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芜眉心微蹙,只见人群中站出来一个身形十分高大的男人,只不过那男人身上穿着的并非是绫罗绸缎,而是普通的衣衫。
那男子先是向姜潞行了个礼,再粗声粗气的对姜芜说:“在同女子的比试中竟使出了骑射这样的技艺,本就是不公平,二小姐宅心仁厚,不与你计较,可你却还要蹬鼻子上脸了不成?!”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姜芜如何反应。
那厢,傅珩瞥了一眼虞长清,淡淡道:“平王安排的人?”
虞长清面上虽仍是笑着,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他端起茶杯轻抿,道:“不是,应该是姜潞。”
宋琦一时气闷,直接站起来高声道:“敢问这位是哪家的公子,竟敢对侯爷的女儿如此出言不逊?”
谁知那男子竟嗤笑一声,直接指着姜芜道:“我的确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之子,但我只知道做人不能不讲良心!我黄二狗虽然生来卑贱,却又不是那种蝇营狗苟之辈!我们家待姜芜有恩,现在她是发达了,便能不顾当初的恩情,不认我了?”
他这番话,自然引得人猜测不已,一时间众人都用探究的目光看向这男子,听起来竟是和姜芜有些恩怨?更多的人则看向了姜芜——谁都知道她从前流落市井,又和这男子年纪相仿,难不成是有什么私情不成?
普通老百姓在这方面的禁忌可不比他们这些权贵之子,更何况姜芜从前是孤女,也已经十六七岁了,若是真和谁有了私情,也不是没可能啊。
只是可惜了如此美人,竟命运多舛。
宋琦气得脸色发白,当即道:“公子这是哪里话,依你的身份,恐怕都到不了这条船上,说!今天究竟是受谁指使!”
宋琦还是那样的心直口快,姜芜却已经很快想到了解决的办法,她向来不喜欢绕弯子,何况是在这种场合,被人平白看了笑话。
她看向黄二狗,问:“你确定你认识我?”
黄二狗像是气急了,他指着姜芜便骂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十四岁便到我家来了,若不是我爹娘看你可怜,给你口饭吃,给你口水喝,你早就饿死了,后来是我与我娘说,娶了你,你也是同意了的,我们二人只是未过文书,实际上早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不得不说黄二狗还挺有演技,说到激动处甚至还落下了眼泪,他说:“后来你去打酒,就再也没回来,再过了几个月,就听说你成了什么平宣侯府的千金,我娘可高兴了,说那我就是侯爷的女婿了,可是接连上门几次,竟都被那侯府的家丁给打了出去!”
船上的众人都沉默下来,几乎是过了一会儿,才有窃窃私语的声音想起来,虽说光看外貌的话,这两人如论如何都凑不到一起,可是谁都知道姜芜从前的日子并不好过,若是为了自己能安身立命,嫁了人,也不是没可能。
这时候,便有那多事的公子出言道:“姜小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若是你早已婚嫁,就该告知侯爷,要不然也不劳烦媒人了。”
姜芜目光微转,她上前一步,淡淡道:你说你认识我,说我两年前为了口吃的,到了你家,并且与你成了婚?你可愿意为你说的话负责?”
她脸色平静,似乎是丝毫不为黄二狗的话动摇。
黄二狗斩钉截铁:“那是自然!婚姻大事我怎敢胡说!”
姜芜听罢,当即冷笑出声,劈手指着黄二狗斥道:“哪来的疯狗在这里胡乱攀咬?我幼时先是在扬州乞讨,后来跟着人到了京城,跟着城郊一个买菜的婶子生活,我打从十三岁起便在北镇抚司后厨做帮工,我手上有银钱,也有住的地方,为何要求你给口饭吃?”
“黄二狗,我的确认识你,可是…私情?你也配?你不过是与我同样住在城郊罢了,我与你并无来往,据我所知你今年已经二十几岁,一事无成,想必是没有银钱娶妻,这才收了在场不知道谁的银两,专门来污蔑我的吧。”
她把玩着手里的解剖刀,脸上的笑竟是有几分骇人,她说:“可惜了,你大约还不知道,在这世上,说了谎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两人一对视,黄二狗竟是先被她吓得有些慌神。
但是……今日的情况到了这一步,便已经是骑虎难下了,他也从来没和这么多达官贵人接触过,心里多少有些慌乱,但是面上不显,他大喊道:“你口头上可以辩解,但是这可是两年前我们说好了成婚时,你亲手送给我的锦帕!我还会撒谎吗?”
姜芜心想,这是哪个人才用膝盖想出来的办法,竟能拙劣到如此地步。
那帕子抖落在众人眼前,只见上头绣了一支粉色的小花,左下角则绣了一个精巧的“芜”字。
其实到现在这一步,众人基本都知道这个黄二狗是在污蔑姜芜了,这个所谓的黄二狗连出现在这条船上都显而易见的破绽百出,这里是什么地方,哪是他一个平头百姓能上来的?摆明了是有人想用他做筏子构陷人家,不过刚才听姜芜所言,她幼时的日子可不太好过啊。
刚才那名出言的公子都不敢说话了。
姜芜眨了眨眼睛,颇有些无语,她说:“我觉得那个托你办事的人,可能没长脑子。”
她直接劈手夺过那帕子,高声道:“我刚才就已经说了,我不会绣花,这一点我们府上所有人都知道,甚至父亲还专门请了玉先生来教导我,但哪怕是这样,我的水平还是上不了台面,按照你说的,这是两年前你我成婚时,我绣给你的帕子,但是——”
她指着绣帕道:“同样是按照你的话说,两年前我是饭都吃不起需要你接济的,我生活都困难了,要如何去学习刺绣?更何况这绣花针脚细密,恐怕是专业的绣娘绣出来的东西,再其次……这帕子也不是两年前制造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