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德!我慌了。大姐,都要走了,干吗还说话激怒他!我什么时候有那么好了!和许雪也没见几面,至于把我往死里吹嘛!
假陈宽!对了!是假陈宽,他早就见了过许雪了,所以在酒吧里,明明初次见面,许雪还用眼神撩我,最后被铁牛砸晕过去,还是许雪救的我们。
假陈宽!你个乌鬼王八蛋!死就死了,还到处撩妹,给我这一堆烂摊子,我气得想咬牙,又怕发出响声,惊动了铁牛,只能攥紧拳头,之前刚做完鬼脸的脸皮又紧绷起来,现在要是有人看到我,只怕真的会以为是个厉鬼吧。
外面的呼吸声渐渐平静下来,我的心跳也跟着平缓下来。
冷静、冷静、对,铁牛大哥,你是做大事的人,犯不着和嫂子呕气嘛,女人总是嘴硬心软,她心里可是很喜欢你的。
这些话铁牛当然听不到,不过出于自我安慰的需要,我在心里说了一遍又一遍,期望事情不要搞大条了。
“好了,别闹了,小雪,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给你换个大戒指,绝对让你满意,这回我跟你一起去挑。不过那种话不要再在我面前说,这是我的底线。”
门板轻轻往外一拉,铁牛要拿戒指了!我的心揪到嗓子眼,怎么办?怎么办!
“他比你强一万倍、十万倍、百万倍!你连他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许雪淡淡地又说了一句,赌气式地把数字翻了倍,像个耍嘴皮的小学生。
门板上的那股力道再次消失,代替它的是死一般的寂静,这回连那股公牛式的喘息声都没了。
空气中像是紧绷着一根无形的弦,或是高压电弧噼啪地闪耀着火花,即将击穿空气,电离出淡淡的臭氧味道,蓝色的高温电弧线将要闪瞎人的眼球——
嗡——
我本能地将头一摆,嘭——啪——像是敲破了鸡蛋壳,门板裂开来,一个拳头带着一柱光亮倾泄进来,拳头砸到墙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凹坑,又缩了回去。
擦着我的脸颊过去,破碎的木条也跟着爆开,扎在我的脸上,火辣辣地一片疼。
我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受伤了。
不过还好反应快,铁牛发起怒来,一拳打在门板上,擦着许雪的头过去,刚好打在我和许雪中间,差一点点,就要被铁牛的重拳打中。
刚才那记重拳要是落在自己脸上,怕是要整个回炉重做,去整容医院来个大修。
我暗自庆幸,为自己的高超身手感到自豪,别的不说,单是那一拳之前的感应就没几个人能觉察得到。
嘭,又是一拳。“不要说了——”声音嘶哑的不像是铁牛的声音,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能把铁牛气成这个样子,许雪的胆子可真够大的。还是说她笃定铁牛不敢伤她?
“我偏要说!你打我我也要说!和他比,你就是个垃圾!”
大姐!少说一句成不?我双膝一软,差点要给许雪跪下来,好汉不吃眼前亏,铁牛都打门穿墙了,你还气他!这是嫌他不够气是吧!
我恨铁不成钢,恨不得在许雪耳边说上几句,喜欢刺激别人也不是这个搞法,可着劲地说他不行,当着面夸另一个男人比他强,是个男人都会气得火冒三丈。
偏偏对上的又是铁牛这个家伙。
啊——呜——
我似是听到了狼人圆月变身时的仰天长啸。
嘭!
又是一拳。
一切都像是慢动作式的,我想要躲避,腿上一麻,坐久了,麻掉的左腿终于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拖累我的横向移动,我只能像夺食的乌龟一样,勉强伸一下脖子,却还是看到眼前一个圆形的大洞生成,光一点点地吞噬掉了黑暗,碎裂的木条带着外界冰冷的空气冲进了我临时构建的三角小屋,准确无误地喷泄在我的脸上,正中我的鼻骨。又缩了回去,留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口,正对着铁牛那张脸。
那张因羞辱而愤怒,因愤怒而脸红,因脸红而看上去像是醉酒的脸,现在这张醉红的脸又多了一种颜色,苍白,像是退潮后的海滩,白晃晃的,上面还浮着些泡沫,全是海沙的反光。
因为恐惧而苍白的脸!
我的鼻骨又酸又痛,拳头击中它的瞬间,泪水混着鼻血喷出来,脆弱的鼻腔不知流了多少血,直接染红了我整张脸,顺着下巴往下滴,整张脸的下半部像是噬血的怪兽沾满了鲜血,就这样直接曝露在铁牛面前。
脸部的肌肉还在剧痛和冷风的双重攻击下抽搐。
铁牛看到的全部就是一张脸,一张沾了血的脸,一张“比他强上一万倍、十万倍”的主人公的脸。那个在他之后跳楼死掉,据说又回到电视台闹鬼的主角,主持人陈宽,现在全新崭亮的身份是索命厉鬼陈宽,刚害死了节目审核员黄石的陈宽。
我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曝露在铁牛的视线中。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血还在流着,热热的,温温的,还带着点腥味,从鼻子里滴出。
我的和铁牛的视线交汇在一起,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又升腾出一丝希望。
阴差阳错地以这种方式出现,固然有点惊悚,乍一看,还以为是门板后突然跳出一张鬼魂的脸,可是我被打了,中拳了,流血了,这不正说明自己是个正常人吗?你什么时候见过鬼被打出血的?
这是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好时机,只要留下铁牛和许雪两个人,把话说清楚,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证据。
我正要开口说话。铁牛后退了几步,咯咯地响着,像是觅食的鸽子,刚开始我在想是不是他的声音,只是他嘴巴没张,只有喉头一上一下,怎么发出来的。
他张大了嘴,哈哈地出着气,不见吸气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许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生气地说着“他比你强,他比你强!你和他比,什么都不是。”
故意要气铁牛,许雪不停地说、不停地说,根本就没注意到不断后退的铁牛。
铁牛一直退到了墙边,身子像张画挂在上面,退无可退,这才颤悠悠地把手抬起来,指着我,还是说不出一句话,“咯咯咯——”
洞口里又出现了许雪的脸。她侧过头来,看门上的那张脸,也就是我。
同样的反应,许雪难得没有吼出声来,只是和铁牛一样,越退越远,越退越远,原本势如水火的两人,现在抱成一团,惊恐万分地看着我。
看两人的脸色,我觉得要好好解释一番,想起地上的戒指还没捡起来,弯下腰去捡。
门板没了束缚,吱的一声开了。
我拣起戒指,再出现在铁牛和许雪面前,像是突然浮现的鬼怪。朝他们靠近,走了两步。
腿麻了,只能用右脚跳着前进,左半边的身子都麻了。
该死的!这样不是更像僵尸或是活跳尸吗?铁牛和许雪吓得连呼吸都忘了,两个人的脸色已经由白转青。
再不开口说话,只怕要把这两人活活吓死。
我觉得误会越来越深,忙举起手,咳了一声:笑道:“你看,我都流血了——”
不是鬼吧?这后半句话还没说完,铁牛突然大叫一声,拽着许雪的胳膊就往我这里扔,自己头也不回地跳下台阶,疯了似地大叫着逃走。
叫声在楼梯间里回荡,一个人就比得上刚才从摄影棚里逃出的那几十人。
许雪跌跌撞撞冲过来,和我撞了个满怀,我也抱着她往回退了几步,一直挨到墙边才停下来。
“你没事吧?”我说话的声音有点漏风,口音更显得怪异,咧开嘴的时候,鼻血滴到牙齿缝里,满嘴的红牙,看上去更是怪异。
许雪尖叫起来,跺着脚,好几次踩到我的脚趾上,我痛得直吸冷气,要说话却痛得说不来。
再这样下去,怕是又一个见鬼案例在电视台流传,以后我真成了人人喊打的厉鬼,永无翻身之日,我要让许雪冷静下来。
“许小姐!许小姐!冷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