咪咪这时也站了起来,也许是看我这个鬼还好沟通的份上,她踮着脚站着,没有往后退。
其他人也是同样的想法,纷纷说着要给我烧纸元宝、纸手机,我想要什么,他们都可以给我买。
有的还说正好楼上古道有些存货,从那里进货,还便宜一些。
一说到便宜,一帮女人就凑在一起,开始商量,要怎么买才能省钱,最好是给我买给大别墅,再添几个漂亮的老婆,这样我的阴魂就不会出来找她们麻烦。
我听了哭笑不得,觉得平时就是太惯她们了,才会这样。我大喝一声,突然跳上去,一把抓住小白,小白尖叫声中都快昏过去了。
咪咪吓得甩了高跟鞋,赤着脚,一直跑到门边。
其他人也往后逃,慌乱中,不知道是谁碰到了开关,灯全灭了。
黑暗更加助长了恐怖的气氛,好像是我用什么阴魂法力把灯关了一样。
“摸到我了吗?是人是鬼?”我摇晃着小白,顺带还扇了他几个巴掌,这算是对他的小小惩戒,一个做灵异节目的,怕鬼怕成这样,连人和鬼都分不清了,看了新闻就当新闻上是真的?全国人民还喜迎油价上涨呢!
小白被我连打了几巴掌,眼睛反而亮了起来,那种肉到肉的实际触感,还有我训斥他的口气,就和平时一模一样。
他反抓住我的手,摸了一下,还贴在自己额头上,试了一下温度,就和正常人一样。
他大喜叫道:“老大,你没死?”
“废话!”
“那昨天新闻里那个人是谁?”
“认错了吧,天底下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一帮人见风就是雨,做记者的,连基本的验证精神都没了,看到像的,要一个大新闻就说是我。”
小白这一叫,本来挤到门口的人也安静下来,回头来看。
灯虽然关了,但是摄影棚上的应急灯亮起来,投下一道昏暗的光芒,把我和小白罩在里面,这还是上次摄影棚里闹鬼停电后,大家惊慌失措,差点闹出大事故后装的。
亮度不高,但是足够让人看清周遭的环境,只装了一盏,灯光只照住我和小白,就像是舞台剧里的演员。
小白转过身,也不顾脸颊上红红的五根手指印,冲咪咪、场记他们挥手:“老大没死,快过来,你们这帮胆小鬼,我就说吧——”
我隔了几十米,咪咪她们缩成一团,没有过来,反而挤得更紧了。
没有一个人说话,所有人的嘴巴都张开,双眼圆睁,众人齐齐支起手,指着小白和我。
小白扭头看去,看我,又回头看看咪咪他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问:“还不过来?老大不是鬼啊!”
我也觉得莫名其妙,都打了小白几个巴掌,啪啪作响,又被他摸了,手搭手地验过货,这帮家伙还怕什么?
我也回头看了看,后面是布景板,还有一块大大的蓝布,用来做天气预报实时地图生成的,除此之外,就是一些器械的反光,没有任何异样。
咪咪终于说出话了:“地——地下。”
我和小白同时低头看地下。
一道长长的影子拖在地上,大头、长胳膊,细致得似乎连毛孔能看清,还有影子边缘那些毛燥的光晕,一直连在小白的脚下。
只有小白的影子,地上哪有什么东西,光看咪咪她们的样子,还以为有只恶鬼从地狱十九层爬出来呢。
我实在受不了他们的神神道道,这帮家伙是每天被我逼得想新点子,脑筋也变得神经兮兮了吗?
在这样下去,以后不用我们做节目吓人,直接把这些家伙的日常拍成素人片,放到电视上,收视率都不会低。
嗝嗝嗝,小白的嗓子眼里冒出怪声,嘴巴没张,牙齿打架,手指指着我,抖得活像个癫痫病人。
“干什么?”我一头雾水,小白的眼睛都快蹦出来了,额头上一滴滴的汗流下,迷了他的眼睛。
小白回头就跑,咪咪她们也是一样,本来就已经挤在门口了,逃出去更快,只过了几秒钟,摄影棚里就没人了,只剩下我。
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中央,应急灯的清冷光芒照射着我。
眼看着误会解除,小白他们又跑了,到底怎么了?
我往地上看,转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对,什么都没有。
我呆住了。怎么可能会什么都没有?我的影子呢?我的影子去哪里了?
我像是狗尾巴上绑了炸药的狗儿,转着圈,上窜下跳,又跑去打开摄影棚的灯,一盏盏打开,站在灯下,一个影子都没有,一点都没有。
怎么可能!
我关了摄影棚的灯,四周陷入完全的黑暗,再把手机的闪光灯打开,手臂挡在闪光灯前,移前移后,还是一样,没有影子。
手机掉下去,我坐在地上,半天说不出话来。
假陈宽在天台上临死前的笑容,似乎已经告诉了我要面对的事。
他把我变成了鬼?他死了,死在众人面前,就已经坐实了我的鬼身份,更可怖的是他还给我施了什么法术,我一个活人怎么可能会没影子!
我恍恍惚惚地从摄影棚出来,一路走到电梯,走廊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也许陈宽变成鬼魂又回到摄影棚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现在才没人敢到这里。
我一边走,一边掐着自己的手,掐出一个个紫色痕迹,还没有放手。
很痛,非常痛,我有呼吸、有心跳、知道痛,为什么会没有影子,难道我真的是鬼?不知道什么时候死了?
这种荒谬的想法刚一出现就被我掐掉了,只在想一个问题。假陈宽到底是怎么做的?
我回到家,开了门,李小岸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她手里还拿着手机,好像刚跟人通完电话。
“看电视啊?”我随口问了一句。心里还在想要怎么跟李小岸说。
小岸是我救回来的,去电视台前她也一直和我呆在一起,要说这世上有什么人会最信任我,就算我变成鬼,也不会逃走的人,估计也就是她了吧。
我现在极度需要一个人信任我,静下心来,听我说完一切。我不是鬼。
“嗯。”李小岸看着我,眼神很怪。
我觉得哪里不对劲,李小岸很喜欢玩游戏,前段时间,熬了一个通宵打出隐藏人物,但是很少看电视,她怎么突然看起电视了?
电视里传出主持人的声音:“陈宽的尸体已被移动到火葬场保藏,将于明天火化,据传他生前工作过的电视台也出现闹鬼事件,我们的记者就在现场——”
她看新闻了!我看着李小岸,身子僵住不动,这时我还特意看了一下自己的脚下,没有影子。我挪了一下脚步,把自己隐藏到暗处。
李小岸说话了,“你——死了?”她话说到一半,眼泪已经流了出来。
我看得出来她很害怕,可是因为是我,她才能忍下去。
突然间,我没有了解释的兴致,因为自己,连累了她,这又是何苦?就算李小岸相信我说的又怎么样?
而且有一样是我不能解释的,就是没有影子这件事,活人,就算是死人也是会有影子的,只有无形的鬼物才没有影子,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干吗要把李小岸拉下水,强迫她站到我这一边,然后和外人对抗吗?
如果她坚信我还活着,只怕会被她的同事送到精神病院去治疗。
我就站在门口,鞋脱到一半,又穿了回去,强自挤出一个笑容:“我来跟你说再见的。再——见。”
我扭头就走,关上门时,还能听到李小岸的哭声。
我急匆匆地赶出去,目标:火葬场。