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号站了起来，她是一张标准的网红脸，除了下巴有些尖外，长得倒也漂亮。刚才还是她安慰边上那个捻裙角的女孩。看来要比她的同伴镇定许多。

我凑在小孔上看，刚开始还怕靠得太近，被人看到墙上有个人眼在转，会吓得晕过去，到后面才发现这个偷窥专用小孔做得很是巧妙，呈一个倒三角嵌在墙上，另一面的人就算对着小孔看，也看不出什么，我这里却能把房间里的一切得清清楚楚。

9号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走到房间中央，站在立式麦克风前，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她同伴一眼，开始表演台词。

“你——你为什么要来抓我？我不是鬼，我不是鬼！”

9号的眼神顿时变了，流露出惊恐之色，脚往后小挪了两步，身子开始发抖。整个房间里的温度似乎都下降了。9号面前仿佛站着一个看不见的东西，一步步向她逼去。我都被9号的表演吸引，不禁站了起来。

9号一直维持着那种状态，把台词说完，我看了看剧本，这正好是剧本上的那个小雪说的。接下来没有台词，可是张五斗也没有喊卡。

9号怔了一下，继续表演下去。

“求求你，放过我吧。”9号双手环抱着，眼里大颗的泪珠打转。

虽然台词有点生硬，但是想哭就哭也不是一般的演员能做到的，这丫头的表演功力可真是不错啊。

我看得入神，直到视野外的张五斗叫了一声卡，才反应过来。

9号又站直了身子，眨了眨眼，眼珠上罩了层水雾，又恢复了嬉笑的表情。

“很好，下一位。”10号站起来，走向麦克风。

走的时候都有些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要吐的样子。

那个九号应该是面试成功，我就算不懂演戏，也看得出来那个女孩的天赋。

和10号一比对，更加明显。

10号站在麦克风前，脸色苍白，身子还在微微颤着，看来紧张地已经说不出话来。

张五斗说了开始，10号张了张嘴唇，嘴唇都粘到了一起，嘴巴要打开到一个诡异的角度，才能分开。

我皱了皱眉，光看10号的苍白脸色，她下一刻马上晕倒，我都信。

光是面试就这么紧张，只怕是不行了。

“可以开始了。”张五斗又说了一句。

然后10号的脑壳裂了。

没带着响声，而是那种无声无息地裂，从天灵盖开始，一道血线从中间剖开，露出里面灰色的大脑，红的血、白的浆，像是拉链一样，从上往下，缓缓拉开，头脸也撕开，眼睛一个个分开，鼻子和嘴巴沿着中线切开均匀的两半，然后是下巴、脖子一路下去。

我傻了。

这是怎么回事？是幻觉吗？

我擦了擦眼睛，站直了身，再凑下去看。

10号扑了过来，挥洒着鲜血和不知名的组织液，溅到墙上，我闻到了一股腥味，下意识地要躲，一团黑气钻了进来，面试间里响起了惊呼声。

然后10号站在我面前，“不要催我！”她尖声叫道。

只是这时她的身体已经变了，不再是那副中分开来的活人躯体，而是黑气构成，不停翻滚，勉强能看出个人样，只有脸面最清楚。

她尖叫着，双眼睁得极大，冲我抓来。

我愣神间，不知要做什么，张五斗的声音从另一个房间传来：“快！用铁链锁住她！”

妈的！我哪里来的铁链！

10号扑了过来，我大叫一声，手乱舞着。

当浪浪的响声传来，有那么一刻，我还以为是守墓人，或是老马闯了进来。

等了半天，没听到响动，张开眼一看，10号蹲在地上，身上套了一圈的铁链，我沿着铁链往上看，视线退回到我的手腕处，我手上居然有根铁链？

我转过手看，手腕伸出一截铁链，像是我的骨头刺破皮肤长出来一样。

我完全不觉得手痛。我微微晃了晃手，铁链带着10号动了一下，10号痛苦地蜷成一团，在地上猛力嗑着头，只是简单一下牵扯，都能给她带来那么大的痛苦。

那种牵扯感顺着手腕传遍全身。我终于确定了，这根铁链就是从我体内延伸出去的。

之后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道，直到有人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才抬起头来。张五斗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地上的10号已经不见，只留下一块黑黑的东西。

我动了动手腕，铁链缩了回去。

就像是缩回了手，我看着铁链一分分地缩回到我的手里，没察觉出一丝异样。

“这里人鬼浑杂，有的时候还会出些小乱子，所以还要你帮助，这个东西就给我吧。”张五斗拣了地上的黑核，走了出去。留下我一人呆在小房间里。“鬼差——鬼差——”我只知道咀嚼这两个字，一时入了神。

铁链锁魂，就跟守墓人和和老马一样，我真的是鬼差？

想起青青和真珠那两个女的怪异反应，难道也是因为是鬼差，所以才变了脸？

隔壁房又响起了张五斗的声音，面试还在继续，前面那个突然变身的10号没有激起一丝波澜，好像所有人都没听到她的尖叫，也没质问她去了哪里，就连和她一起前来的9号也只沉浸在自己面试通过的喜悦中。

我又凑到小孔那里看。

接下来，再没发生10号的事。

有的时候我还希望再发生一次，好让我确认那是真的。

鬼差捉鬼？这就是张五斗请我过来的原因吗？可是他自己不会吗？老九呢？如果我的唯一意义就是捉鬼，那主持又是怎么回事？

我渐渐感觉到一个巨大的黑幕缓缓揭开了一角，不过速度太慢了，我等不及要钻进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止如此，刚才铁链卷到10号身上，沿着铁链传回的那种灼热感让我迷醉不已，好像我吸食了那10号鬼魂身上的力量，如果有可能，我还想再吸食一下。

这个念头一升起，就再也抑制不住，像是一个老饕在夜里翻手机看到美食图片，或是在深夜无聊看《深夜食堂》一样，对自己的肠胃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自从成了众人眼中的鬼后，我虽然也会肚饿，可是从来没有感到胃部被掏空的感觉，现在我感觉到了，以往这个时候，我总会想到汉堡或是米饭，或是各种各样带肉的美食，现在我眼前跳出的画面，却都是刚才那具中分开来的女尸，还有那个穿墙而过的恶魂。

我好饿！好饿！

当浪浪的响声传了的，铁链不知何时窜了出来。我握在手里。

凑到小孔里看，目光不停地在面试者身上穿来穿去。可惜的是，直到把所有面试者的筛选一遍，再没出现刚才那个10号的鬼魂同类。

我只能长叹一口气，带着些许惆惆怅往回走。

过了一会儿，张五斗进来，甩了一个本子到我桌上，“这是初选通过的选手，接下来，要你培训一下，看看有不合适地再踢出去，训练一个月，我们就可以开始计划了。”

“一个月？”我听了张五斗的话，才回过神来。

“一个月太短了吧？”刚才我看过那帮小姑娘的面试，除了9号可以外，其他人的台词功力都太弱，长得不错有几个，但是仅此而已，表演功力太弱，要从头开始培养，一个月的时间怕是太少。

张五斗没等我回答就走出去了。

想到即将面对那帮女生，体内倒是生起一种奇怪的感觉。当然不是那种感觉，而是一种面对美食时的诱惑。

也许这帮演员中也潜藏着鬼物，要是能吸食她们的——

我停住了，不敢再往下想。

鬼差自然是捉鬼的，可是为什么我对活人的魂气也这么关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