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王鸿却并未受到血舌被斩断的影响,诡笑着的身影一晃,眨眼间站到了我的面前。
“找死。”他轻声缓道,抬手便再次一掌拍到我的身上。
我感觉自己好像被巨槌撞到了一般,腾空飞起,半空中被人接了下来,抬头一看,却是一脸关心之情的倩雯,她朝着我柔声问道:“你怎么样了?”
我抬起头来,勉强的点了点头说没事,回头一看,王鸿的血舌已经长了出来,再次卷起了王月茹。而九斤、小吴两人,不知何时已经被打趴在地,正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心中一阵怆然:难道一切就要这样结束了吗?什么他娘的等了我们千年,什么他娘的鬼王!无非是想吸食我们的血肉魂魄而找出的借口!
如果苏元在这里就好了……
想到苏元时,忽然我沉寂的意识里传来一声低沉,而又略带嘲弄的声音:“小子,你还不打算放我出去吗?”
我立刻通过意识回应道:“进士?他说我体内的东西是鬼王,难道说得就是你?”
“你现在才明白?千年之前,我原为中榜进士,后为悟天道,隐世修行,而王鸿乃是道门世家三槐王氏的先祖,为了永葆王氏一族血脉延续,他修炼邪法,以致天道震怒,差点毁灭人间。我为了降服他,自愿承受十八世轮回,尝尽人间悲情之苦,引来九天玄雷将其诛灭,我与他同归于尽。王鸿的三魂七魄被玄雷劈散,我的魂魄则去地府往生。只是那一战,牵连无辜百姓太多,我到了阴间,被罚做了百年的鬼差,因为喜食恶鬼,便被人称为鬼王。”
进士说到这里时,颇为感慨:“我这第十八世轮回便是在你身上,你出生丧母,幼年丧父,兄弟同亡,皆是上天为让我受这亲情绝灭之苦。想来,你也是受我牵连了。我原以为这一场劫数到这一世便彻底结束,可天意循环,善恶混沌,那王鸿尸身被不知情的王氏族人葬于这祖陵之中,它仅存的那一丝残魂便在此躲过轮回。千年竟也不过一瞬,终是由我起由我结。四悔,这些年在你的体内,我本想等你草草过完这一生,但你自有天意安排。今日之事,既然由我而起,你且放我出去,我愿这十八世的轮回前功尽弃,愿再也不入往世之道,也要将王鸿再次诛灭!”
我听完他的解释,潸然泪下:原来我这一生的悲苦,竟与那千年前的一段恩怨有关,原来我经历的这一切,在冥冥之中,早已有了天意安排!一切的偶然,到最后全部成为了必然。只是,为什么我的家人,也成为别人责罚的牺牲品?我的人生,为什么变成了别人的轮回?
“四悔,这一切便是天意。”进士——不,现在应该叫它鬼王了,它缓声劝道,“今日的事,且让我去了了。今日过后,我还你自己的人生。快放我出去,我经过十八世的轮回,修为早已大不如前,所幸王鸿此时残魂缺魄,也不如以前。若是再等它收回几条魂魄,这天下能降服它的人,怕是没了!”
这番话说时长,但实际是通过意识传达的,只是短短的一瞬,等我再抬看王鸿的时候,它仍是卷着王月茹,只是后者的身子融化了将近三分之一,而虎子仍守在她的身边,鬼哭不止。
必须要做尽快做出抉择!
鬼王的话,自是它的说辞,真假未知,如果我贸然将它的封印解除,那么极有可能就会像之前一样,让它强行将我的身体夺去,而我自己则变成一个孤魂野鬼。
可在场的人里面,能收服王鸿的人,却只有它了。对于鬼王的实力,我并不怀疑,虽然它出手的次数不多,但每一次出现都是以无可睥睨之势将局势扭转。当年初次见到张恨武时,正是鬼王的突然了出现,让我躲过了一劫。
王月茹的惨叫声和虎子的鬼哭声,源源不断的传来,敲打在我的心头上;而旁边倩雯温柔又关切的眼神,也让我体会到了少有的温暖。还有兀自挣扎的九斤,也正在等待着我施以援手。
人这一生,总是有很多东西需要去守护的——良心、爱情、友情、亲情等等。我的亲情失去之时,我尚自年幼,无法去改变天意,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亲人们一个个离我远去,阴阳两隔,成了我一生追悔莫及的痛苦。
现在,我再一次面对着自己的良心、爱情和友情,同时面临着失去的境地,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还有什么选择的?
在我看到王月茹母子惨死的那一刻、在我童年认识九斤的那一刻、在我对倩雯萌生情愫的那一刻,我的选择就已经注定了。
他们是我应该拼尽全力去守护的,他们是我生命里的逆鳞,无人可伤、无人能伤。
“倩雯,帮我把你当时封禁进士的封印解除了吧?”我淡然的笑着向倩雯求道。
倩雯立刻摇头道:“不行!他会占据你的意识,那时我可能封印不了它……”
“没事的。”我故作轻松的笑道,“它刚才和我说了很多话,我相信它。当然,最重要的是,我相信你。你也一定要相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的。现在只有它能收拾王鸿,否则咱们全都跑不了,你就算不在乎你自己,你总得想想九斤吧?总得想想在家等着九斤回去的小花吧?解封吧,相信我。”
倩雯眼圈顿时就红了,眼泪像珠帘般滚到了脸庞上,但她却仍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我坦然的长出一口气,这一切终于要结束了啊。
倩雯轻轻的咬破手指,在我的额头上画了一道符文,旋即我便觉得一股暖流自头顶,迅速的灌入四肢百骸内,丹田亦随之微微颤动着。
“四悔,你放心,今日过后,你的人生便只属于你自己了。”进士诚恳的在我意识里说道。
我兀自笑了笑,没有应声。无所谓了,只要王月茹能获救,只要倩雯能活下去,只要九斤能娶到小花,我在与不在,又何妨?人生当如此。
丹田中的颤动之意越来越重,一股难以言明的寒流逆着血脉而出,我的意识也渐渐模糊,眼前一片黑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