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当初我们村子闹鬼时死去的大部分亡魂,竟然都跟在我的家人身边,有汤加波一家、有李毅坚夫妻、有严万桥家祖孙三代……
除了我眼看着被张二爷连魂魄一起给吸走的李跃才、杨俊等人,其他的亡魂差不多都到齐了!
那时虽然太阳还未落山,但夏季时长,时间已经是傍晚六点多了,村邻们的鬼影虽然还很淡,不过一大群的聚着,看起来也怪瘆人。
我将眼泪一擦,鼓足一口中气便大喝道:“滚!”
群鬼呼一下便消散无踪,可我这声吼却引起了一个误会:本来我的家人也是非常激动的,但刚进门听见我的声音后却齐齐愣住!肯定误以为我吼的是他们了!
我爹颤声问道:“你……你是我家十五吗?”
我妈则拉着迎上前去的冉娅问道:“闺女,这……这位小哥是?”
他们的问话让我心头一寒,但随即便释怀了!想当初我离家时还只是个病恹恹的小毛孩,此时却已经长成了比我爹还高半个头的大男人了,加上一见面就“凶恶”地吼叫,他们肯定不敢冒然相认了;而冉娅容貌基本没变,只是比在家时更时髦了些,先认出她也不奇怪。
令我感动的是,我哥没管那么多,愣过后便扑上来一把将我抱住,大声叫道:“弟弟,你跑哪去了?我找你回家吃饭也找不到!你走后都没人陪我玩了。要不今天晚上我背你上山,去把我家后面半山腰那窝老鹰崽抓回来养!”
“哥哥……”
我叫了一声后便说不出话来,只抓着他的手转身面向父母,也不顾饭馆里还有其他食客在场,直接就跪了下去,哽咽着叫道:“爹……妈……”
我爹可能还在计较刚才我的吼叫,只是愣在那看着我!而我妈却猛地上前,蹲下身把我搂在怀里便放声大哭,一边哭一边念叨:“儿呀!你可回来了!娘可见到你了呀……”
冉娅上前,一边搀扶我妈一边说我:“十五,团聚是喜事,你可别把……妈给逗哭了!”
我爹这时也赶忙上前,一边扶我一边说道:“娃他妈,十五这不是回来了嘛?先别激动,我们慢慢聊!”
一大家人坐上桌后,我妈终于笑了,坐在我身边直摸着我的脸说:“十五长大了!哈哈!你看都长络腮胡了,个子也长得那么好,看见你好好的妈心头的石头可就落了!”
“弟弟长得比我还高,我可背不动你了!”我哥憨笑着接了一句,接着他却指着冉娅问了句尴尬的话:“这姑娘是你老婆吗?你们生娃儿了没?”
饭桌上立即一片沉默……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父母进门见到我和冉娅时虽然欣喜无比,但看冉娅的眼神很是复杂,神色间有惊、有喜,但更多的是愁,因为随着他们进门的,还有一个跟我哥年纪差不多的驼背女子,怀里抱着我那已经五岁多的侄儿,我那个叫阿望的侄女也紧紧地拽着她的衣角。
看来真的是如冉娅所说,我哥已经又另外成家了,而且找的这媳妇虽带残疾,但一家人过得还算不错,特别是两个孩子,看表情动作就如同那新嫂嫂亲生的一样,坐在桌上吃饭了也一左一右地挨着她。
可现在冉娅回来了,惊喜之余好像还反倒成了家里的难题,唯一让我宽心的是:我哥对冉娅这个走失的正室妻子好像完全没有印象,似乎从来没在他生命中出现过似的。
还是我哥打破沉默,他吃了一口菜后看着冉娅品头论足道:“弟弟,你这老婆没我老婆好看!你瞧我的老婆,可没人长得跟她一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她!”
我尴尬地笑了笑后,纠正他道:“她……她不是我老婆,她是……”
“鹿斌,你又犯糊涂了!这位是,是你的妹妹冉……鹿冉娅!她比十五还早离家得几个月,所以你记不得了!”我妈赶紧给我打圆场。
冉娅上桌后,眼睛先是呆呆地看着她的两个孩子,见我侄儿侄女对她也丝毫没有亲近之意后却又坦然地对我的驼背嫂嫂友善地微笑。
此时听见我妈这样说,她便对我哥笑道:“哥哥只记得十五这个弟弟,却记不得我这个冉娅妹妹了!”
我哥不会撒谎,愣了一下后嘟哝了句:“我真的不记得了!但就是觉得她是弟弟讨的老婆……”
我妈可能是怕冉娅多心,起身拉着冉娅的手说道:“闺女,娘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你讲,我们先去外面转一圈,消化一下再回来接着吃!”
冉娅甜甜地应了一声后,随我妈出去了。我一边给我爹倒酒,一边跟他解释刚才那声吼。
没想到我爹听了后并不意外,只是叹了一声道:“这都是你张二爷我那个私生子张礼光造的孽呀!”
不但如此,随后他还又接了句:“他们都是我出门后请来的,既然你能看到他们,一会我们吃好了,我再请他们过来,你给那些叔伯哥侄们道个歉吧!我们家能平平安安,这一年多没少得他们庇护。”
在父亲的讲述中,我知道了一些原委。
原来当年我们家搬出去后,留在村里的人也坐不住了,三天内便全部搬离。政府也还算作为,都给了他们很好的安置,只是一再交待他们,决不可乱对外人说我们村里那两年时间发生的事。
而对于我们村,政府则直接采取了封闭政策,对外宣称是瘟疫未退……
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后来多多少少还是传了一些出去,因为外人有很少有知道我们村是政府照顾,见全部都搬了出来盖上新房,便流传说我们村里其实是发现了金矿,为防止被人盗采,所以才搬迁封闭的。
谣言可惧!于是在前年冬腊月间,有一伙胆大的人便不顾政府的封锁,偷偷溜进了我们老村子里去了。
这群人其实也害怕里面传说的鬼怪是真的,进去前不知去哪座山哪座庙请了个半吊子和尚,随同他们一起进村。
那些人在村里遭遇了什么没人知晓,因为包括那个和尚在内,进村的人全部都没再出来!
政府很快就发现了异常:那些人溜进村去后没多长时间,邻村的人便发现我们老村子的上空,有一团很奇特的乌云升起,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那个山谷里着火了呢,于是便报告了政府……
政府里当官的是心知肚明的,立即便又往上报告,于是王腾越被请来了!
谁知王腾越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八面风的王道长了,少了一只左手不说,胆子好像也变有小了。
他才去到垭口后便返回,画了几道符后叫政府安排人,去买得几头老水牛,将符全部贴在牛肚子上赶进村去,另外吩咐人全乡购买那种脚杆上长出寄指的大红公鸡,凑了两百五十六只后,又用老水牛托了进村去。
随后便没了其它动静,村子上方那朵黑云也没发生任何变化。
一直到过完春节的正月十五,王腾越才重新出现,并带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一来两人就直接进村去了,而且一进去便是三天。
在那三天里,白天倒没什么异常,但到了晚上,只见我们村里是火光连连,还伴随着阵阵的轰鸣声……
三天后两人出村来了,王腾越在镇上住了七天便离去再没回来,而另外那人则在老村子的垭口,就地取材雕刻后立起了那块警示石碑。
王腾越在镇上住的时候,曾去我家查看过两次,还跟我爹讲了事情始末,告知了张二爷祖孙已经逃出来了的事。
“用王道长的话说,我们村子里的意外,差点就让全乡人民都跟着遭灾了!”我爹抽了只烟点上后,无比忧心地继续向我叙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