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墨醒来时已近凌晨,帐内虽燃了两个火盆,但他仍是觉得寒意岑岑,玉兰琼趴在一旁的桌子上已睡着。
周围寂静一片,偶尔能听到营地巡逻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他慢慢的坐了起来,脑中昏昏沉沉,恍惚记得千山暮的眼泪滴落在他脸上的灼痛。
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千山暮的身影,“不是答应再也不离开我了吗?怎么转身就不认账了!”他闷闷的想着。
玉兰琼听到了响声便醒了过来,见林云墨正坐于床上,忙殷勤的走了过来,笑问道:“殿下何时醒的?可是饿了?或是渴了?”
“她去哪里了?”林云墨头也不抬冰冷的问道。
玉兰琼眉头微颦,避重就轻的说道:“千姑娘被一个男子背走了!”她心中早就迫不及待想说此事了,就想看看,林云墨若是得知自己在乎的女子与别的男子如此亲近会是什么反应,估计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了吧!
林云墨听罢又气又急,他低低的喘息着说:“腿伤成那般还不乖乖在这里,真是让人不省心!”对于千山暮他还是绝对信任的,他就是气,气她太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气的心疼。
蓦地,脑中忆起那日,她看他中毒的手臂时所露出的淡然神情来,实在是古怪的很。
她该不会是去给自己寻解药了吧?这个念头突兀的冒了出来,他急得出了一身冷汗!
“玉树呢?”他心急如焚的问道。
玉兰琼将所知道的讲述给林云墨听,当得知天亮要班师回朝,他更是坐立不安,伸手拿过斗篷,便要出营帐。玉兰琼见劝阻不下,便派人去请端王林硕过来。
林硕走到营帐时,林云墨正掀了棉帘子走出来,清晨的天际还是一片灰白,营地上落了一层的银霜,寒气逼人。
“义父!”林云墨见林硕面色阴沉背手而来。
“墨儿你是不打算要命了是吧?甚至连你义母的心思都越发不顾了是不是?”林硕冷冽的问道。
“义父”林云墨一时心情郁结,气息逆转便剧烈咳嗽起来,忽觉胸口疼痛难忍,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眼前渐渐昏黑一团,踉跄了几步。
林硕吃了一惊急忙上前扶住了他,喊了人过来,将林云墨抬到营帐中,又将启洲城内大夫全请了来,林云墨忧心忡忡,喃喃自语道:“我不能丢下暮儿,不能...”
“本王即刻派人去寻!”林硕脸色僵硬,林云墨所中之毒一直让他焦虑不安,心底如同压了块石头,即便是打了胜仗即将班师回朝,也丝毫没觉得欢愉。
吐血之后林云墨已陷入昏迷,此刻启洲稍稍有名气的大夫全都聚到了军营中,商议来商议去,始终无法辨识是何种毒,该如何去解,气氛压抑至极,林硕大发雷霆,将所有大夫都赶出营地。
正当他束手无策焦头烂额之时,白昼便来了,他小心翼翼的将怀里的荆棘花拿了出来,又详细的交代了如何入药,便要起身离去。
见林云墨解毒有望,林硕立即吩咐下去马上煎药,他更是一扫连日来揪心焦灼。
伸手拦住了欲走的白昼,见他脸色憔悴,眼神早已没了那日的光彩,却不见千山暮的身影,便问道:“那个千丫头没与你一起吗?”
白昼看也不看他一眼,神情冰冷,却是答非所问的说:殿下服了此解药,便会彻底忘却他心中所爱,也请端王将所有事情都忘却吧!不要再去寻她了!”说罢,头也不回,一身萧索的离去了。
林硕站在营帐门口,有很多事忽远极近,他大致也能猜到,千山暮定是经历了常人无法承受的挫折磨难,才得到了此花的。
其实他从未将千山暮放在眼中过,对她一直是有些歧视的,她卑微的出身,贫瘠的家境,对于林云墨没有一丝一毫的助益。
如今见她为了林云墨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用情至深,与自己的王妃白汐玉何其相似!
无奈,情深不寿,慧极必伤。
玉兰琼哈气连天的坐在床榻前,她已经接连好几天没有睡个安稳觉了,待回了朝中,她要大睡个三天三日。
正当她胡思乱想的片刻,忽然门帘处有轻微的晃动,一个白乎乎的影子自她眼前一闪而过,她惊叫一声,颤栗着再无困意。
原来是一只独眼的白狐,它在林云墨床前神情焦急,低声吱吱叫着。
玉兰琼吓得缩成一团,她小时曾被狐狸咬伤过,心里便有了阴影,每次见到都会躲得远远的,此刻白狐那只淡蓝色的眼睛里,透射出阴仄仄的光,她觉得寒毛直竖。
白狐在床榻前转了两圈,忽然一跃而起跳上了床,看到了林云墨露于锦被外的手,吱吱叫了几声,扑了上去一阵撕咬!昏迷中的林云墨似是察觉到疼痛,微微皱了下眉头,闷哼了一声。
玉兰琼着实吓坏了,她惊恐的奔出了帐外,林硕正指挥着兵将整理随身的东西,听到了尖叫声以为林云墨出事了,忙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听说是只白狐跑到了林云墨的营帐中撒野,咬伤了林云墨的手,便走到帐内查看,正巧有侍卫端了熬好的药过来。
帐中的白狐早已没了踪迹,林云墨手背被咬伤,只是轻微出了几滴血,似乎没有玉兰琼表述的那般惨烈。
这只独眼白狐林硕是知道的,它一直是极有灵性的,有如此反常的举动,定是有原因的。
待林云墨服下解药,林硕便安心等在了帐内,若是林云墨之毒彻底解了,班师回朝便再无憾事。
一炷香功夫还没到,林云墨黑气沉积的面容渐渐有了血色。
林硕心中大喜,上前查看林云墨受伤的手背,手背原来的伤口早已被白狐所咬的新伤所覆盖了,分辨不清,不过胳膊上所蔓延的黑气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可见,这荆棘之花的药效极快。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总算了却了一桩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