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陈宽。陈宽笑眯眯地看着我。
这还是我第一次跳出自己的身体,用另外一个人的视角观察自己。像是照镜子,又比照镜子更深刻。
这种奇特的体验就像是炼成了阳神脱窍一般,不比阴神夜游,好歹与身体还有点联系。有一种熟悉的陌生感。像是多年未见的亲兄弟再次相聚似的。
“你是——”我的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了下来。
陈宽对我做了个手势,眨了一下眼。
是那个神秘人!是那个让飞机坠毁,又在我身后戳了我一刀的那个神秘人!他居然上了我的身!
我的脑袋一下子炸开!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掐住他的脖子,叫他马上从我的身体里滚出来。
只是看到容瞎和空明在一旁,没有十足的信心能在三人联手下夺回自己的身体,到时候不要反被这个神秘人倒打一靶才好。
我强压下怒火,和陈宽皮不笑肉不笑地寒喧了好一阵,这才说有些私事要谈。
空明和容瞎收拾了扑克就往外走。病房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上已经冒出了黑气。
“等等,大人,这算是我们的见面礼,还请大人笑纳。”陈宽突然向我屈膝跪下,低下头来。
自己向自己跪拜的画面已经足够独特,不过更震惊的还是他刚才说过的话。
“见面礼?你们?你们是谁?”
我撤出黑气,天知道这个变态到底想干什么,指不定又是另外一个花招,就是想说些奇怪的话,撤去我的防备,好让自己的奸计得逞。
“男妖卡卡向你致敬。”
“男妖?”我吃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女妖一族我是知道的,而且见了不少,可是男妖还是第一次听说。
以前格兰也从来没说过男妖的事。不过想想也觉得正常,一个族内只有一个性别的女妖,怎么可能会没有男妖?
要是没有男人,女妖一族早就灭亡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还要去国外,才能拉回你一族的主力。
“那你飞机上是干什么?”我的语气很冷,简直像是拿钝刀割肉一样。
卡卡却一点内疚的样子都没有,神态自若道:“一切都有上面安排,我也只是听令行事。”
“那现在可以把我身体还给我吗?”
“可以,不过不是现在,大人还要跟我再去见一个人。”
“谁?”
卡卡没说话。我原本打算用强,把自己的肉身夺回来,不过想了想,还是保险起见,没有出手,乖乖地跟着格兰去见那个人。
卡卡要真的是男妖一族,那神妙难测的上身能力,足以赖在我体内不走。
形势比人强,还是要低调。而且看他的样子,似是有事求救于我。
我和卡卡上了车,朝城外开去。
城外的交通很顺畅,偶尔上空会有直升飞机飞过。
开过一片小树林,再涉过一条小溪,车停在了一个大坑洞前,地上都是碎石。
我被眼前的景惊呆,弯下腰拣了一个,拿在手里一搓,居然没有搓碎,全是金子,点点碎屑,成了手中沙,在指缝间溜走。
这里是座金矿。卡卡带我来金矿这里干吗?
要是有什么图谋的话,他什么都不用做,只用打杀后,离开我的身体就行。我也不担心他会害我,我大踏步朝金矿里走去,却被卡卡拉住,说是要戴上装备才能进去。
我只能耐心地等在车后,卡卡扔给我一个头盔,前面是半透明的挡风罩,曲线造型,上面还画了一只白虎,两只眼睛就在上方,戴上去的话就像有四只眼一样,拉风,酷炫,问题是这是个摩托车头盔。
进矿里,要是废弃久的矿,都会有点毒气积存,不是该给个氧气面罩之类的?
我越发搞不懂卡卡到底要干什么?看这架势,该不会是真的想引我进去,然后再干掉我吧?
我恶向胆边生,之前在飞机上,被他声东击西打倒了,我还有点不服,真要一对一干的话,卡卡绝对不是我的对手,让他见识一下我这个地府小当家厉害,打得他屎尿屁齐流,跪下来叫我爸爸。
卡卡走在前面带路,放心地将背部要害交给我。
我盯着他的背看了半天,想着要不要无耻一点,就趁这个时候出手,把他打晕了了事。
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这个念头抛了。
现在卡卡呆的身体可是我的,万一要是有什么闪失的话,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连伤都不好治。
也许正因为这样,卡卡才放心把要害暴露在我眼前。
不过他要是打了这个主意的话,我也有千般手段可以叫他阴沟里翻船。
至少锁魂链就能把他的神魂单独拎出,然后慢慢泡制。
金矿里很大,地上还有两条延伸出去的铁轨,上面锈迹斑斑,不过保养得还行,时不时地可以看见一个四轮推车停在铁轨上,里面还装些发光的矿石。
这里的金矿全是暴露在外的金子,无需刻意提取,这简直就是个巨大宝藏。
以我浅薄的知识,这种金矿的价值远胜于一般意义上的金矿,省去了大量的提取费用,相当于直接把数十吨甚至上百吨的金子放在地上,连开采的费用都省了。
照理说短时间内不会开采完,怎么会这么快就废置了。
我跟着卡卡越走越深。
到最后灯光亮起,卡卡回过头来,灯光晃得我差点睁不开眼。
要是这时卡卡想出手,也是个绝佳的时机,他说:“上车。”
转身跳上了一辆车,扭了扭开关,脚一踩,轰的油门响声在废弃坑道内回响,还好是隔了头盔,听不大出来。
废弃铁轨上居然停了一辆两轮的摩托车,还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摩托车,摩托车的两个轮胎宽得足有一般轮胎的三倍大小,刚好整整齐齐地压在两道细长的铁轨上,像是特意为这个金矿订制的快速移动交通工具。
一共两辆,卡卡开了一辆,还有一辆,留给我。
在我头盔上的灯光照耀下,刚硬的线条机身上还画了一只白虎,两只大眼睛的位置被车大灯取代,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只疾驰的白虎驶来。
这么拉风的造型,这么酷炫的装备,我一脚跨上去,发动车子,追上卡卡,有了一点追风少年的感觉。
感谢以前剧组的培养,把我从一个四体不勤的白面书生,培养成了开手动档皮卡,骑摩托车、开游艇,样样皆能的全能小王子。
否则到了这里,不能骑摩托车,还要把卡卡叫回来,那该有多尴尬。
摩托车的车灯极亮,呈扇形射了出去,把矿里远处的细小摆设都照了出来。
全是些工人用的器具,镐子之类的,偶尔还会有一两件衣服挂在墙上,乍一看,好像还有人在这里工作似的。
布置起来,像是一夜之间,工人们停下手头的工作,疯狂往外面跑,什么东西都没带走似的。
要真是这样的话,我都想带几斤的金子回去,至少够给空明发工资。
我追上了卡卡,铁轨往下,坡度越来越陡,到最后我已经不太敢踩油门,改成轻踩刹车,带着点速度。
卡卡突然停了下来,我也紧跟着停下。
轨道前方空出一片地来。边上满是金子的颜色。因为墙上全是金子。
不同于那些包裹在石头里的金子,外面灰扑扑的,这里的金子亮的像是被一千个处女的手小心擦拭抚摸过一般,那柔和的金子光芒,象征着这世上最具权力的物品的光芒,钱!全是钱!
以我此时的定力,也忍不住扭着脖子看了又看,想叹气,那一口气哽在喉咙那里,半天出不来,又舍不得下去,到最后成一声长叹:“这该有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