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小圆捉摸不定的性格，说不定她现在就是这么打算的。

“嗯，真的死透了，看，血都不怎么流了。”小圆拔出刀子，在窗帘上了抹，又收回袖子里。笑得脸颊高高鼓起，像是藏了松果的松鼠。

老马的血果然不怎么流了，只把他的上衣浸湿，伤口的血就凝固起来，像是一层胶附在上面。

“来，搭把手。”小圆走到老马另一侧说。

“干什么？”

“搬到床上去。”小圆努努嘴，指着一边空着的铁床。床下有滚轮。“烧了，还留在这里当冻肉吗？”

我抱起老马，老马的身子比想象的要重，明明身上没多少肉，我第一下都没起来，第二下使足了力气才把他抱起来，往床上送。

他的头直直向后仰着，晃来晃去，眼睛也就—直睁着，我觉得很不舒服，好像他随时都有可能醒过来，抓住我脖子一样。

好不容易放到了床上，小圆叫我推着床去焚化炉，把他烧了。

我说不认识路，小圆撇了撇嘴，先走出去。

我推着床走了几步，滚轮有点的不好使，转向的时候，常会压在一边，手上不用力的话，马上就偏到一边。

只是一低头，正好对上老马那双眼睛，像是还没死透，盯着我看，随时准备给我致命一击似的。

我只走了几就承受不住，走到前排去，拉着铁床走。

小圆往后看了一下，一直领着我出了门口。

大半夜的火葬场里没有人。就只有我和小圆，还有铁床滚轮的声音。

滚轮时不时会卡住，发出尖啸声，我要用力抖上几下，才能让它继续前行。

绕过一个花园，到了一个平房，在外面就有一股热气扑来，带着一股死人味。

我嗅不出具体的味道，但是只在门口一站，我就知道这里是焚化间了。

上次从这里出来，还不觉得热，这回光站在门口，就觉得不一般。

进去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我拉着铁床，走过一处，铁床突然颠了一下，后面风声响起，我回头看，老马突然坐了起来，双臂直直地伸过来，像是回魂的僵尸，眼珠子还睁着，满是青色的血丝，几乎要蹦出来。

我吓得魂飞魄散，老马生前就这么猛，死后变成厉鬼不会更厉害？

差点跪了下来，捂着脸叫了一声，结果老马的手就那样举着，没有进一步动作。

等了半天，反而缓缓倒了下去，双臂还直直地戳向天空。

后面传来小圆的笑声。我这才醒悟过来，是刚才床颠了一下，把老马的尸身颠地坐起来，加上中毒死了，尸体僵直，看起来像是回魂一般。

我红了脸，把老马的手压下去，拉着铁床走。

我有点怕遇上别人，那个守墓人怎么不见了？还是说他和老马换班，今天只有老马一个人在火葬场？

这条过道格外的长，到了底，转个弯，又往里面绕，还有一道长廊，一样的长，一样的黑，走个几十步，才有一盏小灯亮着。

我几次开口想问小圆到了没，又怕她笑我胆小，还是闭上嘴。

我胡乱想着其他问题，把老马烧了，之后呢？小圆会怎么做？我是该离开呢？还是——

铁床突然拉不动了，我用力拉了一下，铁床突然一跳，接着发出嘎吱的怪响，一只脚倾倒。

我忙用手支着，没让老马的尸体掉下来。

低头去看滚轮，那个滚轮歪过来，坏了。

“怎么了？”小圆走过来问。

“滚轮歪了。”我背靠着铁床，弯下腰去拨弄滚轮。

只觉得小圆走近了，想到她手里那把刀，突然一凛，抬起头来，小圆贴着我，站在我面前，手里把弄着那把刀。

“你想干什么？”

“没干什么啊。还不换滚轮？炉子我都烧好了，可热了，再不快点，油都没了。”小圆若无其事地拿刀子剔手指甲。上面还有些血丝留着，把小圆的手指甲弄得血红。

我的腰都弯不下去了，不过小圆看着，我又不能不修，只好低头继续去修滚轮。

脑里却想象着小圆一把把手术刀扎在我天灵盖上，或是抹过我脖子的情景。

谁知道呢！

小圆一边剔着指甲，一边说：“你一定是怕我也杀了你？对吧？”

我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

“嘻嘻，我怎么会杀你呢？你可是我们的摇钱树啊。”

“你们？”我捕捉到小圆用的奇怪字眼，果然和我预想的一样，小圆和老马绝对是一个组织的，他们三番五次地作弄我，又留我性命，一定是有所企图。

只是他们为什么选我？我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人，又能帮他们做什么事？

我没回话，默不作声地修着滚轮，其实也修不好，滚轮磨损得很厉害，下面几乎磨平了，还有一颗螺丝掉了，我直接把滚轮压到滚槽里，稍矮了一些，铁床有点倾斜，而且不能变向，不过好歹还能推。

修好后，我推着铁床继续走。

到了焚化间，小圆拿出一张硬纸来，递过笔，“大叔，你写吧，有些字老师还没教呢，我可不会写。”

我看了一下，红色的抬头上写着：死亡确认书。下面一排的姓名、身份、住址、死亡原因之类的。

“名字就写王发财。住址随便你乱写，死亡原因就写车祸。”小圆在边上指点道。

“王发财是谁？”

“就是那个司机啊。”

我哦了一声，把表填了，放到一边。

小圆已经跑到机器面板那里，盯着那六个按钮。

我把老马推到焚化炉前。炉子已经烧起来了，就跟上次一样，十几道火柱在炉内，从上方喷下来，一直舔到炉底，铁门已经打开，像是噬人的恶兽，等着饱餐一顿。

小圆按了个按钮，老马没有动静，铁床没有动弹。

我还记得上次铁床会自动移到焚化炉里。怎么不动了？

小圆拍了几下，转过头来懊恼道：“要不你搬一下？”

我双手搭在老马肩头，开始用力。

铁床本来有点斜了，力道不好控制，推了几下，刚移动一点，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照上来。

我往下看，对上老马的那双眼，他的眼睛就没合拢过，只是为什么现在看起来不太一样。

不对劲，他的眼睛分明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