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已无外人,段大人有话不妨直言。”千山暮端起茶盏,轻缀了一口。
“老臣……”段意叹了口气,起身重新跪倒在千山暮跟前,有些底气不足:“娘娘恕罪,老臣确实是被逼无奈才来的,此事绝非老臣本意。”
“请段大人起来说话。”千山暮双眸闪过冷意,隐约猜到了段意此行的心思。
段意方才颤巍巍的起身,犹豫了一下,哪敢正视千山暮,便闭着眼睛说道:“娘娘,老臣是为皇上选秀一事而来。”
终于说出了此行目的,他顿觉心中敞亮无比,在心底却忍不住咒骂,朝中那几个算计他的老家伙。
也怪自己,几盏酒下肚,怎么就忘了自己是谁?居然在昏聩中大咧咧的应下了此事,清醒后,他悔的肠子都青了。
谁人不知,皇后可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更何况,皇后还怀了龙胎,在这个节骨眼上提选秀,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事啊……”千山暮脸色忽沉:“段大人不该问本宫,该问皇上自己!”
段意盯着自己的靴子,后背冷汗直冒,他附和着点头,缓声道:“娘娘有所不知,今日在朝堂上,几位老臣联名重提选秀,充实后宫一事,皇上为此动了大怒。”
“原来段大人是想让本宫当说客,说服皇上?”千山暮冷哼一声,眼角眉梢渐渐染上冰冷之色。
“娘娘息怒,如今,皇上的后宫形同虚设,子嗣更是……更是凋零,长此以往,会被周边各国加以诟病,还望娘娘三思,以江山社稷为重!以锦川国百姓为重!”
段意一口气吐完了心中所想,随着气氛的逐渐僵滞,他有些惴惴不安起来,手指控制不住的轻颤了起来。
“段大人!”默然良久,千山暮冷冰冰的开口道:“选秀与否是皇上自己的事,是要皇上自己定夺的,本宫帮不了你,请回吧!”
段意硬着头皮还要再劝些什么,有丫鬟急急走来禀报:“段将军与黄将军在后院无端起了争执,打起来了。”
“本宫去看看!” 千山暮起身,脚步轻盈而去,也正好借此脱身。
柳梦离稍稍延迟了几步,待千山暮转出门去,她对尚且在发怔中的段意,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段大人如此聪明之人,怎的办糊涂事?若皇上因娘娘不开心而又一次龙颜大怒,倒霉的会是谁?”
段意哆嗦了一下,在这件事上,他可不想当替罪羊,既然该说的也都说到了,剩下的还是顺其自然好了。
后院中,段知君与黄页正打的难解难分,白汐玉跟安宁在一旁急得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见皇后悄悄过来,便松了口气,本以为会从中劝和,却不想皇后在凉亭坐下后,吃着点心,悠然的看起了热闹。
安宁怕不好收场,便走至千山暮身旁,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没事的。”千山暮温和一笑:“既然看不顺眼,男人的解决方式就是拳头,一会就好了,你瞧着他俩谁的功夫略胜一筹?”,安宁此刻急的快哭了,哪还有什么心思分清谁功夫的强弱?
不消片刻,两人的身上,脸上都挂了彩,正打的火热,段知君无意间一抬头,便看到了凉亭中正瞧热闹的皇后,慌忙收了拳脚,瞥了满脸怒容的黄页一眼,低低的怒喝道:“娘娘在,不得放肆,今日打的不尽兴,改日郊外再战?”
黄页满不在乎的说道:“随时恭候!”
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前行礼,千山暮意犹未尽的说道:“段将军最近没有练功夫吗?怎的看着退步了不少?”
段知君脸色赧然:“唉,臣惭愧得很!”
“说说吧,你们到底为了何事?”千山暮慢悠悠的问道。
黄页一步上前便跪倒在地,真挚的说道:“末将对安宁郡主一见钟情,恳请娘娘成全!”他扭头看向安宁的眼神溢满的深情。
“微臣.....微臣不愿...”段知君闻言,心头很是不舒服,他紧紧握着拳头,面目有些狰狞。
一旁的安宁与白汐玉有些坐立不安,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倒好笑了,黄将军求娶的是安宁,又不是段将军你?你愿不愿意又有何干系?”千山暮故意打趣道,早知有今日,又何必当初的欲擒故纵?
“微臣....。段知君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说道:“微臣也打算求娶安宁。”
千山暮冷哼了一声,想起了曾经的一些往事,幽幽的看向安宁,此刻,安宁俏脸煞白,嘴角紧抿,明眸里晃动的却不是惊喜之光而是彻骨之痛。
有那么一瞬,千山暮突然觉得,安宁始终是清醒的,那场惨烈她没有忘记。
“段将军!”千山暮语气犀利毫不留情:“自己妻妾成群却仍嫌不足,还要求娶安宁,你将她视为什么?是姬妾?还是连丫鬟都不如的通房?”
段知君被堵的说不出话来,脸红一阵白一阵,半晌才嗫嚅道:“微臣,只是想,想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弥补?段将军何错之有?”千山暮心如明镜,却冷冷的反问,抬眸看到了段意面露尴尬立于圆月门下,进退两难。
还真是两父子,一个劝着皇上选秀,一个吃着碗里瞧着锅里,对两人仅有的那么一点好感,瞬间散的一干二净了。
段知君笑的无声,却让人看的酸涩,他长叹一声,神情落寞的由地上爬起来,与段意一同离开了别苑。
安宁微垂着头,一言不发的想着心事,白汐玉看着黄页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道:“这黄将军也是一表人才!可是,段将军对端王府可是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可以慢慢回报,错过了好姻缘可就无处寻了,黄页其父是正二品御史大夫黄邈,黄家世代忠良,而黄页自己至今没有娶妻妾,与端王府也是门当户对!”
千山暮淡淡的笑道:“义母回去与义父好好商议吧,最重要的,是别委屈了安宁。”
“多谢娘娘关怀!”白汐玉颔首低眉,心头却是五味陈杂,她何尝不想安宁结个好姻缘,可是,看眼下这情形,怕是有些难。
安宁站在马车外,望着别苑门口的千山暮,眼中渐渐积满了泪水,片刻后,她慢慢的又折返了回来,凑到千山暮跟前,说了句只有两人才能听得懂的话:“荷叶曾说过,他是不知情的,所以……安宁想要与在他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