墙上看看底下起了多少炊烟,也能大概预估萧昀的兵力了。
信上邺国也了这情况,并大肆渲染七万有多么的弱小,多么的不堪一击,晓他们痛恨大宁,邀他们前后夹击——南鄀开城出兵,邺国后路包抄,围杀萧昀。
信上还,他们这其一是帮他们解了眼下围城的困局,其二,他们若真杀了萧昀,猛将皆随萧昀身死,时候皇帝殒命,内群龙无首,四分五裂,外无强将,边关空虚,时候蚕食侵吞,壮大自身,取而之为天下一大国也犹未可。
邺国虽无耻,的倒也不无道理。
弱者若是不想被强者侵吞,落得灭国的结局,联合弱者绞杀强者,是再寻常不过的策略。
谓趁他病,要他命。
最厉害的没了,底下的都能喘口气,好好发展。
太妃小心翼翼地看向江怀逸:“你……你不……”
江怀逸皱眉,显然是不明白她的意思。
太妃隐晦地瞥了他一眼:“……你为什么不答应?”
江怀逸明明恨不得杀萧昀而后快……
江怀逸冷笑一:“那畜生得感谢我小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